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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5:37
作者: 莫然
宣政殿內,唐憲宗高坐皇位上,正和眾臣在一起商議事宜。
突吐承璀上前說:陛下,元稹被毆一事,裴相處理不妥,對元稹也該懲戒吧?
唐憲宗淡然問道:眾卿的意見呢?
站在後排的白居易立刻上前,言詞激烈地說:陛下,此事的過錯全在那太監身上,他竟敢毆打朝廷官員,真是前古未有!這是對陛下的大不敬,也是對所有朝廷命官的侮辱。元稹沒有任何過錯!倘若陛下處置他,只怕有損聖德……
唐憲宗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喝道:住嘴!好個白居易,屢次對朕無禮,公然挑戰皇權,你就不怕殃及自身嗎?你知不知道?朕已經對此忍無可忍了!
白居易欲說什麼,裴俊挺身上前:陛下,白翰林不怕殺身之禍,敢於直言批評聖德,皆因陛下愛才,求賢納諫,他才敢理直氣壯,振振有詞啊!
唐憲宗只得揮手苦笑:如此說來,他倒有理了,罷了,朕不跟他計較。
裴俊又說:先太宗有訓,為君者應多見聽納。今陛下英明,直追先帝,故元稹一事,也欲納諫。微臣以為,元稹在驛館被毆已是冤屈,若再受責,難服天下!
突吐承璀忙說:陛下,這元稹風流放蕩,便是罪責。他本在西川任職,卻無故返回京城,據說是杜相同意他回來參加詩人盛會,否則怎麼會在驛館被毆?
杜佑意欲辯解,想了想卻沒張口。裴俊望他一眼,又說:陛下,風光固流轉,不墜青雲志。元稹本是著名詩人,聽聞詩歌大會的盛事,自然想趕回來。卻未能參加,也算不幸了。他昨晚拜訪微臣,還托微臣獻詩一首,說要補上給太后的賀詞。
他取出一張紙,交給階前的小林子,小林子又轉呈給唐憲宗。
唐憲宗看著,不禁念出了聲:宮鶯報效瑞煙開,綺殿靈禽似蓬萊。草承香輦王孫長,桃艷仙歲阿母栽。嗯,好詩,母后一定會喜歡!
裴俊趁機說:元稹此次回京,也是因為探母。他母親病重,身邊不能離人。我朝以孝治國,陛下能否對他開恩?別讓他再離京,就在朝中給他一個閒職吧?
唐憲宗想了想:這元稹雖意氣放縱,但朕喜歡他的詩。他還開創了一代詩風,叫元和體,我朝為光耀詩風,主張以詩取士。元稹的詩寫得好,朕就放他一馬!
他清了清嗓子,又說:傳朕旨意,元稹便留京,任左拾遺。
眾臣一起說:聖上英明!
突吐承璀卻為之氣結,他欲再上前聲辯,想了想,只好作罷。
眾臣一起退出殿外,白居易上前小聲對裴俊說:裴相,我替元稹謝謝你了!
裴俊也小聲說:沒什麼,這左拾遺是個閒差,讓他自己謹慎為之吧!
白居易點頭退開,裴俊也欲走開,卻見鐵姑姑迎面走來,他有些驚訝,也有些緊張,正欲開口,鐵姑姑便搶著說:裴相,不好了,公主的腳又疼了!
其時在月央宮,太和正興趣盎然地踢鍵子,絲毫沒病的樣子。宮女們為她數著數:89,90,91……一個宮女跑來,神秘地說,公主,他來了!太和立刻收住腳,接著把鍵子扔給旁邊的宮女,跑回宮裡的臥榻上躺著,嘴裡不斷叫道:哎喲,哎喲……
稍傾,裴俊跟著鐵姑姑走進來,朝她一拱手:臣參見公主。
太和偷偷抬眼看他,又叫道:哎喲,我的腳好疼!
裴俊有些著急地上前:怎麼?公主的腳還沒好?
太和撅著嘴:本公主的腳崴了,豈是吃幾付藥便能好的?對了,裴俊,本公主召你來,就為此事。本公主的腳是因你而崴,你可要負責到底哦!
裴俊不悅地皺起眉:臣不明白,公主讓臣如何負責?臣又不懂醫術?
太和故意想了想:本公主聽說,這崴了腳,吃藥不管用,要冷水敷,還要按摩。冷水敷嘛,宮女和姑姑就可,但她們手上沒勁兒,按摩不行,還是你來吧?
