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事實上，秦崇山做了程實的替罪羊。可是現在程實消失了，檢察機關只能拘捕秦崇山，也只有拘捕了秦崇山，才有可能追回被程實詐騙的巨額人民幣。」市公安局經偵處一位長相慈善的老同志，耐心向格桑阿姆講述了秦崇山被抓的緣由：原本是秦崇山高中同學的程實，隨妻子移居紐西蘭後一年前回國，在成都辦了一家看上去很大的投資公司。那家讓很多人摸不清底細的投資公司，在成都很有名氣，似乎做的生意也都很大，每天到那裡交投資款的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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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投資理財，他們還直營海外化妝品和生活用品，擁有數量眾多的推銷人員。這些推銷人員，大多是高學歷的年輕帥哥和美女，也有一部分閱歷頗豐的中年女士。

  秦崇山曾去過程實的投資公司，感覺他的事業做得很大，也很成功。平時和他來往的，除了市里和省上有名的大企業家，就是政府機關的重量級人物。而求著把錢放進他公司生息的人，更是太多太多。

  一個月前程實找到秦崇山，說他的公司因為在萬源建立年產值十億的富硒茶基地，流動資金一時周轉不靈，想在銀行貸款，請求旭東公司為其擔保。

  原本秦崇山很有頭腦，一般不會不願冒著風險為人家擔保，可架不住程實一口一個老同學的叫著，一次又一次往他辦公室跑了來請求幫忙，而彼時旭東公司正是業務最盛之際。成天忙得暈頭轉向的秦崇山，實在不願老同學天天在辦公室軟磨硬泡。

  加之他親眼得見程實公司的極度氣派，認為對方絕對有償還能力，於是一時頭腦發熱，在貸款擔保書上簽了字。

  誰也沒有想到，自稱身價過億的程實。根本就不是什麼跨國公司老闆，而是一個慣玩空手道，極善鑽政策和法律空子，自稱為「擦邊球」一流高手，大罪不犯小罪不斷，法院根本難以判罪的混蛋。幾年來他作案累累，害了很多單位和個人。其在成都的所謂公司，實際上是一個寵大的傳稍網絡。

  利用自己「海歸人士」的身份作掩護，加之有著一大批精明能幹的女人，程實很快在成都颳起了一陣讓很多人暈頭轉向的旋風。

  他們頻頻舉辦各種講座，猛烈抨擊傳統的營銷理念，抨擊人們傳統的賺錢和生活方式，提出了所謂的「管道建設」所謂的「電子商務」。

  程實確實很會鼓譟，手下那一大批濃妝艷抹的女人，更會使用煸動語言。她們利用三寸不爛之舌，把境外進來的一些劣質化妝品，吹成了無所不能的靈丹妙藥。並努力讓所有人相信，只要進入了她們的團隊，僅需介紹三個下線加入，今後就可以坐在家裡，盡情享受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清福。如果把錢投入到他們公司，每月的利息，足夠在一線城市享受奢侈生活。

  自吹周薪近百萬人民幣的程實，和自稱周薪已達十來萬的黎琳等，短短的時間內，讓成都數量驚人的成功女性和黨政幹部，甚至一些領導幹部陷入非法傳銷的同時，有相當部分退休老同志的錢，投入到了程實的公司生息。

  他們的猖獗活動終於引起了有關門門的注意，手下的好幾個團隊非法大型聚會時，被執法人員抓了現行，個別首要份子被警方傳喚。一塊多米諾骨牌就此倒下。

  號稱本地規模最大的民營投資公司之一「靜程投資」註冊資本9億元，近日高管集體失聯。媒體記者調查後發現，靜程投資擔保的股東利用旗下多個民間投資公司以3至5分的月息從民間融資。

  連日來，在成都金融機構聚集的國航世紀中心A座，沒有一名員工的8樓「靜程擔保」

  上千平米辦公室，擠滿了投資者，他們手持「靜程擔保」以及靜程擔保關聯理財公司的收款憑據，焦急等待著「靜程擔保」管理層的消息。而在公司高管辦公室門上，均已貼上了市公安局的封條。「靜程擔保」包括董事長程實、總裁黎琳、常務副總裁馮靜在內的公司高管集體失聯，無數人撥打他們的手機均顯示已關機。

