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1]；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2]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3]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4]。故善人[5]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6]。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注釋】

  [1]瑕謫：過失、缺點。

  

  [2]關楗（jiàn）：古時鎖門的木質結構，相當於現代的插銷。橫著的是關，豎著的是楗。

  [3]繩約：繩索。

  [4]襲明：傳承智慧。襲，傳承。

  [5]善人：河上公注曰：「人之行善者，聖人即以為師。資，用也。」

  [6]資：取，用，借鑑。

  【譯文】

  善於行動的人，做事不會留下痕跡；善於說話的人，言辭不會有過失；善於計算的人，用不著計算工具；善於閉守的人，不用關楗也令人打不開；善於打結的人，不用繩子捆別人也解不開。聖人總是善於拯救他人，所以不會放棄哪一個人；總是善於保留物品，所以不會拋棄哪一樣物，這就承襲了「道」的智慧。所以，行為完滿的人，是不完滿人的老師；完滿的人應以行為不完滿的人為借鑑。不看重老師，不珍惜教訓，即使聰明，遲早也會迷惑，這是精微奧妙所在。

  【闡釋】

  本章老子以行善、說話、算術、關門、結繩五事為例，提出了他心目中善的最高境界，並提倡善者與等而次之者互相對比，共同提高。這樣的教義，有明顯的實用性。

  善行無轍跡，此處「行」的意思就是做事。至於是做善事還是做壞事，不必致詰。善行的意思是把事情做得漂亮。善言無瑕謫的「言」是指把話說得圓滿，不可攻訐。「善數不用籌策」則不是高明的心算法，而是因為不計算，所以用不著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不是換了個高級防盜門，而是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不用關門；「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不是有隱形的捆仙索，而是不與人交惡，從而不用化解糾紛。

  老子提出這五善，是在把「自然無為」的主張擴展應用到更廣泛的生活領域之中。他重在要求人們——尤其是聖人——要恪守「無為而治」的原則，「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只要符合於自然，不花費多少氣力，就可以取得無可挑剔的最佳效果。

  「無棄人、無棄物」體現了老子包容萬物、奉養萬物的寬廣胸懷。這也是「道」的胸襟，是自然的情懷。

  「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既可理解成善者與等而下之者互相學習、實現共贏；也可從一個旁觀者角度理解前兩者。這就是孔子所說的「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這個旁觀者是誰呢？就是得道的聖人。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理解，對於某一個人，必定有對立的善與不善兩面；聖人對待每一個人，都應有包容心，善者為師，惡者為資，一律加以善待；尤其是在看到他人不足的一面時，並不因此而鄙棄他，而應勸勉他，讓他轉向好的一面。否則，就算他有才智，遲早都會舉步維艱；不善者不向善者學習，只能越來越喪失智慧，無法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