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024-10-04 15:07:46
作者: 蔡斌
半年後,馮靜還清了父親借的三千元並買了一輛新自行車。那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這座城市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哪怕那間房子除了廚房和衛生間,只能擺下能睡覺的一張床。
雖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但早熟的她,卻渴求在這喧囂的都市,有一雙堅強有力的大手,能在疲勞時摟著她。
人總是需要安慰的。尤其如馮靜這個來自外地的女子,在陌生的城市,為了起碼的生存而日夜操勞,她所承受的又豈是常人所能想像?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書生氣十足的吳剛,人生就此發生改變。
那天她騎著自行車為客戶送瓜子,戴深度近視眼鏡的他,騎一輛破舊自行車很莽撞地從後面把她撞倒在了街面上。
有如小說中發生的故事一樣,他藉口看望受傷的她,和她有了交往,兩人開始了近乎荒唐的戀愛。
他像個學者,清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不大的眼睛外,有一副價廉的近視鏡,雖穿著極度簡樸,但也還較為乾淨。說起話來,咬文嚼字唐詩宋詞隨時掛在嘴上,似乎有著深高學識。
他的滔滔不絕神吹,讓馮靜認為遇到了一個學識淵博的男人。其實,他剛在監獄裡呆了十年出來,正在為生存而奔波。
他一點也不臉紅的吹噓畢業於國內某重點大學,現在一家報社擔任記者。可事實上,他只是一家小報不領工資的外勤人員,所有的衣食住行,全憑能否拉到GG業務。
然而,她為吳剛文質彬彬假表象所迷惑,為他所謂淵博的學識所折服,更為他幾次三番拍著乾癟的胸部,永遠愛她的信誓旦旦所感動。
加之在這人海茫茫的大都市,她也實在需要一個能夠讓自己勞累了可以棲息的男性肩膀。是禁不住他異常猛烈的攻勢,認識不到一個月,便和他睡到了一張床上,成了他的女人。
女人總是在戀愛的時候變得很蠢,說情人眼裡出帥哥的話是正確的。戀愛中的男女都會失掉靈性,從而使得對方許多缺點,都在甜言蜜語中悄然不見。
有了夫妻之實後,她恍然大悟地發現他竟長得相當難看,不僅整個身材沒有一絲男人的陽剛之氣,而且臉上永遠沒有過健康的紅潤。
更為糟糕的是,當已經成了他的女人和他同居半個月後。她於他取下了眼鏡之後,大吃一驚地發現,他的左眼竟無眼球,只有一個枯黑的眼眶。那枯黑的眼眶,讓她感到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天啦!那沒有眼球的黑洞,在燈光下是那樣刺眼,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相當長一段時間,她都決然要求他每晚上床前必須關燈。身為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她不能容忍身邊睡著個恐懼的獨眼龍。
有了第一次,以至接下來的更多次性關係後,她再次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每一次吳剛和她在一起,所有的消費都由她掏錢,而他竟沒有用過一分錢。
當終於知道,他原本是一個連起碼生存都不能解決的閒人時,倆人的關係已經覆水難收,到了非結婚不可的地步了。
當了一輩子鄉村幹部的父親和教了多年小學的母親,堅決不同意馮靜嫁給一個長相奇醜沒有固定收入的閒人。已經長大了的弟弟及出落成了人見人愛大姑娘的妹妹,都異口同聲反對她和那個讓人有慘不忍睹之感的吳剛結婚。
可是她卻經不起吳剛三寸不爛之舌的誘惑,加之他很多次向她描繪了無比美好的未來,一再要她相信他不是平凡的人,在多至五年少則三年時間內,定會做出一番驚人的成就,讓她過上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日子。絕對是古時帝王將相和大戶人家,才有可能享有的好日子。
聽著他一次次描繪的美好藍圖,她的眼前充滿了渴望和嚮往。每到他情緒無比激動的談論宏偉未來,她那美麗的眼中,便會有著讓人心動的火花閃現,就會全身發軟倒在他懷中,任由他吻遍身體每一寸肌膚,然後倆人瘋狂做愛。
