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鍾敏在公司生產、經營都取得成就時，決定趁熱打鐵，力爭在最短時間內，讓公司再上新的台階，發展為上規模的縣級中型企業。

  趁著形勢一片大好，她招聘了兩個有多年工作經驗的老供銷人員，並仿照蓉城辦事處的做法，對他們加以重用。分別在重慶和巴州市設立辦事處，由這二人全權負責。

  這兩個被當作人才招來的老供銷，其中一個姓何，是文革中搬運社造反司令的親兄弟，40多歲，此人長得瘦瘦挺有精神，開口說話就給人精明能幹的印象，據說曾經在巴州皮革廠當過銷售科長。僅用了兩個小時向鍾敏講述了他的經歷和成功經驗，就得到了鍾敏的高度信任。

  另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子姓曾，鍾敏姐稱他為曾師傅，當面聽了他的工作經歷後，立即在心裡認同了其以往取得的成就。

  一番面談和兩次便宴後，鍾敏決定正式招聘這兩個人。分別安排他們任華達公司重慶和巴州辦事處經理，全權負責兩地的商業營銷作。

  和陳倫相比，除了文化知識，新聘這兩位經理工作閱歷、人生經歷遠超遠過他。可鍾敏認為學歷和文化知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經驗和實際能力。只要能為公司帶來效益就是好員工，只要能管理好企業，就能成為好領導！

  她期望這兩位名聲在外的老同志，能帶來比蓉城辦事處更加顯著的成果。她沒有理由不這麼期待。憑這兩位老供銷十年以上的營銷經驗，她相信他們有能力為公司帶來巨大經濟效益。

  幾乎同時，公司本部業務科和批發部，面向社會招聘了不少人才，這些新招來的人中，有一部分是上級領導推薦的所謂能人。

  

  可事實上，這些領導推薦的人幾乎沒有任何營銷和管理經驗。但鍾敏相信，只要加以短暫培訓，這些有關係的「能人」定會很快為公司帶來極大綜合效益。使公司能夠儘快完成原始積累，向新的高度衝刺。

  新的辦事處成立了，鍾敏只在開張掛牌時去過。便忙於培訓新招員工和公司日常事務的處理，無遐顧及三家辦事處的工作，就連新成立的重慶和巴州辦事處，也只偶爾電話聯繫。

  除了蓉城方面不時有新的市場信息反饋回公司，重慶和巴州兩家辦事處卻音訊全無。鍾敏認為新成立的兩家辦事處沒有及時回饋信息，是因為重慶和巴州不如蓉城發達，一時找不到有價值的信息反饋。

  要說兩家新成立的辦事處完全沒有音訊，那也是不客觀的。重慶和巴州兩地辦事處經理，不時以去周邊考查為由，向公司索要差旅費；業務科也會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重要銷售信息，有可能簽訂某項合同。

  鍾敏心想不錯，他們正在為公司努力，可能不久就會見成效。一般情況下，都會很大方的同意支付差旅費。

  隔三叉五，鍾敏會電話催促他們再積極點，膽子大點、步子再快點，儘快做出實際成績，以完成公司規定的任務。兩個人都在電話中信誓旦旦請鍾敏儘管放心，說他們正在行動中，不久就會有好消息。一定會在儘快的時間內，為公司賺回可觀、令人眼紅的利潤。

  恰好那一段時間，縣上組織的各種會議、參觀考察特別多，鍾敏大部分時間奔走於全國各地，除了電話交流根本沒有時間到重慶和巴洲實地了解情況。

  一段時間後，各種會議和考察終於結束。她卻又到青島聯繫抽紗刺繡的合作事宜，忙得不亦樂乎，幾乎沒有時間過問辦事處的事。

  但是她對他們是信任的，所以安心的忙著籌辦刺繡廠的事務。直到兩個多月後，才有時間過問三家辦事處的情況。

  蓉城方面還算可以，雖然這幾個月沒有大的進帳，但是每個月總有不低於萬元利潤進入公司。可是重慶和巴州兩地便不能理解了，兩個多月來居然沒有一分錢回款，反而以出差為由借走二萬餘元。

