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2024-10-04 17:52:05
作者: 王朝柱
擴大宣傳周歌詠日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正如郭沫若在「四面櫻歌」的講演中所預言的那樣:「救亡歌詠的聲音擴到了全中國。」這是中國音樂史上的豐碑,。也是冼星海貢獻給中華民族最為璀璨奪目的藝術明珠。三廳六處在總結擴大宣傳周的會議上,郭沫若廳長風趣地送給了冼星海兩句話:「大器晚成,遲到的愛情。,十分準確地概。述了冼星海的前半生。冼星海已經三十三歲了,以他在政治部第三廳的地位、社會影響,早已功成名就,鰲聲樂壇,至今仍然沒有結婚-在郭沫若的心中他連女友也沒有,真可謂是遲到的愛情了!
但是,在冼星海的心中巳經深深地埋下了愛情的種子。 自從在安陸小學巧遇蕭玲,二人大有一見鍾清之意。進抵武漢之後,蕭玲協助他創辦《海星歌詠團》,培訓救亡骨幹,他們還一塊去工廠、農村、機關、學校輔導業餘救亡歌詠隊,又進一步認識了蕭玲這位大家閡秀內心深處的美。對此,他默默地總結了這樣幾句話語:蕭玲有著露易絲那真摯的同倩心,支持他實現音樂理想的獻身精神,同時,她還具有象李慧那樣的一顆火熱的心,以及很強的組織能力。她是終生事業上最好的合作者,生活中最為理想的伴侶。
冼星海在藝術上是一位大膽的革新者,在愛情上卻是一位謹小慎微的人。近來,他從各方面,暗自向蕭玲拋過試探性的氣球,所得的結論是:蕭玲崇拜他在事業上取得的成就,但並沒流露出愛他的表示。尤其得知蕭玲是一位名門閨秀之後,又從世俗的觀點考慮過,二人門不當,戶不對,想把心中燃起的愛情之火人為地撲滅。不久以前,他曾經對自己約法三章:不影響救亡歌詠事業,不影響和蕭玲的同志關係,不主動地向蕭玲表示愛情。結果,不僅給自己精神上帶來了極大的痛苦,而且還享與願違地辦了一些我事。比方他寫了一首救亡歌曲,根據實踐中的經驗,他完全能夠判斷出社會效果,他卻要一遍又一遍地唱給蕭玲聽,請她做最後的仲裁。假如蕭玲實事求是地肯定了這首新寫的歌曲,他一定還要蕭玲說出一二條缺點來。偶而蕭玲把缺點談過了頭,或和他的創作意願相距甚遠,他心中又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經常暗自感嘆地說:『能駕馭愛情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啊!」
擴大宣傳周總結大會結束以後,郭沫若非常高興地說:
「同志們!我是從不食言的。大家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宣揚了人民救亡抗日的情緒,三廳的門面也光彩了!明天,我在東湖餐廳設宴,請諸位有功之臣喝慶功酒。」
與會者不約而同地鼓起掌。
魯人大聲地說:「郭廳長!慶功酒管不管夠?到時候,還需要不需要周公來兜著?」
「不需要,不需要!明天宴會的標準是皿腹而飯,以不醉為限,郭沫若興意很濃地說:『另外,還可以偕同夫人、女友赴會,以壯其興蘭 」
田漢拍了拍身旁的冼星海,打趣地說:『星海同志,武漢有你的十萬子弟兵,難道就沒有一人陪同你赴宴嗎?」
『投有!」冼星海難為情地說。
「不里我看是有的。」魯人當眾直言地說:「星海同志,我看那位叫蕭玲的對你就不錯嘛!愛情的琴弦不能光繃著不用,要學著在這根琴弦上奏出最動聽的愛情《小夜曲》來。否則,這根 琴弦繃得時間一久了,不是斷了,就是鬆了勁!」
大家聽後哄然作笑。洪深誇獎「魯人」說出了「細話」。冼星海連忙矢口否認。
魯人又挖苦地說:「有理不在聲高,事實勝於雄辯嘛,星海同志,事情經常是越描越黑,越辯越不能自圓其說。我看啊,明天就把蕭玲同志帶來,在宴會上請周公、郭廳長相相,你和蕭玲的終身大事也就算劃了個句號!」
魯人這番祖話,把冼星海說得下不了台。
洪深微笑著解圍說:「我看可以!藉口嘛我早替你想好了,就說郭廳長答謝象蕭玲這樣的有功之人。」
隨著贊同的話語,響起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冼星海又度過了一個不眼之夜。同志們的嬉語就象是十級大風,在他的心中掀起了無法平息的情濤。不知何因,魯人那幾句打趣的玩笑話:「愛情的琴弦不能光繃著不用,要學著在這根琴弦上奏出最動聽的愛情《小夜曲》來。否則,這根琴弦繃得時間一久,不是斷了,就是鬆了勁!」猶如一分答不完的愛情考卷,一直等待著他做出完滿的回答。他首先問自己,和蕭玲之間有沒有一根心心相印的愛情琴弦,維繫著他們之間兩顆鍾愛的心,如果說存在,為什麼始終聽不到蕭玲的心聲呢?如果說不存在,為什麼連魯人、洪深都感覺到了呢?難道說在愛情問題上也存在著當事者迷,旁觀者清嗎?……假定說這根愛情的琴弦存在著,又如何才能奏出最為動聽的愛情《小夜曲》呢?任何藝術在進行創造時―包括表演藝術再創造都需要靈感、激情,然而譜寫這首愛情《小夜曲》的靈感、激情如何才能產生呢?我在個人的生活上,為何就不能把感覺到的愛情火花,儘快地燃燒出一支愛情的《小夜曲》來呢?……他不禁暗自感嘆:「魯人啊魯人,你這個粗人還懂得愛情的哲理啊!可我……咳衛但願我和蕭玲之間這根愛情的琴弦既不要斷了,也不要鬆了勁!……
