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6:16:53 作者: [加拿大]西頓(Seaton,E.T)著 馮瑞貞, 黎培榮譯

  在這次追捕行動中,老火雞爪印依舊擔當廚師角色。他饒有興趣地觀看了比賽的全過程,比任何人都更加投入。比賽失敗之後,他一邊齜著牙炒菜,一邊說:「那匹野馬早晚要落入我的手心,否則我就是頭號大笨蛋。」說完,他打開隨身攜帶的《聖經》,從中尋找先例,這是他做事的一貫風格。最後,他合上經文,對著面前的那口鍋說道:

  「我猜想,腓利士人之所以能夠抓住大力士參孫,就是因為他們找到了他身上致命的弱點。(腓利士人發現了參孫力大無比的秘密來自他的頭髮,就派一個女人大利拉迷惑了參孫,然後剃掉了他的頭髮,參孫因此被俘。)亞當之所以被趕出伊甸園,也是因為一個我們都了解的小缺點。(亞當因為聽從夏娃的話,與夏娃一起偷吃了識智慧樹上的禁果,結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園。)要不是因為那筆五千美元的獎金,我才懶得為這匹野馬勞心費力呢。」

  外界不斷的追殺和迫害使得溜蹄步越發狂野。但是,所有的追殺和迫害都沒有把他趕出安特魯普泉平原。那裡是他唯一的飲水池,這片平原方圓一英里之內全是開闊地,任何敵人都休想在此藏身。幾乎每天中午,他都會光顧這裡,對周圍進行一番徹底偵查之後,他才開始飲水。

  自從後宮嬪妃被捕之後,溜蹄步一直過著身單影只的生活,老火雞爪印對此心知肚明,正好他的朋友養了一匹漂亮的棕色小母馬,老火雞爪印覺得這隻小母馬完全可以派上用場。於是,他配備了一副最牢固的夾腳器、一把鐵鍬、一根備用套索和一根結實的木樁。然後騎著那匹小母馬,出發前往安特魯普泉。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平原上,幾隻羚羊在他們眼前輕輕掠過。一群群牲口橫躺著,散落在廣闊的草原上。

  雲雀那響亮而甜美的聲音迴蕩在草原的每個角落。晴朗無雪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近在眼前。百草染上了綠色,大自然也開始思春了,一切都充滿了愛。

  愛意飄蕩在空氣中,那匹棕色母馬剛被帶到戶外溜達,就興奮地仰起鼻子,不時發出刺耳的嘶鳴聲。如果她會唱歌的話,這想必就是她的情歌啦。

  老火雞爪印對風向和地形進行了仔細研究。他煞費苦心挖出的大坑如今已經裸露在外,裡面積滿了髒水,淹死在坑裡的草原鼠和田鼠的腐屍使髒水泛起陣陣惡臭。動物們只好繞過大坑,在坑邊又踩出一條新的小路。老火雞爪印在平坦的草地旁挑選了一個長滿莎草的地方,先把拴著母馬的木樁牢牢地打進地里,然後在旁邊挖出一個足以藏身的地洞,又在地洞裡鋪了一張毯子。接著,他收緊了拴著小母馬的韁繩,讓她幾乎難以走動;然後他又在地洞和木樁之間鋪開套索,把套索的繩頭綁在木樁上,再用塵土和雜草蓋住繩子。一切準備就緒,他跳進地洞,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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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中午時分,經過漫長的等待,母馬那多情的嘶鳴聲終於得到了回應,那聲音從西邊的高地傳來。藍天映襯一個黑色的身影,那就是聞名遐邇的野馬溜蹄步。

  他從高地上奔馳而下,始終保持著優雅多姿的溜蹄步態。多次遭遇追趕,他已經變得精明狡詐。一路上,他跑跑停停,四處觀望,不時發出嘶鳴聲,母馬的回應顯然已經打動了他的心扉。

  他越跑越近,再次發出愛的呼喊。接著,他警惕地在附近繞了個大圈子,仿佛有點將信將疑,想要嗅出敵人的蹤跡。動物的守護天使在他耳畔低聲耳語,「不要過去。」但是,那匹棕色母馬卻再次對他發出呼喚。他一邊繞著圈子,漸漸逼近那匹母馬,一邊再次嘶鳴。母馬柔情的應答似乎驅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恐懼,他狂熱的心開始怦怦直跳。

  他昂首闊步地走近了那匹母馬,雙方的鼻子碰到了一起,他發現小母馬性情溫順,與自己情投意合,於是將所有的警惕通通拋到了腦後,征服者的喜悅主宰了他的意識,他繞著小母馬歡蹦亂跳。突然,他的兩條後腿踩進了那個可惡的繩套里。藏在洞裡的火雞爪印猛然拉緊繩子,套索立即緊緊卡住,溜蹄步被捕了。

