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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6:41 作者: 莫然

  戰場的山崖下遍地衰草,野花叢生,裴俊躺在其中,一動也不動。

  他身穿戰袍,緊閉雙眼,滿臉血污,顯然受了重傷……

  一個采草藥的山野村醫路過,發現了他,連忙把他扶起來,往村子裡走去。

  這是個遺世獨立、破破爛爛的村子,幾個村民在土路上出入。村醫背著藥筐,扶著昏迷不醒的裴俊慢慢走來。村民們看見了,連忙跑過去,幫著他扶住裴俊。

  有人問:這是誰?傷得這麼重?看他穿著戰袍,像是官兵?

  又有一人說:是前幾天在山上打仗的官兵吧?死傷很多啊……

  村醫喘著氣說:他還沒死,快把他扶進屋,我給他餵些草藥。

  裴俊被扶進村醫家,眾人都說:這些官兵是為了我們作戰啊,應該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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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薛濤一身素服,蒙著頭巾,來到戰場上。濁陽昏昏,黃沙漫天,漸漸掩埋了將士們的屍體。薛濤獨自尋找著裴俊,挨個仔細檢查,心想裴大人,薛濤既是你的知音,定要把你的生死查個清楚明白。今日到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艱難地尋找著裴俊,直至找得疲憊不堪,眼裡不覺充滿了淚水,只怕裴大人確實死了!此時擁來一些村民,聽說她在尋找西川觀察使裴俊,一個村民便說,那天打仗,有人掉下了山崖!聽說前幾天,山下的一個村醫救了一個官兵……

  薛濤眼睛一亮,忙拉著那個村民說:快帶我去看看!

  黃昏後,薛濤終於在村民的指引下,來到山崖下的村醫家,找見了裴俊。他仍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薛濤站在床邊欣慰地看著他,不斷感謝村醫救了裴大人一命。

  村醫卻感慨地說:他就是裴大人?前陣子叛軍和吐蕃聯合進犯,在我們村里燒殺搶掠,死了不少村民。是裴大人帶著官兵把叛軍趕走,我應該救他。

  薛濤忙問:你看他這傷勢,何時才能醒來?

  村醫說:他連餓帶傷,才昏迷不醒。過幾日就會醒來,但眼下卻不能搬動。

  薛濤忙說:那我就在這兒住下,幫你看護他,可好?

  村醫點點頭:好呀,他正需要有人看護,我還得去給他采草藥呢!

  村醫提著草筐出了門,薛濤欣慰地自語:裴大人,我總算對你的親人有個交待……

  長安城裡,永安閣的院子裡,杜秋娘赤著雙腳踩在一個水池裡,默默栽下了幾朵白蓮花。旁邊的王守澄上前說:秋娘,你累不累呀?還是讓我來吧?

  杜秋娘堅決地一甩頭:不用,我種這白蓮花,是為了紀念一個人。

  鄭玉棠嘆道:我們知道這是你對裴大人的紀念。可他人都死了,還有什麼意義?

  杜秋娘沒好氣地揮手說:哎呀,你們快走開,別來煩我了!

  她種好白蓮花,從水池裡爬出來,又回身欣賞地看著,幾朵白蓮花默默綻放,卻生機勃勃純潔清新,讓她想起裴俊寫的一首詩:「遍尋真跡躡莓苔,世事全拋不忍回。上界不知何處去?西天移向此間來。更有一般人不見,白蓮花向半天開。」她默默吟誦著,不禁含淚自語:俊哥,你的詩寫得真好!可你的人呢?當真無處尋了嗎?

  郭貴妃得知裴俊的死訊,卻說:對本宮未必是好消息,陛下更是無所顧忌了!

  前來通風報信的突吐承璀有點狼狽:咱家卻忘了,裴俊也是陛下的情敵……

  郭貴妃冷笑道:是啊,裴俊一死,再無阻礙,杜秋娘必然成為後宮新寵。

  突吐承璀忙說:陛下已帶著杜才人去了驪山行宮,只怕要納她為妃?

  郭貴妃大吃一驚:啊,那本宮必須把她徹底壓倒!突吐公公可有好主意?

  突吐承璀想了想:貴妃娘娘不如去找太后拿主意,太后的主意可多著呢!

  郭貴妃眼睛一亮:這主意不錯,只有太后出面,才能遏制陛下的荒唐行為。

  隔日,永安渠上,太后、郭貴妃和眾嬪妃坐著一隻華麗的大船賞荷花。

  太后看著四周,心曠神怡地說,歲月匆匆,又到賞荷花的時節了!郭貴妃卻嘆道: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啊!太后轉頭問她:聽你這口氣,似有隱衷啊?郭貴妃又嘆氣說,是委曲。太后笑道:你執掌後宮多年都有委曲,別人還怎麼活?

  郭貴妃索性挑明:兒媳並未正式執掌後宮,正宮皇后的位置還空著呢!

  太后恍悟地點點頭:你是皇兒在東宮時的正配,這皇后的位置非你莫屬啊!