人總是聽不得太多的甜言蜜語,但是所有的人,又總是期盼著能夠聽到各種各樣的甜蜜語。誰不想有人稱讚自己美麗?誰不想將來過上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好日子?誰不想因為富有而受到別人讚譽和羨慕呢?更何況那時的馮靜,一個初來大都市的小女子,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給她夢想的男人,至於這個夢究竟能做多久,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毅然決然打掉腹中胎兒不到一個月,馮靜成了吳剛形式上的第一任新娘。之所以說她形式上的第一任新娘,是在她之前,吳剛早就和幾個女人,有過相當長的同居史。
婚後不久馮靜又有了身孕。可是,她馬上又到醫院做了人流。並非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而是擔心孩子生下來後,會如吳剛那樣醜陋。
與其生育一個長相奇醜的孩子,不如終生不育,以免兒子或女兒在人世間受罪。她堅定不移對自己如是說。
結婚後半年。馮靜把戶口遷到了吳剛所在地。不但知道了他的家鄉,較之她的老家更為偏僻貧窮,而且他是一個農民。更有如睛天霹靂般得知,一向把自己裝扮成學者的男人,竟是一個因強姦婦女而在監獄裡勞改了十年,剛出獄一年半的無恥之徒
她把自己關在屋裡放聲大哭,吳剛則跪在床前,一遍又一遍摑著臉,痛心疾首地發誓自己是含冤入獄,事實上根本沒有犯罪,只不過是有人故意陷害,才使他坐了十年班房。
哭了整整三天。馮靜想通了,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仍然每天一大早起床打理店裡的生意,早出晚歸為小店的生意而奔忙。
可她的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笑靨,再也沒有了以前那些令其激動的夢了。
相當長一段時間,她發瘋似地拼命掙錢。天生的聰明才智,加之窮則思變的哲理,使得她幾乎成了一部掙錢機器。
幾年後,她在成都註冊成立了靜靜香瓜子公司,實現了多年的願望,買了寬敞的住房和漂亮跑車。此外,還為吳剛買了一部十多萬元的富康轎車。
可那無數次在她面前信誓旦旦,保證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男人,卻越來越讓她感到了失望,除了大把揮霍她掙來的錢,她沒能看到他有一點點成就。
最讓她痛心的是,他竟在家中的經濟狀態好起來後,開始日不歸家夜不歸宿。偶爾回到家裡,除了呼呼大睡就是張手向她要錢。
馮靜開始懷疑他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可因自己太忙沒有時間和精力過問,加之苦於沒有證據,於是,她只能在心裡暗自悲嘆自己命苦。
當終於有一天,不經意間發現下體有了些強烈的不適,她立刻到了一家醫院。從醫生那裡得知自己患了淋病時,她更加認定了吳剛定然在外面拈花惹草。
一天晚上,吳剛喝得酩酊大醉,讓人扶著回到了家裡,待扶他的人走了後,她讓保姆把他扶進房間時,卻被他把胸部抓著不放,痛得小姑娘大聲痛哭、淚水直流。
正好回到家的馮靜氣得全身顫抖,恨不得一刀砍了他那骯髒的手。
可是,她只能把氣往肚子裡咽,悄聲安慰小保姆並掏出兩百元錢塞到她手中,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第二天中午。她聲名俱厲地質問他,遣責他把髒病帶給妻子的行為太過卑鄙,可他一本正經拍著胸部,說他很有身份,根本不是那種招蜂引蝶的人.更不會到聲色場中和暗娼鬼混。
令馮靜悲憤的是,他不僅不承認在外面有不軌行為,反而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她,冷漠地提醒她小心言行,如果敢於在外面和其他男人發生故事,絕對會割下她和那男人身上的肉生吃。
雖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病是吳剛傳染所致,但由於沒有證據,馮靜真的有了啞巴吃黃連的感覺。
她不再理會那個不配稱為人的傢伙,堅決要求和他分房而居。
「從現在起,我們各住一間屋子。你在外面幹什麼我不想干涉,也沒有那份閒心管你的事情,只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把那些爛貨帶回家裡就行了!」她正色對吳剛說。
「各睡一間就各睡一間。有什麼不得了?你以為自己是誰?老子還不稀罕和你睡一間床!」吳剛不以為然揚長而去。
正讀高三的妹妹,因感覺在高考時現場發揮不好,心情很是鬱悶,自認為進入高等學府無望,一時頭腦發熱來到了成都,想在她的公司上班。
恰好公司需要一個靈性的女孩子管理內務,馮靜很爽快地同意妹妹留下來。並讓她在公司擔任了秘書。但同時,她要求妹妹在工作之餘必須抓緊複習,如果這次真的沒能考上,第二年一定得考上大學.