  受到驚嚇的溜蹄步噴了個響鼻跳向空中,火雞爪印趁機又在他的雙腿上纏了一道繩索。繩索的威力立竿見影,蛇一樣死死纏住了那雙力大無比的馬蹄。

  突如其來的恐懼使他加快速度,力氣也陡然倍增,他拼命把繩子拉到末端,卻發現根本無法掙脫這可惡的束縛,結果,他跌倒在地,最終淪落為絕望的囚徒。

  形象醜陋、彎弓駝背的老火雞爪印從地洞裡跳了出來,準備去制服那匹雄偉壯觀的野馬。那個小老頭的智慧使野馬的力量毫無用武之地。這匹龐然大物噴著響鼻,用驚人的力氣拼命跳躍,他橫衝直撞,不斷掙扎,想要擺脫束縛;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繩子太結實了。

  老火雞爪印又甩出了一根套索,套住了溜蹄步的兩條前腿,他熟練地拉動繩索,四條腿聚到了一起。無助的溜蹄步頓時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不斷掙扎,直到精疲力盡,他抽搐著,嗚咽著,眼淚在臉頰上流淌著。

  火雞爪印湯姆站在一旁觀察著溜蹄步的一舉一動。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襲上了這位老牛仔的心頭。他渾身顫抖,神經緊張。自打套住第一頭公牛以來,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覺。一時間,他手足無措,只能緊緊地凝視著那個體型龐大的囚徒。

  不過,這種緊張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他給那匹充當誘餌的母馬裝上馬鞍,又拿起第二根套索,繞著溜蹄步的脖子纏了一圈,然後他讓那匹母馬撐住溜蹄步的頭,自己則趁機為溜蹄步套上了夾腳器。他手腳麻利地幹完了這一切,覺得心裡踏實多了。正當他準備解開繩索的時候,腦海里突然湧現出一個念頭,他不由得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原來,他竟然忘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也沒有為這件事情做任何準備工作。依照西部法律,第一個為野馬打下商標印記的人,就是這匹野馬的主人;可是,他起碼得走上二十英里,才能找到烙鐵,該怎麼給這匹牲畜打商標呢?

  火雞爪印湯姆走到那匹小母馬跟前,把她的蹄子一一抬起,檢查蹄子下面的蹄鐵。謝天謝地!其中一塊馬蹄鐵有點兒鬆動;他拿起鐵鍬,連推帶撬,終於把那塊馬蹄鐵拔了下來。草原上到處都是牛馬類動物的糞便,所以他很快就湊夠了一堆燃料,又迅速點燃了火堆。沒過多久,那塊馬蹄鐵的半邊就燒紅了,他用襪子裹住馬蹄鐵的另半邊,猛然走向那匹無助的野馬,殘酷地在他的左肩上烙出了一個火雞爪印,這是他註冊過的商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這個商標。火紅的烙鐵燒焦了溜蹄步的皮肉,他不由得戰慄了一下。烙印很快就打好了,這匹赫赫有名的野馬永遠失去了自由之身。

  現在就剩下一件事:帶溜蹄步回家。火雞爪印鬆開了野馬身上的繩索。溜蹄步感到無比輕鬆,以為自己又重獲自由了。於是他一躍而起,沒想到剛跨出一步就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他的兩條前蹄被夾腳器牢牢地捆在了一起,只能拖曳著腳步行走,或者拼命往前跳躍。他竭力想要掙脫夾腳器,但是,每試一次,就跌倒一次。就這樣,他備受折磨地向前走了幾碼。火雞爪印騎著那匹輕浮的小馬,一遍又一遍地阻攔溜蹄步。他們不斷地驅趕他,威脅他,誘惑他,強行命令這匹口吐白沫的俘虜向北行進,直奔皮內夫提托斯河谷。但是,這匹野馬不願意任人驅使,更不願意輕易屈服。他不斷噴著響鼻,不知這是恐懼的標誌,還是憤怒的象徵;他瘋狂地跳來跳去,一次次試圖擺脫夾腳器。這是一場殘酷的持久戰;他油光溜滑的身體兩側,如今沾滿了血染的黑色泡沫。就算被人追趕一整天,他也不會如此狼狽,而今天,無數次的重摔大大消耗了他的體力;雖然他仍舊可以跳來跳去,但是他的動作已經不如先前那樣有力,他喘息時噴出來的泡沫里,夾雜著一半鮮血。儘管如此,那位殘酷無情的捕獵者卻依然繼續前行。他們沿著斜坡向峽谷走去,每走一碼,雙方就要鬥爭一次。現在,他們終於來到了河谷的最前面,踏上一條河谷與外界的唯一通道,這裡正是溜蹄步昔日領地的最北端。

  站在這裡,距離河谷最近的畜欄和牧場的房子便映入眼帘。火雞爪印不由得暗自欣喜,而那匹野馬卻使出渾身餘力,準備孤注一擲,拼死一搏。向上,再向上,他離開那條小路,跳上長滿青草的斜坡。揮舞的繩索,響徹空中的槍聲,都阻止不了他堅定的腳步。向上,再向上,繼續向上,他攀上了那個最陡峭的懸崖,箭一般猛然一跳,向下,再向下——他跌下了兩百英尺高的懸崖,落在地面的岩石上,摔得粉身碎骨。他雖然失去了生命,卻贏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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