  郭貴妃恨恨地說:母后明鑑,陛下是怕立兒媳為後,便會阻礙他廣納嬪妃。

  太后想了想:不會吧?皇兒的嬪妃數量極少,前不久還放出宮女數百人……

  郭貴妃冷笑道:陛下是想換新人,那杜秋娘本是宰相之妻,陛下竟也要霸占,禮義廉恥都不顧了!近日還帶她去了驪山,不知在那裡幹了什麼勾當?

  太后怔了怔:杜秋娘?哀家幾乎把此人給忘了。

  郭貴妃又說:陛下定會納她為嬪為妃,這與祖制不和,還請母后出面制止。

  太后皺起眉頭:這不好吧?你也該替皇兒著想,讓他開枝散葉啊!

  郭貴妃不悅地說:兒媳也願如此,但陛下卻專寵杜秋娘,何談開枝散葉?

  太后變了臉色說,竟有這事?看來該給皇兒選秀了!不如貴妃就來張羅此事,若有更多年輕美貌的女子進宮,皇兒還能獨寵一人嗎?郭貴妃有些吃驚,見太后目光銳利地瞪著自己,她又飛快地思忖著,心想即使有新人進宮,也勝過那狐媚子獨寵後宮!便說,兒媳但憑母后做主。太后滿意地說,哀家也要去說服皇兒,讓他笑納新人。

  回到含元殿,太后也頗為不安,心想皇兒與貴妃不和,有傷後宮元氣,哀家還真得勸勸他。正巧唐憲宗大步走進來,微笑著給她行禮,說:兒臣拜見母后!

  太后仔細端詳著他:皇兒今日精神煥發,是否有什麼高興的事?

  唐憲宗坐下來:是啊,近來西川大捷,兒臣不免喜形於色。

  太后試探地問:聽說皇兒去了一趟驪山?別是有什麼艷遇吧?

  唐憲宗笑著反問:母后還不知道嗎?兒臣忙於勤政為民,哪來什麼艷遇?

  太后沉下臉來:那麼皇兒跟杜才人,又算什麼呢?

  唐憲宗忙說:兒臣正要稟告母后。杜才人深得兒臣歡心,兒臣欲立她為妃。

  太后忙說:不可!這杜才人曾是裴俊之妻,雖然他們並未成親,到底不是什麼雅事。你跟她私下行歡也就罷了,切不可大張旗鼓地封她為妃,失了我皇家體面!

  唐憲宗有些驚訝:母后的意思,是讓兒臣跟她偷偷摸摸,苟且行事?

  太后皺起眉頭:這事還真有些尷尬!偏偏哀家聽了皇兒的話,把太和許給了裴俊,他又拒婚不從,鬧得滿城風雨。皇兒又把裴俊貶出京城,若皇兒再公開封杜秋娘為妃,豈不授人以柄,讓天下人都來笑話,說我大唐皇帝,竟跟臣子爭奪一個女人?

  唐憲宗淡然說:若兒臣稟告母后,裴俊已經戰死,這事是不是好商量了?

  太后驚訝地站起來:裴俊已經死了?那太和知道嗎?

  唐憲宗忙說:兒臣還沒告訴她,請母后也別告訴她,怕她受不了。

  太后又思恃著:那裴俊屍骨未寒,你就要立杜秋娘為妃?當初皇兒不遵諾言,元夕後不放杜秋娘出宮,世人便多有非議。如今再這麼做,只怕我皇家名聲盡毀啊!

  唐憲宗不以為然:兒臣是大唐皇帝,向來行事光明磊落,誰敢有非議?兒臣喜歡哪個女人,或者要立哪個女人為妃,誰又敢說三道四?母后多慮了!

  太后想了想:皇兒,除了封妃,後宮無主,儲君未立,這兩件事也挺重要啊!

  唐憲宗有些不悅:兒臣治理朝政,雖諸事繁多,卻能一一理順,不勞母后費心。

  太后無可奈何地說:也罷,哀家知皇兒正當盛年,聲色之事在所難免。所以哀家正欲給皇兒選秀,希望皇兒別偏寵著某個人,那才有利於皇家開枝散葉嘛!

  唐憲宗激動地站起來:母后要給兒臣選秀?這就免了吧,兒臣不需要。

  太后也不滿地站起來:難道皇兒不肯聽勸,非要寵著那杜秋娘一人?

  唐憲宗堅定地說:就算是吧,不管母后怎麼想,兒臣只要秋娘一人足矣!即使母后不情願,兒臣也要納她為妃!不,兒臣也可退一步,就先封她為秋嬪吧……

  太后還想再勸,唐憲宗假稱有政事要辦,拂袖而去。太后不滿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心想貴妃說得沒錯,看來那杜秋娘真是個狐媚子,竟讓皇兒變成了這樣!

  郭貴妃在正陽宮裡跟眾嬪妃議事,說母后懿旨,要給陛下選秀了!嬪妃都議論紛紛,說再來幾個狐媚子,這後宮不就亂套了?郭貴妃提起杜才人之事,說陛下竟瞞著我們,帶她去了驪山行宮!眾人更是憤憤不已,說陛下為了她,這一年半載都沒進過咱的門,是要把那杜才人寵上天嗎?她若在這後宮走紅,還有咱的好果子吃?