妹妹很勤快,除了干好公司的本職工作,還包攬了全部家務和早晚兩頓飯.從而使得馮靜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
可是很快她發覺妹妹的情緒低落了,好幾次眼睛都紅腫著似乎哭過,她問妹妹是否有什麼心事,妹妹只抽泣一聲搖晃著頭,什麼也沒有對她說。
難道,是吳剛那個禽獸欺負了妹妹?從妹妹那欲哭無淚的表情中,馮靜似乎察覺到了點什麼。她心裡有了深深的不安。
不行!為了妹妹不受侵犯和今後的人生前程,過幾天一定得想法讓她回到家鄉,絕對不能讓她受到吳剛的欺負。馮靜決定,說服妹妹回家。
可是由於公司的事情太多。她還沒有來得及和妹妹交流,擔心的事情卻提前發生了。
那天下午。她因有事提前回到家裡,瞠目結舌地發現就在客廳沙發上,吳剛竟赤身裸體的把她親妹妹壓在了身下。
同樣赤身裸體的妹妹,一邊奮力掙扎,一邊小聲哭泣道:「求求你放過我吧吳哥,我還是個學生呀-------」
揮起一張小板凳砸在了吳剛的背上,她發瘋似地拉著妹妹奔到臥室,將其反鎖在屋子裡,又發瘋地奔了出去時,那個不識人間廉恥的傢伙,卻早已不知去向。
那一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一改往日要強的脾氣,既沒吵也沒鬧,臉色無比蒼白慢慢往外走了。
獨自走在大街上,她有了欲哭無淚的悲哀,同時也有了無比的憤恨。她恨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竟是一頭披著人皮的色狼,不但一無是處在外面花天酒地,而且把魔掌伸到了自己的親妹妹身上。
她同時在心裡對妹妹的遭遇感到了悲哀.試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面對既沒有人性,又被邪惡的慾火燒昏了頭的男人,而且是披著姐夫外衣的禽獸侵犯,除了無聲反抗、盡最大努力保全自己,還能怎樣?
她想到了去告發那沒有人性的狼,讓他再次進監獄裡受到應有的懲罰。可想到妹妹今後的人生,想到好不容易打拼出的一片天地。同時她更想到了家鄉的人,想到了對她充滿了無限期望的父母------
最終她無可奈何的寬恕了他,也等於遷就了他,從而使得他更加變本加厲,一次又一次借酒發瘋,使用卑鄙手法想占有她妹妹。幸虧她隨時觀察著他的動向,隨時注意保護著自己的妹妹,才使他不至於得逞。
終於妹妹不堪其擾回了老家。
也算吉人天相.原本以為考試成績不佳,將和高等學府失之交臂的妹妹,卻不但沒有被淘汰,而且考入了離家鄉很近的山城大學.
有如做了一場噩夢,差點被姐夫強姦,總算保全了自己的妹妹,終於走進了夢寐以求的高等學府,開始了新的人生。
妹妹進了大學,馮靜終於開心地笑了。她相信妹妹以後會有比自己更好的人生之路.但卻沒有想到,那個不知世上還有廉恥二字的吳剛,竟藉口到外地開訂貨會,跑到妹妹就讀的大學糾纏不休。
妹妹打來了長途電話,聲淚俱下地哭訴了吳剛的行徑。
妹妹哭訴後,她感到心死了,有了一種想要爆發的欲望,甚至想要提起刀來砍死那不配稱為人的男人。
然而,經過一番痛苦的深思,誰也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一向自以為男人性格的她,竟萬般無奈再次寬恕了他。
她決定懷上他的骨肉。在她原本善良的心裡,竟弱智地期待為他生一個兒子或女兒,哪怕是長得和他同樣很醜陋的孩子,或許能拴住他那放蕩不羈的色心。
經過十月懷胎的強烈不適,當她躺在產床上,忍受了剖腹生產的劇痛,如願以償生下漂亮的女兒後,卻悲哀到極點地發現,他根本沒有對女兒正眼看過一次。
在她住月子的一個多月里,他竟只回家二次,而且都是為了要錢,於是她再次感到了絕望。
但是想到在業界逐漸增加的聲譽,想到含辛茹苦養育自己成人的父母,想到剛剛出生的女兒,她只能任由淚水默默吞回肚裡,強作歡顏撐起自己那一小片天空。
一晃幾年過去。她的公司在成都業內已經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其身價已由最初的三千元達到了數百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