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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4:45 作者: 莫然

  天華館內文人雅士薈萃,精英華蓋如雲,或在吟詩作賦,或在聚會友人。

  白居易在人群中走來走去,有些悵然若失地吟誦道:經年不到龍門寺,今夜何人知我情?裴俊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也吟道:從此香山風月夜,只應長是一身來。

  白居易回頭看見他,驚喜交加:裴相?是你?

  裴俊拉著他坐下:你希望是元稹?你們是好友,可他不是在西川嗎?

  白居易笑道:下官跟元稹確實友情深厚,經常吟詩作賦。他去了西川,下官也挺掛念他。可如今下官明白了,下官不僅是詩人,更是朝廷命官,除了風花雪月,還應關心江山社稷。而元稹他未免聲色犬馬了!裴相跟下官才是志同道合,真正的知音。

  裴俊也笑道:所以樂天你散朝時,便在殿外大聲吟誦這首詩,把本官引來了!

  白居易哈哈大笑:裴相真乃雅人,不但會作詩,還知趣得很哪!下官只是不明白,突吐承璀征討河北,明擺著是個敗招,裴相在朝上怎不勸諫陛下?

  裴俊諷刺地笑道:有用嗎?咱們的好皇帝也勸不住,這不是第一遭了!前不久朝廷討伐東川,派宦官劉貞亮擔任統帥監軍。他很多事處置失當,包括擅自將東川節度使李康斬首,但他回朝後不僅沒得到處罰,反而官升右衛大將軍!朝臣到哪兒說理去?

  

  白居易也很氣憤:陛下縱容宦官,已到這步田地,難道裴相就聽之任之?

  裴俊凜然地說:當然不能。本官便要趁突吐承璀不在之際,對陛下進行大力勸諫。不過在宮中,在朝上,總有些阻礙。本官正欲想個什麼法子?尋個什麼良機?

  白居易眼珠子一轉:哎,樂天倒有個主意。正值夏季狩獵之際,裴相不如勸皇帝去驪山行宮打獵。那一來,有些朝臣不能跟去,阻礙自然也就少了許多。

  裴俊高興地說:這倒是個好主意。樂天,你不但能寫詩,還能出謀劃策呢!

  白居易也高興地吟道:雨散雲飛盡不回,新夏月色聽灘聲。

  兩人相顧而笑,都是心領神會。

  是日清晨,唐憲宗和裴俊及朝臣站在城樓上,目送吐突承璀的平叛大軍出發。唐憲宗望著浩浩蕩蕩的大軍緩緩前進,滿意地點頭說:突吐承璀此去河北,朕很放心。

  裴俊在他旁邊笑道:既如此,陛下可以放心去驪山圍場狩獵了吧?

  唐憲宗笑起來:裴愛卿,就聽你的,咱們君臣一道去圍場打獵,在那兒聹聽河北佳音。對了,你家那個叫秋郎的侍衛,朕幾次讓你帶他進宮來見朕,朕要賞他,他卻總是推託不肯來。這次你把他也帶上,朕要看看他在狩獵時的好身手,一併獎賞他!

  裴俊為難地怔住了,唐憲宗轉身下樓:這次不許推託,朕必須見到他!

  裴俊只好一拱手:微臣遵命。

  內務府里,仇士良聽說王守澄當了採辦,妒嫉而氣憤,決定趁突吐承璀不在京城之際,再想辦法收拾一下王守澄,最好栽髒陷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天,王守澄趕著一輛馬車,來到那個雜貨鋪的後店,和胖子老闆坐在桌邊,還沒說上兩句話,仇士良便帶著一群太監衝進來,把他和胖子老闆一起抓走。

  慎刑司的審訊室里,王守澄被吊在一個鐵架上,四周放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盆。仇士良拎著一條鞭子,走到他面前,逼問道:好個王守澄,剛當了宮中採辦,竟敢跟商鋪勾結起來,徇私枉法,中飽私囊!說,他們為了買通你,到底給了你多少錢?