裴俊大吃一驚地說,什麼?你要讓臣,為你按摩?太和嗔怪地看著他說,是你撞了我,你不按摩,讓誰來?裴俊欲說什麼,太和又搶白道:別再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本朝不講那些!裴俊為難地說,可是這按摩,臣的確不會呀!
太和猛地伸出一隻腳:不會就學著點,試著來,誰讓你要撞人呢!
鐵姑姑在旁邊小聲對她說:錯了,是另外一隻……
太和趕快收回這隻腳,又伸出另一隻:哎喲,都痛麻木,分不清了。
裴俊無可奈何地坐在旁邊一隻小墊凳上,抓過太和公主一隻腳,開始按摩。太和閉上眼睛,很享受的樣子,一邊說,哎,你輕點,再輕點。裴俊似乎明白了她的用心,眉頭皺得更緊了。心想這個小公主,居然戲弄本官,本官也要給你點顏色看!
他有點惡作劇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不是說,宮女和姑姑們都沒勁兒嗎?
太和疼得大叫起來:哎哎,你太有勁了!本公主受不了了。
裴俊扔下她的腳,站起來:還請公主去召太醫吧,臣不是幹這個的料,告辭了!
他毅然一拱手,欲走開,太和連忙一步跳下來,叫道:哎,不許走!
裴俊驚訝地看著她:公主,你的腳?全好了?
太和只好在地上走了幾步:是啊,挺奇怪,讓你一按摩,居然就好了!
裴俊厭惡地皺起眉:公主有這興趣,找別人來玩兒吧,臣無可奉陪。
他不再理太和,決然走出宮。太和朝著他的背影大喊大叫:哎!你回來!快給本公主回來!眼看裴俊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她氣得抓起臥榻上的枕頭摔出去……
裴俊怏怏回到裴府,突然想起什麼,就去看鴿子棚,發現棚里是空的。他傷感地望著空中,自語道:老師,本想給你飛鴿傳書,以解心中憂悶,不料鴿子也飛走了!
入夜,他鬱悶地坐在書房的燈下,看著那塊靜靜發光的玉麒麟發呆,似乎又聽見了心上人的聲音:……若我再不能回府,俊哥每日看著它,就跟看著我是一樣的。
裴俊不由地喊出來:不!不一樣!秋娘,自從認識你,我才知世上有一種女人,美貌絕倫,秀外慧中,卻有一腔熱血,胸懷家國天下。失去你,我會永遠不開心!
此時的怡心苑,杜秋娘還在獨自抄寫文章,她神情疲憊,手也寫酸了,便放下筆,揉揉手,又甩甩頭,卻把那個蝴蝶頭飾甩落。她撿起來仔細看著,不禁潸然淚下。也在心裡說:俊哥,我知你定會想念我,你的愛更是不顧一切。但我們自從相遇,便陷入一次又一次艱難的抉擇。是大唐的江山社稷更重要?還是我們自身的幸福更重要?
紫宸殿內,唐憲宗也無法入睡,他坐在案後,拿著那塊手帕仔細看,又想起太后生日宴上的繡品,不禁自語:那真是一首好詩,高雅別致!秋娘,朕知你是個慧質蘭心的女子,叫朕怎能不去愛?朕冒天下之大不違讓你進了宮,卻不敢去看你!
王守澄默默值守在紫宸殿外的一角,陣陣冷風吹來,讓他有些瑟縮。想起突吐承璀對自己的猜測,他沒想到背叛了杜秋娘,讓小師妹進了宮,對他仍是一種折磨!
天華館內,一個小型詩會正在舉行,元稹、白居易、劉禹錫、杜牧等人都在場。
杜牧舉起一杯茶:今日的詩會,是我祖父專門為元叔舉辦的,稚子清茶一杯,敬各位叔叔,希望你們今天能有好詩問世,傳於後人。請!
眾人舉杯喝茶,白居易先開口:元老弟,你不幸受辱,在家養傷,未能參加太后舉辦的曲水流觴,大家都覺得挺遺憾。今日你可要一展才華,我們也都洗耳恭聽呢!
劉禹錫直率地說:是啊,元老弟,你是新樂府的積極倡導者。但是聽說前幾天,你怎麼給太后獻了一首賀詩,全都是些奉承之詞?
元稹有些不悅:那是下官的違心之作,的確沒什麼意思。
劉禹錫沒發現他的不悅,又說:那今日元老弟就該大展才華,另作一首才是。
眾人都拍手歡迎,元稹便笑道:那下官就口占一首五絕,如何?
