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諾克斯信鴿的死亡回歸之路
2024-10-04 16:18:15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我們無法透視鴿子的內心,對鴿子內心強烈的愛和回家欲望也可能會產生誤解。但是有一點我們是一致的,無論我們怎樣強烈地渲染,怎樣高度地讚揚和崇拜那種美妙的思家之情都不為過,此情是由上帝賦予的,是由人類培育的,這種感情在高貴的鳥兒身上得以體現,閃閃發光,永不熄滅。這是人類為了滿足自己私慾目的而有意表現出來的一種天性,只要你願意,怎麼稱呼都行;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隨意解釋它,剖析它,稱呼它,只要它仍然存在,只要那顆小而勇敢的心臟還在跳動,那雙勇敢的翅膀還在搏擊,思家之情便給予了它勢不可擋的、不可窮盡的、主宰一切的力量。
家,家,甜蜜的家!人類從來沒有擁有像阿諾克斯那樣十分強烈的思家之情。在阿諾克斯的天性中,有一種支配著一切的力量,這種力量已經讓它忘記了這兩年內在鴿房裡的所受的磨難和悲傷。兩年的鐵窗生活,後來浪漫的愛情,以及面對死亡的恐懼,這些都不能削弱這種力量。此時,如果阿諾克斯具有歌唱的天賦,它一定會歌唱,就像一位英雄在充滿無限喜悅的時候那樣盡情地歌唱。當它從鴿子房前的木板上自由地跳出,向上飛去,在高空中翱翔時,唯一的動力就是那雙光榮的翅膀會帶來榮耀的激勵。不停地向上飛,向上盤旋,在灰藍色的天空中盤旋得更寬廣、更高,那雙寫滿榮譽的白色翅膀在藍天下閃耀著光芒,直到它們看起來就像一團團噴射的火焰——向上,向前。在思家之情的驅使下,為了忠實於它那唯一的家和它那不忠誠的伴侶,阿諾克斯努力向前飛去。閉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關閉了思維,我們都相信——對最近的事情,對於它近兩年的磨難生活,對於它那已經消逝的那一半青春,只有在藍天中翱翔,才能使它們從自己內心深處徹底消失,如同聖教徒做的那樣,把自己奉獻給那個內心深處的嚮導。此時阿諾克斯儼然是輪船的船長,而領航員、航海圖和羅盤就是它那種根深蒂固的本能。從樹枝上方一千英尺的高度傳來了神秘的颯颯聲。此時,阿諾克斯如同箭一般地快速地向東南方向飛去,它的翅膀就像閃爍的白色火焰一樣消失在低空中,而錫拉邱茲的那位對它畢恭畢敬的盜鴿人再也見不到它了。
特快專列正冒著蒸汽從山谷奔馳而下。它已經遙遙領先,可是轉瞬之間阿諾克斯就追了上去,並超過了專列,這時野鴨正飛過游泳的麝鼠。阿諾克斯飛越在高高地山谷之中,掠過身下的切納哥山,掠過在微風中波濤洶湧的松樹。
一隻鷹正在橡樹林中盤旋著,悄悄地飛過來,因為它已經注意到了這隻飛鳥,並準備拿它當自己的獵物。阿諾克斯既沒有飛向左邊,也沒有飛向右邊,既沒有提高的飛行高度,也沒有降低飛行高度,也沒有停止扇動翅膀。鷹正在前面的峽谷口等待著它,而阿諾克斯從鷹身邊迅速地飛過去了,就像一頭春心蕩漾的小鹿也能從擋住去路的熊的身邊跑過一樣。回家!回家!這是阿諾克斯心中唯一燃燒著的念頭,這一念頭是那麼令人炫目、瞠目結舌。
飛啊!飛啊!飛啊!那些閃光的羽毛流暢地不停扇動著,使阿諾克斯很快就飛回到自己漸漸熟悉的道路上了。一小時後,卡茨基爾山脈已經近在咫尺。兩小時後,它就越過卡茨基爾山脈。自己所熟悉的、又顯得十分親切的老地方正一個個迎面而來,這給予了的翅膀更多的力量。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這是它心裡正在默默唱著的歌。就像乾渴的旅行者看見了前面遠處的棕櫚樹一樣,阿諾克斯那明銳的眼睛看見了曼哈頓遙遠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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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卡茨基爾的山頂飛下了一隻獵鷹。獵鷹是最敏捷的強盜,擁有最驕傲的力量,擁有引人自豪的翅膀,它為這個優秀的獵物感到萬分欣喜。已經有許許多多的鴿子被掠進了它的巢穴。現在,它乘著風猛撲下來,養精蓄銳,等待機會。哦,它對這一時刻是多麼的了解啊!下降,下降,像標槍一樣地飛速下降;沒有哪只野鴨,也沒有哪只鷹能夠逃脫它的利爪,因為它是一隻獵鷹。轉過頭去吧!親愛的傳信鴿,救救你自己吧!繞過這些危險的山巒吧!它回頭了嗎?沒有!因為它是阿諾克斯。
回家!回家!回家!這是阿諾克斯現在唯一的想法。它不但沒有退縮,反而加快了速度去面對危險。而這隻獵鷹屈服了,向什麼屈服了呢?——那就是一團閃爍的色彩。在一道潔白的光閃爍之後,獵鷹只好空手而去。阿諾克斯就像一塊從投石器中射出去的石頭一樣,穿過山谷中的空氣消失了。但很快,一個伴隨著閃亮光環的身影又出現在遠處的海面上,並沿著親愛的哈德遜河谷向前飛,來到了自己熟悉的航線上。阿諾克斯已經兩年沒有見過這條航線了!現在它降低了飛行高度。此時已是正午,北風徐徐吹來,身下的江水盪起了片片漣漪。回家!回家!回家!阿諾克斯已經看到了這座城市的那些高聳入雲的高塔。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阿諾克斯飛過了波基浦西市的大蜘蛛橋,掠過了蜿蜒曲折的河岸。現在起風了,得沿著堤壩低飛。哎喲,飛得太低了呀!太低了!