  王守澄忙說:冤枉,總管,我這是第一次出宮採買,什麼都沒幹呀!

  仇士良指著他:那老闆都招了!是誰在你背後主使?你招出他,咱家就饒了你。

  王守澄明白仇士良是衝著養父來,便強硬地說:沒人指使,我也沒有貪污枉法!

  仇士良冷笑道:你不招是吧?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他揮舞鞭子使勁抽打王守澄,王守澄咬緊牙關承受,被打得昏死過去。幾個太監把渾身血淋淋的王守澄拖進天牢,他慢慢醒來,忍著劇痛心想,這次可能死在這裡了?但無論如何不能說出養父的名字。也許這是突吐承璀的安排?是又一個考驗?一定得挺過去,要不就真完了!他神情漸漸安靜下來,知道自己只好等待突吐承璀歸來。

  一個很大的院子裡,四處擺著刀劍武器,還插著一面小旗幟,上書「忠義堂」。

  一群武士在練功,他們揮舞著刀劍捉對廝殺。庭上坐著一個滿臉橫肉、表情猙獰的中年男人,正是忠義堂堂主張韶。武士們的水平參差不齊,張韶看得性起,突然跳起來,抽出一把刀躍到場中,找到一名水平較低的武士,兇猛地跟他對打起來。那武士不敵張韶,跳到一邊欲逃開,張韶卻衝上前一刀砍死了他,其餘的武士都驚呆了……

  張韶惡狠狠地吼道:看什麼看?接著打接著練呀!我花錢訓練你們,是為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若不好好打,就會跟那小子一樣,死無葬身之地!

  武士們呆了呆,又對打起來。這時一個書生走進來,叫了聲:堂主……

  張韶看見他,眼睛一亮,笑道:軍師來了?裡邊請!

  他們走進一個房間,燈光昏暗,中間擺著一些算卦的法器。那書生跪到法器前,捌著手指喃喃有詞,似在卜卦,又似在算命。張韶忙問他:軍師,又算出什麼了?

  書生蘇玄明站起身:堂主,蘇某身懷異術,能卜算人之命數。數年前堂主只是一個染坊工頭,可是蘇某已經算定,堂主有帝王之份,是十足的九五之相!

  張韶很高興:軍師說本堂主日角龍顏,天闊地方。本堂主雖點墨不通,卻依照軍師指點,糾結地方勢力,聚焦一方財富,倒也成了氣候!可那大圖之日還要等多久?

  蘇玄明胸有成竹地說,這日子快到了!現在堂主跟蘇某去見一個人吧!張韶疑惑地問他去見誰?蘇玄明說,是蘇某的後台,雖不知他的真實身份,但此人在宮中勢力頗大,定會助我們圖成大業。張韶很驚訝,更加相信蘇玄明有本事,對其深信不疑。

  他們來到一個酒樓的店堂,這裡挺熱鬧,樓上的包間卻很清靜,一個身穿黑色長斗蓬、帽兜遮蓋著臉的人站立窗前。蘇玄明帶著張韶進來,小夥計便從外面把門關上。

  蘇玄明上前說:高先生,蘇某把張韶堂主帶來了,讓你們見見。

  張韶見高先生臉上戴著面具,有些不悅:怎麼?高先生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高先生轉回頭,聲音從面具後發出,有些失真:高某的面相普通,但確有隱衷,無法示人。而堂主的面相據說是天生異象,有帝王之份。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蘇玄明在旁邊說:忠義堂已成氣候,再加上高先生相助,大事必定能成。

  高先生點點頭:如今皇帝獨斷專行,窮兵黷武,為平藩不遺餘力,以致財政空虛,民不聊生,正是推翻他的好時機!如動用武力,你們有多少人?幾分成算?

  張韶大咧咧地說:總有幾百號人吧?個個都是武藝高強的殺手,死士!

  高先生連連搖頭:那可不行!不過目前有個良機,突吐承璀討伐河北,帶走了京城的大多數兵力,群龍無首。可是皇帝在宮中,仍有多人保護,你們也無法得手啊!