他想了想,就念道: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大家轟然叫好。也有人咋舌道:我朝文禁鬆弛,不興文字獄,否則這首詩……
又有人說:這算什麼?白翰林的長恨歌,直接拿先帝說事兒呢!
白居易打岔:咱們還是舉杯慶賀陛下開恩,讓元老弟留京,任左拾遺吧?
眾人便舉杯慶賀,元稹卻問劉禹錫:哎,劉兄最近可有好詩?也念來聽聽!
劉禹錫慨然說:今日以文會友,在座都是豪英。下官因參與前朝一些事,而被貶出京城,最近才被朝廷以恩召回。昨日下官去京郊玄都賞花,感慨萬分,遂成一詩: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觀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眾人哄然叫好,紛紛說:好啊,看來劉大人是依然如故,不改初衷啊!是啊,痛快淋漓,抒發了自己不怕打擊,堅持鬥爭的倔強意志……
杜牧也笑道:劉叔叔這不懈鬥爭的精神,必為後人所傳揚啊!
元稹卻眯起眼睛,似乎另有所思。當晚他在府中也思來想去,回味著白天的聚會。想起劉禹錫直率地批評自己奉承太后,還有人竟提到文字獄……最終他下了決心,便坐到桌前毅然提筆。自言自語地說:是否興文字獄?就看這一次了!
次日清晨,宣政殿內,唐憲宗坐在皇位上,顯然心情很不好。
他沉著臉問:昨晚在天華館發生了一件事,讓朕不悅,眾卿可否知道?
眾臣都面面相覤,唐憲宗又指著下面的杜佑問:杜相,你也不知道嗎?
杜佑很吃驚,想了想,忙說:昨晚在天華館,有一群詩人聚會。這事是老臣讓孫兒操辦的,但老臣因故未能參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啊?
後排的白居易連忙擠上前:陛下,微臣參加了這個詩會,但沒有什麼事兒啊?
唐憲宗冷笑道:是嗎?可有人寫了一首詩,讓朕念給你們聽聽!
他從案上拿起一個奏摺,打開來,念道: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觀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眾臣聽了,有的莫名其妙,有的驚慌失措,紛紛噤聲,不敢言語。
唯獨站在最後排的元稹,臉上浮起了一絲陰險的笑容……
唐憲宗生氣地把奏摺扔在地上,喝道:你們知道這劉郎是誰?就是劉禹錫!幾年前,他因參與前朝王叔文等人的事兒,被貶出京城,在郎州任司馬。同時貶為司馬的共有八人,又稱為八司馬。如今他被朝廷召回,非但不知感恩,還寫這樣的詩來諷托幽遠!朕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劉禹錫,朕非要再貶他不可,而且永不復用!
杜佑忙說:陛下莫惱,這劉禹錫,政事堂已擬拜他為南省郎,既如此,不用也罷。
唐憲宗一拍桌案:朕本也哀其才且困,將澡濯用之。但這首詩卻激怒了朕,它以桃花隱喻朝廷,語涉譏諷,朕要把他貶到播州任刺史,讓他去那兒聊聊作詩。
裴俊連忙站出來:陛下,微臣不欲為劉禹錫辯護,但他對陛下並非譏諷,只是以桃花隱喻那些奸佞小人。而播州極遠,地處邊陲,微臣知道劉禹錫的母親已年老八十,不能隨之前往,相當於他們母子生離死別。希望陛下以孝治國,寬恕他吧!
唐憲宗生氣地說:既為人子,豈能不慎言?劉禹錫罪不可恕!
裴俊又說:陛下,我大唐詩歌興盛,劉禹錫文學造詣頗深,曾創「竹枝詞」,是個難得的人才。但他卻很落魄,仕途不順,未免鬱郁吐辭,還請陛下斟酌,稍微內遷吧!
唐憲宗又想了想:好吧,朕是責其子,終不願傷其母,就讓他改去奉州吧!
裴俊和眾臣一起說:陛下聖明!
杜佑和白居易等人,也都鬆了一口氣,只有元稹不以為然。
怡心院裡,杜秋娘還在抄《論語》,她餓得頭昏眼花,卻咬牙堅持,心想這是進宮後的第一仗,決不能輸。幾個歌舞伎站在院子裡,緊張失措地望著杜秋娘住所的窗戶,忍不住議論紛紛:哎,這都快三天了,會不會出事兒呀?就那麼點吃的,餓也餓死了!她可是上面欣賞的人,太后與陛下怪罪下來,我們怎麼辦呀?
宋若昭走來,面無表情地吩咐:嚴密封鎖消息,不准透露出去!
