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真正的堅強

  子路1問強。

  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2強與3？寬柔以教，不報4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5金6革7，死而不厭8，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9，強哉矯10！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11焉，強哉矯！國無道12，至死不變，強哉矯！」

  注釋

  1.子路：名仲由，孔子的學生。子路好勇，因而問強。

  2.抑而：抑或是你自己。抑，選擇性連詞，意為「還是」。而，代詞，你。

  3.與：通「歟」，疑問語氣詞。

  4.報：報復。

  5.衽：臥席，此處用為動詞。

  6.金：鐵製的兵器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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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革：指皮革製成的甲冑之類。

  8.死而不厭：死而後已的意思。

  9.和而不流：和順而不隨波逐流。

  10.矯：堅強的樣子。

  11.不變塞：不改變志向。

  12.國無道：國家政局混亂。

  譯文

  子路問孔子什麼是堅強。

  孔子說：「你是問南方人的堅強呢？還是問北方人的堅強呢？還是問你自己認為的堅強呢？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感化人，對蠻橫無理的事也不報復，這是南方人的堅強，品德高尚的君子信守這種堅強。用兵器甲冑來做枕席，死了也不後悔，這是北方人的堅強，那些生性強悍勇武的人就具有這種堅強。所以，品德高尚的君子和順而不隨波逐流，這是真正的堅強啊！堅持中庸之道而不偏不倚，這是真正的堅強啊！國家政治清平時不改變未實現的志向，這是真正的堅強啊！國家政局混亂黑暗時堅持自己的操守，寧可死去也不改變，這是真正的堅強啊！」

  趙氏孤兒

  春秋時期，晉國君主晉靈公昏庸殘暴，被臣子趙穿所殺。由於靈公沒有子嗣，趙盾就去洛陽把晉文公最小的兒子黑臀接回來，立為成公。成公又把自己的姐姐莊姬公主嫁給趙盾的兒子趙朔。君臣親家，相輔相成，晉國很快又興盛起來了。

  成公在位七年，死後他的兒子繼位，立為景公。趙盾不久之後也死了，趙朔成為繼承人。晉景公從小生長在外國，對國內情況不是很了解，又缺乏主見和判斷是非的能力，他對位高權重、人多勢眾的趙家很不放心。奸臣屠岸賈乘機屢進讒言，尤其強調當年趙穿殺靈公之事，使景公更加擔憂。景公於是讓屠岸賈帶領軍隊，包圍趙家，把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等全家男女老幼都殺掉了，時稱「下宮之難」。只有莊姬公主事先進了宮，才沒有被殺，他是成公的姐姐，景公的姑姑，當時正有身孕。

  屠岸賈擔心莊姬生下小孩對自己不利，再三要求景公殺掉莊姬以絕後患，景公不答應，一是母親成夫人護愛姐姐，二是自己也不忍心。屠岸賈也沒有辦法，就派了兩個心腹武士日夜交替把守宮門，觀察莊姬的動靜。

  趙朔有兩個心腹家臣，一個叫公孫杵臼，一個叫程嬰。趙朔死後，兩人相見，公孫杵臼質問程嬰：「你為什麼苟且偷生？」程嬰說：「趙朔的妻子正有身孕，如果生下來是個男孩，我就把他撫養成人，報仇雪恨，如果是個女的，我就沒什麼可做的了，那時再以死報答趙家。」

  不久，莊姬在宮中生下個男孩。程嬰和公孫杵臼商量之後，用計從宮中偷出了男嬰。

  宮中傳出去的消息是莊姬生了個女孩，而且一出生就急驚風死掉了。屠岸賈不信，帶人到宮中搜索，並嚴刑拷打侍奉莊姬的宮女卜風，卜風一口咬定：「生的是女孩，得急驚風死了。」再三逼問，卜風被活活打死。最後屠岸賈下令，如果搜不出孤兒，就把全國境內與孤兒同歲的嬰兒全部殺死，還張貼布告：「窩藏孤兒，罪滅九族。告發孤兒藏處，賞黃金千兩。」

  程嬰和公孫杵臼商議，這樣下去，不但孤兒保不住，還要連累全國兒童受害。公孫杵臼一腔血氣地問：「養育孤兒和死相比，哪件事更容易？」程嬰回答：「死容易，養育孤兒當然更艱難。」公孫杵臼就說：「趙君生前對你最好，所以你就去做最難的事情。讓我來做容易的事情——我先去死吧！」

  程嬰此時也有一個正在襁褓中的小兒子，他就抱了自己的孩子，與公孫杵臼一齊逃到了永濟境內的首陽山中。讓妻子帶著趙氏孤兒朝另一個方向逃去。屠岸賈很快就得到消息，率領軍隊追過來。程嬰就從山中出來說：「程嬰不肖，不能保全趙家的孤兒了。這個孩子反正是要死了，屠岸將軍如果能付我黃金千兩，我就告訴你孩子的藏身之處。」屠岸賈答應了。程嬰領路，很快找到藏在山中的公孫杵臼和嬰兒。杵臼當著眾人的面，發瘋一般痛罵程嬰。程嬰則眼睜睜地看著親生兒子和好友公孫杵臼死在亂刀之下。

  回到京城之後，程嬰得到賞金，屠岸賈既覺高枕無憂，又允許程嬰去處理了趙家和公孫杵臼的後事。程嬰從此背負著賣友求榮的罵名，與真的趙氏遺孤趙武一起藏到了山里。

  景公死後，傳位厲公，厲公更加昏庸，完全聽信屠岸賈的蠱惑，不斷殺戮排斥忠臣良將。以致即位不久就被殺死，另立孫周為悼公。悼公很有才幹，重新重用了老將軍韓厥，這時趙朔遺留的孤兒趙武已經十五歲了。

  韓厥經過查訪之後，把趙武、程嬰帶到朝堂拜見了悼公，並當眾宣布這就是當年屠岸賈要殺害的孤兒趙武，更激動地講出程嬰用親生兒子替換孤兒，公孫杵臼為保孤兒慷慨地獻出自己生命的壯烈行為。悼公極為憤怒，立即傳旨捉拿屠岸賈滿門，交給韓厥、程嬰、趙武，拉到趙盾陵墓，活祭趙家冤魂。

  趙武長大成人之後，程嬰對趙武說：「昔日下宮之難，大家都能隨主人死難。我不是不能死，我想的是要復立趙氏後人。現在你已長大成人，恢復了原來的地位，我要到地下報與趙盾和公孫杵臼知道。」趙武哭著叩首請求說：「趙武願意勞苦筋骨來報答您的恩德，您怎能忍心離開我去死呢！」程嬰說：「公孫杵臼認為我能成就復興趙氏的大業，所以才先我而死的啊。現在我不去報與他知道，他會認為我沒有把事情辦成。」於是拔劍自刎。

  程嬰眼看自己的恩主與好友以及親生的嬰孩死於非命，背負著遭人唾棄的罵名，含辛茹苦十五年，終於把孤兒撫養成人，接替趙家煙火，義炳千秋，功高萬古。心中有大義，有堅定的信念才是這種超越常人的剛強隱忍的力量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