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秦崇山犯的是金融詐騙罪。

  半年前的一天，自稱為海歸派人士，實際上連大學文憑都沒拿到，只因長相俊美，娶了海外混血兒。也曾無隨妻走移民國外，語言不通加之沒有真才實學，在那邊沒法立足，只能回到國內。靠著老婆匯款為主要經濟來源，也靠著老婆的關係四處招搖撞騙的程實，突然來到了旭東公司。

  程實同樣是蓬州人，而且和秦崇山高中同學。秦崇山考上了大學，程實名落孫山，兩人便再沒有見過。

  後來，聽說程實經過了兩年復讀，終於考上了一所專科學校，總算走進了高等學府。再後來，聽說他和一個歸國省親的華僑女兒結了婚，移民到了國外。

  程實是專程來邀請秦崇山到他新成立的公司小聚。這位曾經的高中同學，猛然出現在崇山面前，他幾乎認不出對方了。

  不僅因為很多年沒有見過，而且程實那一身假洋鬼子的裝束，以及過份誇張地前呼後擁，確實讓秦崇山，以及公司所有人都以為，來者定然是個正宗華僑富商。

  那天程實帶著六個手下，全都著深色西服白色襯衫黑色領帶，而且每一個人都戴著能遮住半邊臉的大墨鏡。就連那個和程實一般從頭到腳很西化，寸步不離跟隨在他身後的女秘，也戴著一副很誇張的大墨鏡。

  旭東公司的員工，都張大了嘴巴，悄聲相互問道：難道今天在我們公司拍電視？怎麼突然來了這麼些黑社會的人？

  程實自稱曾留學紐西蘭拿到了博士文憑，在國外有著資產寵龐大的實業，因為非常懷念仍然處於落後中的祖國，加之過不慣國外的生活，所以最近回國。同時，還帶回了好幾個重大項目。

  其中的兩個項目，已經在江浙進入了實際運行階段。現在聽聞成都和西部有很多利好的政策，便專程飛過來在成都註冊了公司。

  

  程實告訴秦崇山，他的公司位於高新區商務大廈。再三語調誠懇地邀請秦崇山到公司去看一看，幫著出出主意。

  畢竟是同學，加之都是從蓬州出來的，儘管高中時期秦崇山對程實的印象一點也不好，但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於一個周末的下午，驅車到了高新區，找到了程實的那家公司。

  當秦崇山來到時，看到極其豪華氣派的寫字間裡，數十名個西裝筆挺的小伙子和小姐在格子間穿梭忙碌。二十多部電話，每個工位上一台電腦，傳真機、印表機同時運行，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且大多用普通話交流，間或，還可聽到幾句純正的英語對話……

  一陣寒喧後。和秦崇山同時被邀請的幾個人，在程實帶領下，回到市中心鹽道街中學對面的玉川茶宴館。

  裝修古樸典雅的玉川茶宴館大門屋檐下，高懸著國內知名作家馬識途老先生手書的店招。進入到裡面，那陣陣飄逸、若有似無的淡淡茶香，如泣如訴的古箏樂曲，令秦崇山感到心裡一動；到成都幾年了，居然不知道在這條街上，有如此典雅的餐館！

  在二樓一個大包間落座之後，身穿旗袍、一臉清純的兩位小姐表演了茶道，品嘗了綠茶瓜子和紅茶糖後，隨著程實的左手輕輕一揮，服務生開始上菜。

  寒山夜鍾，綠亭聽鶯，茶農春運，烏龍茶排骨，紅茶火鍋魚，綠茶煮魚頭，碧潭飄雪湯，烏龍茶泡酒，每一道菜都和茶有關，每一道菜都有一個故事。聽著小姐們娓娓動聽的述說，還沒開始投箸，人們已經有了些許醉意。

  吃著，喝著。在似有若無的樂曲聲中，所有的人都醉了，秦崇山也有些醉了。那散發著濃濃茶香的白酒，喝在嘴裡是那麼爽口，不知不覺中，他已感到了醉意。

  茶酒和一般白酒所不同的是，其性溫入口不辣，微甜和濃香遮掩了酒精，使人誤認為其度數很低，往往會開懷飲用------

  飯後。品著成都市有名的蒙頂甘露時，程實向秦崇山吹噓進行中的一個大項目，在老革命根據地萬源山下盛產富硒茶一個鄉鎮，包了近萬畝茶林。這些含硒豐富的茶葉，因為具有較好的抗癌防癌作用，在國外有很好的市場前景。

  說到高興處，程實從叫秘書從公事包里拿出一大疊有關文件，遞到秦崇山手中，讓他幫著看可行性論證和立項報告。

  秦崇山草草翻了一下，有當地政府的紅頭文件，也有程實公司的可研報告，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次見面後，程實又請秦崇山聚過幾次，還送了一些不值錢的小禮品給格桑阿姆，秦崇山和格桑阿姆也回請過他兩次。

  一來二去，秦崇山和程實的關係較以往近了，但凡有空就會約到一起喝茶，有時也會驅車到龍泉湖釣魚。

  過了一段時間，程實約了秦崇山到茶宴館，說在萬源的基地快要建成，現在差了一點流動資金，他欲向銀行融資三千五百萬元人民幣，希望秦崇山能做擔保人。

  他一邊向秦崇山展示著厚厚地一摞發票，國家機關的票稅證明，驗資報告及註冊資金為二億人民幣的營業執照。一邊很謙遜地說：「現在萬源的富硒茶基地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見秦崇山沒有回答，程實又說：「我程實一向認真辦事，但凡有一絲風險就不會幹。以前的中間貿易，自認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現在想做實體了，富硒茶基地的建立，已用掉了幾千萬流動資金，但我已建成了國內最現代化的茶葉加工廠。只要今年的新茶一下來，大筆現金就會回來。」

  接著，他說起了他在紐西蘭如何一邊讀書一邊打工，又是如何一邊打工一邊尋找適合國內發展的項目，以及現在進行項目的錦鏽前程，聽得秦崇山既感概又感動。

  秦崇山做了程實的擔保人。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程實向銀行貸款三千五百萬元人民幣後，連人影也沒有了。公安機關在立案審查時發現：程實申請辦理銀行貸款時，使用了偽造的國有機關票稅證明，偽造的購貨發票和驗資報告等虛假證明文件，採取「藉資空轉」等欺詐手段，先後虛報註冊資本共計人民幣二個億。所謂萬源的富硒茶基地，純屬子虛烏有。

  而所有這一切，秦崇山當然不可能知道。如果他知道程實是這樣的人，斷然不會惹火燒身。

  秦崇山為程實所做的事情，格桑阿姆全都蒙在鼓中。或許當初秦崇山能徵求一下她的意見，就不會有這場悲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