  蘇玄明忙說:高先生的意思,必須刺殺當今皇帝,否則,你怎能坐上龍椅?

  張韶高興得手舞足蹈:好啊,整個忠義堂都會聽高先生調遣。

  高先生陰險地說:現在只能再等,等待更好的時機。

  這天黃昏,在裴府的庭院裡,天空中散布著片片晚霞,綺麗無比。

  一隻信鴿從空中飛來。杜秋娘站在庭院裡,高興地伸手接到了這隻鴿子,老師的飛鴿傳寫道:李純是千古明君,而當朝卻有三大弊端難以消除:藩鎮割據,宦官當道,朋臣黨爭。若想幫助裴俊,必要輔佐皇帝。理當勤王!

  杜秋娘疑惑地喃喃自語:輔佐皇帝?老師呀老師,你真是高看我了!

  她回頭看見裴俊出現在身後,便把紙條遞給裴俊:小女子只怕有辱師命呀!

  裴俊看了紙條,高興地握著她的手:太好了,老師的話切中要害,但只怕撥亂反正,一一清除,有些不易呢!日前白居易出了個好主意,讓我慫恿陛下去驪山圍場打獵,趁機勸諫陛下,消除朝中弊病。陛下答應了,還讓我把你也給帶去!

  杜秋娘有些吃驚:什麼?陛下又想見我?

  裴俊嘆道:看來這次躲不過去,陛下還說,要看看秋郎的好身手,一併獎賞!

  杜秋娘沉吟著,怕自己不小心,會露出行藏。裴俊卻說,我怕你留在府中也會漏馬腳,管家也在懷疑你,我不放心啊!杜秋娘只好答應跟隨他去圍場打獵。

  是日,宣政殿內,裴俊、杜佑和大臣們,還有舒王李誼,分別站在殿下兩側聹聽聖旨。唐憲宗坐在皇位上說:按咱們大唐祖制,春夏之交都要去狩獵。朕決定,即日率裴相等大臣前去驪山,朝中大事,由留守的杜相負責。還有朕的皇叔,舒王也會留下來,跟杜相共商國事。如有不測,朕就在離京城不遠的驪山,派人急報朕便是。

  分列兩旁的杜佑和舒王一起上前,同聲說:是,陛下。

  舒王臉上露出一抹不易覺察的陰險笑容,心裡卻在說:李純,你的死期到了!

  郭貴妃聽說唐憲宗要去狩獵,本欲跟去,但因母親病重,要去省親探視。便吩咐鍾姑姑先帶一些人跟陛下前去,說本宮隨後就到。

  次日清晨,京城外出現了一隊隊依仗和侍衛,還有太監宮女,簇擁著唐憲宗的馬車鸞駕走在大道上。王公大臣們都騎在馬上,裴俊和換了男裝的杜秋娘也在其中。杜秋娘不時左顧右盼,目光搜索著步行的人群。裴俊警告她別暴露自己,杜秋娘低聲說,她在找玉棠妹妹。裴俊吃驚地說,即使你找到她,或者在圍獵場碰到她,在我們沒想出救她的法子前,也不能與她相認,秋郎,你可要切記!杜秋娘連忙點頭說,我聽你的。

  隨行的宮女中果真有鄭玉棠,她也看見了杜秋娘,騎在馬上的杜秋娘英姿勃發,儀容清秀。鄭玉棠不由得心生疑惑,覺得這男孩子與秋娘姐何其相似……

  此時張韶也沒閒著,他坐在忠義堂內室正中,下面黑壓壓站滿了手執刀劍的武士們。蘇玄明站在一旁高聲說:大家都聽好了!我們宮中的同盟傳來密信,說皇帝已經離開京城,去驪山圍場打獵了。他所帶人數不多,比不上宮禁森嚴,咱們更好下手!

  張韶也猛地站起來:聽本堂主號令,現在大家先去準備,三日後我們也出發,去驪山圍場,殺掉狗皇帝,讓本堂主登基,自稱為王,號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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