御花園的一個亭子裡,唐憲宗和裴俊在對坐下棋,旁邊是一片碧綠的湖水,湖中新荷綻放,浮萍點點,令這夏景更加怡人。但樹上卻蟬鳴聲聲,叫得有些煩人。
唐憲宗下出一子,仿佛不經意地問:你認為,有人故意上奏摺,陷害劉禹錫?
裴俊也下出一子,喟嘆道:陛下,這還用問?請讓微臣用劉禹錫的兩句詩來回答: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人心險惡,人言可畏呀!
唐憲宗又下出一子:看來,你也能猜到那人是誰?
裴俊也下出一子:這不難猜,當晚在天華館的人,只有那麼幾個……
唐憲宗抬頭望著他:可你也曾為他說話,把他留在了京城。
裴俊又嘆道:微臣還以為,他挨了那幾鞭子,會幡然醒悟。
唐憲宗又下出一子,突然問:朕把隱娘留在宮中,你是不是在恨朕?
裴俊吃了一驚,想了想,便坦然地下了一個子:世事如棋局,本就變幻多端。翻手雲復手雨,也是陛下制約臣子的手段。微臣不敢生恨意。
唐憲宗又下了一子:朕還以為,你會說朕,君無戲言,落子無悔。
裴俊更加坦然:不就六個月嗎?太后與陛下都希望隱娘,能在歲末排出「聖壽樂」。微臣也相信她能排出這盛世佳音。到那時,她就沒理由再留在宮中了。
唐憲宗又下出一子:倘若排出了聖壽樂,她還是不能出宮呢?
裴俊再也沉不住氣,急得站起來:陛下,這又是何道理呀?
唐憲宗從容不迫地說:裴愛卿,你上次為元稹說話,今日又為劉禹錫求情,都說本朝以孝治國。那麼朕也同樣啊,若母后想把隱娘一直留在宮中,朕也無話可說呀!
裴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翻江倒海。心想陛下原來在這兒等著我,他若以太后之名留下秋娘,我又該如何?唐憲宗見他不說話,便微笑道,你急什麼?六個月還早著呢!朕也沒說,不放隱娘出宮啊?朕只是想試探你,會不會因一個女子而忤逆朕?
裴俊連忙給他跪下:陛下,微臣不敢。
唐憲宗也站起來:算了,咱們君臣二人,今日話不投機啊!你退下吧。
裴俊只得起身告退,唐憲宗卻又叫住他,問他這幾日去看過太和公主嗎?裴俊忙說,去過,她的腳傷已然好了。唐憲宗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那麼你對這個皇妹印象如何呀?裴俊板著臉說,沒什麼印象。唐憲宗指指他說,看來你除了對隱娘有感覺,其他女人都不放在眼裡?裴俊又朝他一拱手說,因而微臣不敢隱瞞,的確是日思夜想,天天期昐,希望隱娘能早日出宮,早日回府,希望微臣跟她,能夠花好月圓。唐憲宗冷冷地說,那你就回府去慢慢等著吧!裴俊再次朝他一拱手,說微臣告退。
唐憲宗望著他的背影皺起眉頭,心想這呆子死不開竅。只好去問問皇妹了。
月央宮內,太和公主怏怏不樂地躺在臥榻上,無聊地玩弄著手中的扇子,心想那個裴俊好幾天沒來了,要不要派人去找他?外面一個太監突然高聲報說:陛下駕到!
太和沒理會,仍然躺著。唐憲宗走進來,奇怪地問:你這古靈精,今日倒焉了?
太和懶懶地坐起,看了看他身後:怎麼?就你一個人來啊?
唐憲宗故意問她在等誰?太和無精打采地依然躺回去,說不等誰。
唐憲宗走上前,認真地問:告訴皇兄,你到底怎麼啦?無精打采的?
太和在榻上轉了個身:哎呀,你別來煩我了,人家不舒服!
唐憲宗又轉到她面前,抓起那把扇子撕成幾截,太和公主卻只瞪他一眼:無聊!
唐憲宗拍手笑道:真是奇了!往常你最喜歡聽這撕扇子的聲音,今日怎麼會這樣?我成了烽火台戲諸侯的周幽王,你成了千金難買一笑的褒姒!
太和撅起嘴:皇兄亂比喻,我跟皇兄的關係,如何能比成周幽王與褒姒?
唐憲宗正色道:對啊,我們是兄妹,皇兄很疼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儘管說。
太和嘆了一口氣:也沒什麼,就是渾身無力,幹啥都不起勁。可能是病了?
