二

  大學畢業的江碧波，婉拒了中國革命博物館的工作邀請，留在了「川美」附中任教。那時的她正值一個女子的好年華，身材高挑，面容秀麗而白皙，氣質優雅而獨特。她在「川美」的黃桷坪那一帶走過時，身後總會蜂擁而至一大堆人：看看看，那麼美的一個女子，家世又好，人家父親還是中國著名的版畫家，自己也能幹，不知道會嫁給什麼大人物？人們總會用這樣艷羨的口吻談論她。沒想到她轉身卻嫁給了當時還沒出名、同樣熱愛藝術的雕塑系老師葉毓山，生兒育女後，她是「川美」出了名賢惠能幹的主婦，去北京出差，坐火車一趟下來，她便會織好一件孩子穿的毛衣。……「十年浩劫」開始，父親江敉被打成「反革命」。因為不願和父親劃清界限，江碧波也成了改造對象，下鄉勞動，受到不公正的對待。然而她漂亮的臉頰上，依然是明眸皓齒，從容的神情：當不了藝術工作者，還不能當個能幹的主婦？總有她的路走！她一心一意、興致勃勃、勤勤懇懇去做好一位妻子、母親、女兒的角色，為家庭奉獻了自己的所有。

  瘋狂的10年結束，江碧波驀然發現，自己馬上就要40歲了。她一刻不想等待，立即重新開始自己的教學生涯和藝術創作。

  那時，她已調去了「川美」教大學生了。1979年，江碧波帶隊學生去大西北寫生，一路從重慶出發到敦煌莫高窟。她在敦煌創作了一系列蠟筆畫，色澤艷麗古樸，充滿了時空的滄桑。這批畫作得到了敦煌藝術研究學者常書鴻先生的高度評價。再後來，這批敦煌印象畫展示之後，詩人余光中先生專門寫下《敦煌壁畫贊》詩歌6首。

  繼之80年代初創作了著名的歌樂山烈士群雕。當初政府是聘請葉毓山為創作設計人，但葉毓山卻忙碌得沒有時間。江碧波接下了初稿的設計工作，最終創作出來的小樣，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並付諸雕刻實施。在實施階段，葉毓山更多地參與了進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座雕塑的設計都被認為是葉毓山一個人的作品。而多年以後兩人的婚姻走向結束，江碧波訴諸法律，最後公正地拿回了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主創權。她就是這麼一個獨立而勇敢的女性。

  江碧波從未停止過學習，到雲南寫生，到西藏採風，到國外進行交流學習，這一切都豐富了她的藝術人生。憑藉優秀的作品，她一再走出國門，去日本、德國、英國和法國等地參加展覽交流。她又以客座教授的身份，到美國、加拿大進行交流講學，並且獲得英國皇家研究院榮譽院士稱號。作為第一個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人畫展的女版畫家，她的多幅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國務院為她頒發了特殊貢獻政府津貼和榮譽證書，同時她也是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可以說，只要提到中國現代版畫，江碧波就是無法繞過的畫家，她已成為中國版畫界的扛鼎之人。

  東西方藝術交融式的學習，提升了江碧波的藝術創作能力，也讓江碧波更清晰地意識到祖先留下來的精神財富的價值。多年以後，回憶起這一切，她說：「來自東方帶有神秘色彩的自然觀，以及超越時空的宇宙意識，也正是西方學者所傾慕，並期待藝術家去發揚光大的。這就勾起了我對於我國西南地區野山、野水的一片戀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