現在是六月,究竟是什麼值得讓一個槍手埋伏在那座山的邊緣等待呢?究竟又是什麼讓這個槍手又把凝視的目光投向那朵在藍色天空中飛向北方的白雲呢?遭了,阿諾克斯,阿諾克斯,你飛得這麼低,可不要忘記過去那個持槍打鳥的人!飛得太低了,太低了,尤其是通過那座山時,你飛得太低了。太低了——一切都來不及了!隨著「砰」的一聲,一道火光閃過。這顆要命的子彈已經擊中到了阿諾克斯的身體,它被擊中了,受傷了,但是沒有被擊落下來。記載著榮譽的破碎羽毛從振翅飛翔的翅膀上飄向了地面。現在記錄了在海洋上飛行了二百一十英里的羽毛從此不見了。現在能讀出來的不是二百一十英里,而是二十一英里。哦,真是無恥的掠奪!而且它的胸口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斑點。而阿諾克斯仍在繼續向前。回家,回家,朝家的方向飛去。危險瞬間過去了。回家,它像先前一樣,繼續沿著家的方向,徑直朝前飛。但是現在奇妙的速度卻減弱了,一分鐘飛不到一英里,而且從它那殘缺的羽毛中還傳出了巨大的風聲。它胸脯上的黑色斑點正是它的力量漸漸減弱的根源;但是前進,照直前進,阿諾克斯仍在向前飛。
家,家已經進入視線了,它頓時忘記了胸口上的疼痛。當它掠過澤西島的懸崖峭壁時,遠處城市高高的塔樓就清晰地出現在它的視野之中。前進 ,前進——它的飛翔也許會疲勞,視線也許會模糊,但是思家的激情卻變得越來越強烈了。
在高高的帕里賽德的懸崖下面,為了避風,它掠過波光粼粼的水面,越過樹叢,穿過游隼的鷹巢,飛越海盜的城堡。在這座城堡里居住著一些殘忍的游隼,就像黑色的蒙面大盜一樣,緊緊地盯著這隻正向它們飛過來的信鴿。阿諾克斯早已認識這些對手們。許多信鴿就葬送在這些傢伙手裡,再也不能傳遞消息了;許多載著記錄的羽毛從這座城堡里飄了出來。但是阿諾克斯以前已經面對過它們了,現在它又像以前那樣飛來了——前進,向前進,飛快地前進。但是它已不如以前那麼快了,那致命的槍傷嚴重削弱了它的力量,降低了它的飛行速度。前進,前進。而那些游隼,瞄準時機,像兩隻箭頭似的沖了出去,要憑藉自已的強悍和閃電般的速度,去捕獲一個虛弱和疲倦不堪的獵物。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何需再描述呢。當看見日夜渴望又不可及的家園時,這顆小而勇敢的心所顯露出來的那種絕望,再用語言去描述就顯得太殘忍了。轉瞬之間,這一切都結束了。游隼們發出尖叫聲,慶賀它們獲得的勝利。它們一邊叫著,一邊飛向自己的巢穴,而爪子下的獵物變成了一具屍體,永遠輝煌的小阿諾克斯的遺體。在岩石上,在鷹嘴上和鷹爪上,都留下了用英雄的生命換來的鮮血。阿諾克斯的那雙無與倫比的翅膀也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翅膀上面的記錄散落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這些記錄在太陽下經受住了烈日的考驗,在暴風雨中經受了殘酷的洗禮,一直到親眼目睹了殺死了阿諾克斯的劊子手們自己被消滅,它們的巢穴被摧毀。沒有人知道這隻出類拔萃的鴿子的命運。直到有一天,有個海盜復仇者在那個塵封已久的海盜巢穴的廢墟深處,發現了一個銀環兒,這是那隻高尚的信鴿的神聖的徽章,並讀出了上面意味深長的記錄:「 阿諾克斯,2590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