翌日清晨,冼星海簡單地洗漱完畢,悄悄地離開了曇花林,又叩開了蕭玲家的朱色大門。他一見蕭玲的面,很不自然地問:
「今天,你有時間嗎?……」
「有,為了救亡抗日,連休息的時間也可以交給您支配里蕭玲大方地說。
「可,今天……不是為了救亡抗日的……」
「真沒想到啊,您還會為其它事找我。今夭的太陽,一定是從西邊出來的吧?」
「不,不!……事情是這樣的,郭廳長,今天中午在東湖餐廳設宴答謝宣傳周有功之臣,開列的名單中有你,並讓我負責通知你……」
蕭玲沉吟片時,有意做出輕鬆的樣子說:「郭廳長請客,我一定準時赴宴。星海老師,看樣子,您還有什麼事要找我談吧?」
沒有,沒有………不,不,是有點小事要對你說。 即冼星海極力掩飾內心的慌亂,說道:「你上午如果有時間,我想邀請你一塊游游東湖。」
「如果僅僅是為了答謝我對您的支持,今天上午游東湖就免了吧!」蕭玲頑皮地說。
「不完全是為了答謝!冼星海忙說。
蕭玲看了看冼星海漲紅的臉,手也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才好的狼狽相,內心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她一方面不想再讓冼星海繼續出洋相,同時還能隱住自己內心的真情,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星海老師的心中全是救亡抗日,今天難得有這樣的閒情逸緻、我這個學生,也只好捨命陪君子啦,」
東湖是美麗的。遠山如黛,近柳成行,秀水清澈,波光粼粼。湖面上遠遠劃來一葉小舟,坐在正中的划船人是冼星海二他有節奏地盪著雙槳。坐在船尾的是蕭玲,她赤著雙腳,放在水裡,讓潔淨的湖水沖洗著。他們二人的目光很少相遇,各自眺望著一個方向,顯得十分平靜。但是,他們的內心卻活動得十分激烈,都在猜測著對方此時的心思。
時間過去了一個小時,兩人還是默默相坐。蕭玲實在有點忍受不了,便說:。請送我上岸吧!」
冼星海從凝思中驚醒,笑笑說:「我是在想這次歌詠日的勝一利,應當給你記第一功,」
「您別謙虛了!這次歌泳日獲得大勝、第一功是您和張曙老師的,第二功是《海星歌詠團》全體戰友的,.我算個什麼勞什子紀 」
「噢犯話可不能這樣說,也不能低估你所起的作用!。要不然,為什麼一定要請你出席今天的慶功寡席呢?」冼星海久已存疑的《海星歌詠團》的名字父泛起心頭,他有點不自然地問:「蕭玲!請你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給歌泳日起個海星的名字?」
蕭玲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慌亡轉過臉去,遠望著隱隱的青山,雙腳胡亂地拍打著水面,沉吟了一會兒,很不好意思地說:「這……還不是出於對您的興拜」
冼星海聽了心裡感到熱於乎的。
天近午時了,冼星海和蕭玲並行在環湖的甫路上。冼星海問蕭玲:「玲我想今天在郭廳長主辦的慶功酒會上,正式公開咱倆的愛情關係,你同意嗎?」
蕭玲幸福地微笑著,非常頑皮地說:「大作曲家不害躁,還可以學著西方的風俗,在報紙上登它一條消息嘛,」
「你同意嗎?我可真要登的。」
冼星海伸出右手,挽著蕭玲的臂膀,來到東湖餐廳的門口,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便興致勃勃地走進了餐廳。他倆原想當著大家亮個相, 豈知廳內只有劉浪在易青萍、柳鶯的陪伴下。喝得酩配大醉。柳鶯抬起頭,恰好看見冼星海挽著蕭玲,怒氣沖沖地站在大門口。她匆忙站起來說:
「星海同學,請入座吧里我看這位小姐不比那位法國姑娘遜色,請向老同學談談您的浪漫史吧!」
冼星海氣得說了一句:「無聊!」急佗挽著蕭玲又走出了餐廳的大門。
縈玲疑慮地問:「您不會把赴宴的時間記錯吧?」
「絕對不會今天中午十二點準時開宴。」
「可時間就要到了,怎麼連一個人也沒來?」
正當冼星海無可做答之際,沿著環湖甫路飛速駛來一輛橋車,冼星海高興地說:。你看,郭廳長來了!」
「何以見得是郭廳長?」
「這是郭廳長的車嘛!」
轎車嘎然停在東湖餐廳的門口,車門打開了,魯人走下轎車。
冼星海驚詫地問:『郭廳長他們怎麼沒來?」
「他們不來了!」魯人沉重地說。
「為什麼?」
「徐州陷落之後, 日本的土肥原兵團進逼黃河北岸。昨天,黃河突然決口,把豫東平原變成水鄉澤國,幾百萬老百姓……」
「咳里我們能做些什麼呢?」
「周公、郭廳長正在曇花林召集緊急會議,研究應急措施,要你立即趕回去!」
冼星海悲痛地點了點頭。當他的眼神和蕭玲的目光相遇時,他已經感到篇玲在對他說:「你去吧:,他用力握了握蕭玲的手,轉身登上郭沫若的橋車飛馳而去。當他把頭探出車窗,還可看見蕭玲悵然地佇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