  據了解，在省委、省府一把手的親自過問下，由多部門配合，省、市金融辦均成立了調查組。

  儘管，初步調查還未掌握程實等高管失聯原因，民間集資數額亦未得出統計，但「靜程擔保」倒閉的消息，已經讓很多投資人肝膽欲裂。一些老年多病的小額投資人，因擔心養老、救命錢無歸，急火攻心住進了醫院。

  格桑阿姆在政府任職的同學悄然透露的消息說：「情況還沒到最壞，省委領導已指示，由當地政府暫時接管公司，幫助靜程擔保重新經營，要求各銀行不得中斷與「靜程擔保」的業務合作。」

  看似財大氣粗的靜程投資公司，從去年開始就開始出現了無序管理等情況。吸收存款時，連起碼的理財合同都沒有，只憑一紙收款憑據就大量攬資。公眾的資金投入後按月付給2%的收益，如要抽出投資，只需提前兩天預約就可以了。大多數投資者不知道自己的錢投給了什麼項目，只知道所有的本金和收益都由「靜程擔保」提供擔保。

  泰崇山在成都做建材小生意的表弟，辛苦好幾年攢了近百萬現金正四處看房，在一次鄉友聚會時遇到了馮靜。那次變味的鄉友會，成了馮靜鼓動人們投資的推介會。被高額回報誘惑吹暈了頭的表弟，把好不容易攢下的購房款，和好多鄉友一樣交到了靜程公司。

  百萬元轉入靜程公司後，工作人員遞給他一張內部收據說：「行啦！你就等著每月今天收利息款吧。」他仔細看了收款收據，連靜程公司的公章都沒有。賠著笑臉問：「這個收據上咋沒蓋章？」

  因為交款人太多，忙得不可開交的財務人員極不耐煩地說：「你看，這麼多的人想要投資，每天十多台點鈔機都忙不贏，哪有時間給你蓋章？放心吧，只要是通作公司的內部收據就有效。」

  領了三個月高利息，樂滋滋的表弟見人就夸馮靜是好人，說她真正為家鄉人辦了天大的好事，帶領大家在致富路上飛奔。

  三個月後，表弟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和大多數投資者一樣，他再也沒有收到靜程公司匯入的利息。由此，他丟下生意，開始了漫長的討債路。

  和他一樣，走在討債路上的民間投資者數量龐大，他們以「難友」互稱。有的獨行，大多數抱團，成立討債小組；發動力量找欠款主體和居間公司；調查項目和資產，尋求有關部門幫助；包括多次舉牌遊街行動。

  與靜程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包括貴州、川內多家銀行、農村信用社、信託機構以及住房公積金管理中心等。但更多的是幾萬到數百萬的民間投資者。而靜程公司的危機，源於近六個月沒能按時付息。到後來，根本連中層以上管理人員都找不到了。連續幾個月沒拿到利息的投資者，開始相互串聯並找上公司。為了討債，投資者們自發組織起來蹲守多日，好不容易將馮靜圍堵在辦公室內，經過通宵達旦「軟磨硬泡」。馮靜和程實通了幾次電話後，終於同意出具一份涉及債務金額5000多萬元，來自200多名投資人的還款承諾書……半個月內，結清拖欠的兩月利息。兩個月內，無條件滿足抽回投資的所有要求。可令人氣憤的是，所有拿到承諾書複印件的人，半個月後仍沒拿到一分錢。而馮靜和中層以上的管理人員，也再找不到蹤跡了。萬般無奈下，很多投資者只能全身心投入，早出晚歸為討債而奔波。

  相比之下，外地的投資者處境更艱難，川東、山城很多人，都因為聽了馮靜和程實的高額回報鼓動而提了錢到成都投資，僅蓬州就有十多名和馮靜沾親帶故的投資者，被套500多萬元。而其中相當一部分錢，是這些投資者以一分或一分五的利息攬來的。