  郭貴妃笑道:你們明白了吧?只有選秀,進了新人,才可能把那杜才人逼走。

  眾嬪妃一起起身說:明白了,但憑貴妃娘娘做主!

  小林子突然進來,大聲說:各位娘娘,陛下派奴才來宣旨!

  郭貴妃楞了楞,率先跪下來聹聽。眾嬪妃也都跪在郭貴妃身後,一起聹聽。

  小林子展開聖旨,大聲念道:大唐皇帝令:因連年戰亂,民生不興,母后為朕選秀之好意,朕不能接受。乃急令後宮,停止此事,欽此!

  眾人聽了全都楞住,小林子把聖旨交給郭貴妃,她只得垂頭喪氣地接過來。

  小林子又去了永安閣,杜秋娘也率宮女太監跪在地上,聽他宣旨:杜秋娘端莊雅麗,恭良賢達,深得朕心。現封為秋嬪,入住端麗宮,著即日迎候聖駕。欽此!

  杜秋娘淡然接旨,小林子又說:陛下天大的恩澤,請秋嬪娘娘這就搬去端麗宮。

  當晚,王守澄與鄭玉棠在搬東西,王守澄看了鄭玉棠一眼,問她搬這麼重,行嗎?鄭玉棠賭氣說,我就是個宮女,有什麼不行的?王守澄指指她說,你的肚子還沒動靜?鄭玉棠喪氣地搖頭說,我這肚子也太不爭氣了!王守澄嘆道:一夜功夫就想懷上龍種,本也難啊!鄭玉棠不服氣地說,好像也有懷上的?王守澄又說,你若懷上,今日陛下賜封的可能就是你了。鄭玉棠也嘆道:還是秋娘姐有福氣啊!王守澄疑惑地說,沒想到秋娘竟然平靜地接受了賜封,帶著我們搬進端麗宮。她心裡不是只有那個裴俊嗎?鄭玉棠冷笑道:哼,這普天下的女人啊,誰不想當皇帝的女人?

  端麗宮的院子別具風格,樓台水榭,畫梅蕉影,芍藥織錦,海棠吐艷。

  那幾株白蓮花也被移植,養在一個更大的水塘里,搖曳多姿,靜怡生輝。

  杜秋娘扶著水塘欄杆,凝視著白蓮嘆道:要想出污泥而不染,看來是不能了!

  鄭玉棠和王守澄搬著東西進來,見此美景驚呆了,都說這裡比永安閣還要華麗。杜秋娘卻淡然一笑說,皇家庭園,不過如此。鄭玉棠忙問她,今後陛下會不會天天來這兒?杜秋娘淡淡地說,聖旨讓我們迎候,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她轉身走開,鄭玉棠望著她的背影,不解地問:秋娘姐啥意思?

  王守澄又嘆道:你還不明白?皇恩浩蕩,她也檔不住了唄!

  鄭玉棠手一松,東西都掉在地上。她也嘆道:這下完了,我徹底沒戲了!

  是夜,天乾物燥,但清風徐徐,元稹和杜佑在杜府廳堂對座喝茶。

  元稹神秘地說:杜相今日因病沒去上朝,你可知陛下封那杜才人為嬪了?

  杜佑淡然說:這是陛下的家事,你我不可私下妄議。

  元稹搖搖頭:非也,這也是朝中大事,眾臣對此可都在議論紛紛呀!

  杜佑指了指他:所以元相你,下了朝就來老朽家,私下議論此事?

  元稹皺起眉頭:杜相莫怪,既然杜相跟她同姓,是否知道那秋嬪的底細?

  杜佑有些緊張:哎,老朽跟那杜秋娘,哦,是秋嬪,可是素無來往。

  元稹有所覺察,又逼問:聽說你跟這姓杜的女子有些淵源?元某願聞其詳。

  杜佑站起來,在廳堂里踱著步,想了想才說:這樣吧,元相,為了把老朽跟這秋嬪摘除開淨,老朽可以把她的來歷告訴你。但你聽了可不能外傳哦?

  元稹忙說:難道杜相還信不過元某?

  杜佑跟他小聲嘀咕了幾句,元稹不覺衝口而出:什麼?她竟是欽犯李錡的家眷?

  杜佑忙說:哎,噤聲!隔牆有耳嘛!

  元稹笑道:杜相太小心了,元某這才把杜秋娘和欽犯李錡聯繫起來。還有裴俊,他跟這秋嬪不也是打碎骨頭連著筋嗎?可惜裴俊死了,元某也看不成一場好戲了!

  杜佑忍不住指著他:你這人呀,有才,但是太不厚道了!

  元稹傲慢地說:這朝中,人人都知道元某跟裴俊是老對頭,日後的史書上,還不知道怎麼寫這一筆?元某又何必矯情,非要虛情假意呢!

  杜佑只好嘆道:罷了,老朽不想指責你,只是這後宮,從此便風波詭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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