唐憲宗假裝恍然大悟:朕知道你得什麼病了。皇兄有一副藥,保你藥到病除!
太和漫不經心地說:若有這靈丹妙藥,能治我的病,當然好了……
唐憲宗慢吞吞地說:小公主,你這是相思病,你想你的夢中情人了,對不對?
太和怔了怔,猛地站起來:皇兄,你胡說什麼?什麼相思病呀?
唐憲宗又故意賣關子:那就算皇兄猜錯了!原本朕想你也不小了,打算給你賜婚,把朝中一位你認識的青年才俊指給你。既如此,倒也罷了!
他作勢要走,太和連忙拉住他說,皇兄別走!唐憲宗回頭問她:怎麼?你的心事,果然被朕猜中了?太和不顧羞怯地問:本公主想知道,皇兄欲讓誰來當駙馬?唐憲宗笑道:就是宰相裴俊呀!皇妹可情願?太和大喜,高興得忙說,全憑皇兄做主。
唐憲宗也哈哈大笑:好!痛快,我大唐王朝的公主,從來都是恨愛敢恨,沒有那些扭扭捏捏。既如此,待朕稟明了母后,便親自給你操辦婚事。
是日,御花園的湖面上碧波漣漣,荷花盛開,綠葉肥大,蓮蓬飽滿,景色綺麗。一隻大遊船順湖漂來,船上坐著唐憲宗和太后,太和公主坐在船尾,用手戲水。
太后聽唐憲宗說完,愉快地笑問:皇兒要給太和指婚?好啊,那駙馬是誰?
唐憲宗笑道:就是我朝宰相,裴俊。
太后有些奼異:裴俊?哀家記得,皇兒不是把隱娘指給了他?怎麼出爾反爾,又想把太和下嫁給他?這可不合皇室規矩啊,公主不能做側室。
唐憲宗忙說:母后不用擔心。兒子是想隱娘留在宮中,領有母后懿旨,一時半會出不去。可裴俊喪偶多年,也該娶妻了。母后也成天為太和妹妹操心,想給她找個好人家。湊巧前幾日,就在母后生辰那天,太和恰好跟裴俊認識了,而且對他挺中意。
太后更加驚奇,便回頭問女兒:是嗎?太和,怎麼沒聽你說起?
太和嬌嗔地說:人家腳崴了,是那裴俊把我抱回宮中,又每天來為我按摩。於是就,就一見鍾情,或者日久生情,全都有了唄!
太后很驚訝:哦,原來是你這小妮子,先看上了人家裴相?
太和回想起被裴俊抱在懷裡時,那種愜意舒服,那種心跳如鼓、如醉如痴的感覺,情不自禁地說:是啊,他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男人味兒……我喜歡!
太后卻皺起眉頭:裴俊倒是個傑出的人才,但哀家覺得,他跟那隱娘似乎情意更深……女兒呀,你要仔細多想想,他可不一定能接受你呀!
太和活潑地用手打著水:這個嘛,只要是本公主想要的,就一定能搞到手!
太后無可奈何地指指她,含有深意地說:你呀,哀家一直擔心你嫁不出去,如今你倒是看上一個好男人,可讓你那皇兄,又怎麼說得出口?
唐憲宗忙說:只要母后贊成,一切自有兒子安排。
太后擔憂地看著他:可是皇兒,你想沒想過,君無戲言啊!你若給那裴俊另行指婚,他願不願意啊?就算他願意,日後隱娘被放出宮中,太和又該怎麼辦?
唐憲宗笑道:母后放心,這一切兒子都有考量。太和若嫁給裴俊,自然是正室。日後那隱娘若放出宮去,最多做個側室。她是教坊女子,也不敢有怨言。
太和高興得跳起來:是啊,母后,你一向最疼女兒,女兒有了意中人,難道母后不高興嗎?皇兄是天子,凡事他都說了算,做臣子的哪敢反對。再說本公主雖然算不得大美人,可也不是丑得嫁不出去,那裴俊若是反對,我就再踢他一腳!
太后不禁笑起來:原來你的腳,就是這麼崴的?
太和撲到她身上,扭來扭去地撒著嬌:母后就答應了吧!我真的好喜歡裴俊!
太后想了想,嗔怪地在她臉上扭了一把:好吧,只要你皇兄的這位肱股之臣答應了,哀家便不會有意見。再說那裴俊也確屬青年才俊,你總算沒看錯人!
太和高興地謝母后,唐憲宗也很高興,心想這事了了,朕今晚就該去看秋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