  深感大事不好的程實也其實早就想溜了，不過他想在溜之大吉前再撈一把，於是杜撰了一個莫須有的項目，向銀行提交了貸款申請。

  三千五百萬貸款到手，他便很快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有關部門在查處公務人員參與傳銷案時，查出了這個非法寵大網絡真正的頭目是程實，馮靜只是浮在表面上的人物，再查下去，竟發現程實前不久居然在銀行貨了三千五百萬。

  得到工商部門通知，意識到受騙的銀行，迅速向公安機關報案的同時，要求追加貸款擔保單位旭東公司的責任，公安機關立案偵察後，認定旭東公司應該承擔程實在銀貸款三千五百萬的責任。

  鑑於程實已經攜款潛逃，為了防止節外生枝，也擔心秦崇山會有可能轉移資金，在有關領導「確保國家資金不受損失！」的指示下，公安機關果斷採取了措施。

  「其實，只要旭東公司能還清銀行的三千五百萬，秦崇山就會沒事。馬上交錢馬上就可以放人！」那位老同志誠懇的對格桑阿姆說：「我們都知道你既是旭東公司副總，也是秦崇山的未婚妻。情況你已經明白了，秦崇山能否出去、什麼時候能出去，關鍵在於什麼時候能償還程實在銀行騙走的三千五百萬！」

  「三千五百萬？」天啦！三千五百萬可不是個小數目。格桑阿姆那美麗的臉上，立時有了行將入土的人才會有的慘白。

  她努力扶著身邊的桌子，才使得自己不至於倒在了地上。

  公司成立幾年，雖然業務發展很好，而且越來越好，可旭東公司的主要業務是炒貨和貿易業務，更多屬於典型的中間商，利潤空間本來就不大。城郊的炒貨廠雖紅火，可因為近年成都的炒貨廠新建了很多，競爭異常激烈利潤非常微薄。靠了她和秦崇山苦心經營，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可是就把整個公司全部流動資金提出來，再把廠里和公司的貨物全部變現，離三千五百萬這麼大的數字，也相差太遠了！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拿不出三千五百萬，秦崇山就有可能永遠走不出公安局的大門？」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格桑阿姆喃喃問道。

  老警官沉思著緩緩答道：「如果拿不出三千五百萬，秦崇山又能恢復自由，那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一旁的依然沉不住氣了。

  老警官看了滿臉通紅的依然一眼，思忖道：「除非抓到了程實。現實的情況就是，償還銀行的三千五百萬或者證明整個事件與秦崇山沒有關係，那份貸款擔保書是因為受騙，才簽了名蓋上了旭東公司的章。可據我所知，這種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為什麼這種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依然快人快語的問道。

  「因為程實原本就是一個滿世界流竄的慣犯，只要一得手就會很快銷聲匿跡，很長一段時間，他絕對不會在中國大陸出現。」

  「完了！秦崇山完了，旭東公司也完了。一切都完了！」面如死灰的格桑阿姆，身體劇烈顫慄，漂亮的大眼立時沒有了神采，整個人虛脫般地癱坐在了椅子上。

  「你們還是趕緊回去想辦法吧！」老警官憐憫地看著癱瘓在椅子上的格桑阿姆，長嘆了口氣：「成都這幾年發展了，經濟高速騰飛了，世界各國形形色色的人，都想到這塊發展中的熱土來淘金。不可否認其中的絕大多數是好的，是懷著美好願望來幫助成都發展，同時自己也在成都的發展中，獲得正當的利益。但是大江東下難免魚龍雜混，混跡於成都建設大軍的人流中，有一些心地骯髒的拜金主義者。更有一些崇尚鳥為食亡人為財死的犯罪份子，他們不是正正噹噹的做生意搞建設，而是想方設法鑽政策的空子，找法律的擦邊球，隨時隨地都在想著尋找到一夜暴富的機會。在這種複雜的環境裡，我們每一個人，都必須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行啊！」

  「是呀，在這環境中，我們真的隨時都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才不至於受騙上當。如果當初秦崇山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也不至於會發生今天的悲劇……」格桑阿姆自言自語的說著，起身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