  當鍾敏打電話過去詢問時，兩位經理竟振振有詞的說沒想到當地經濟會那麼死，根本找不到賺錢的機會。本地都有自己的服裝廠和各種的公司，各種商品價格都低於華達公司產品，想要賺到錢，實在太難！

  聽他們如此說法，鍾敏氣往上沖：「既然當地賺不到錢，你們為什麼不早把信息返回公司？我們可以想其他辦法！何況這根本不是什麼理由，當初在那裡設立辦事處，也是你們考察的市場；再說我讓你們到重慶和巴州，並不是要你們專賣公司的服裝和工藝品，應該根據市場的變化而變化，除了銷售公司的產品，也可以聯繫當地的商品到楠山。如果重慶和巴州經濟自足的程度已至不能再消費其他地方的商品，還可以組織他們過剩的新產品到楠山縣……」

  鍾敏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懂她的話，只聽他們在電話那頭不住點頭稱是，誠懇的表示將儘快採取新的行動，彌補前兩個月的空洞。

  鍾敏聽二人說得誠懇，心想既然他們知錯，並且有悔過的意思，決定再給他們一次機會。當即同意再給他們一個月時間，到時如果還做不成一筆業務，公司仍然倒貼錢，就將會把他們免職回公司接受調查處分。

  鍾敏此刻的心思全在新建的抽紗刺繡廠。她招聘了10多個心靈手巧的年輕姑娘為刺繡工人，並派她們到青島學習刺繡工藝。

  為了這個新項目，公司投入了不少資金和精力。當新的立項終於成功，又是一個多月以後。抽紗刺繡系列產品在省旅遊、工藝品博覽會上獲得了新產品獎。

  重慶和巴州辦事處仍沒有一點信息，鍾敏推測他們的業務不會很理想。正好公司要到重慶參加刺繡工藝品展覽，她便帶了部分產品來到重慶。

  到達重慶當天下午，鍾敏給重慶辦事處的經理曾師傅打了招呼，讓他在三天時間內把重慶方面的帳務整理一下，她參加完工藝品展覽，就會去了解辦事處開業以來的全部工作。

  刺繡工藝品展覽在重慶獲得初步成功，重慶方面的定貨量雖只有8萬，但卻使鍾敏看到重慶市場有著很大潛力，暗暗盤算儘快在重慶辦事處下面設立刺繡工藝品加工廠。否則很快會有其他人這樣做，大把的錢就將會被別人賺去。

  鍾敏就是這樣，看到商機絕不會放過，也不會讓別人搶先。從展覽中心出來，她立即赴重慶辦事處找曾經理商議此事。

  此刻，她只看到未來的無限美好前景，已經把重慶辦事處一直虧損的狀況丟到了一邊，一心想儘快見到曾經理商議此事。她心裡思索的是，在南岸還是江北適合建立剌繡工藝加工廠。

  來到辦事處時，卻發現大門緊鎖。詢問隔壁房介的老闆，得知辦事處早在三天前就鎖上了門，再也沒沒有人出入。

  經過好一陣折騰，終於了解到房東在朝天門居住的地址。坐計程車到朝天門找到房東，一番交流後鍾敏知道，曾經理早在三天前就不見人影了，很可能是為逃避虧損責任溜掉了。

  得知曾師傅溜了，鍾敏馬上電話聯繫巴州辦事處林經理。可是，電話響了好久也沒有人接聽。鍾敏擔心重慶的變故同樣發生在巴州，心裡十分著急。

  可惜此次只有她一人來到重慶，想要到巴州找人，可重慶的房東不放人。硬說公司辦事處欠了三個月房租和水電費，必須還清才能走人。鍾敏再三說明清況，辦事處的事一直都是他們自己負責。而且，設立辦事處當天，公司就一次性把房租和水電費付給辦事處負責人，由他轉交給房東。

  因為當時租房是按季度付款，剛好公司也只給重慶辦事處三個月試用期。因此這期間的一切事務，都由重慶辦事處方面自行負責，公司沒有連帶責任。

  可是房東說他們只是簽了先入住後付款的合約，因為考慮到對方是一家大公司，所以准許他們先入住後付款。

  房東把租房合約拿出來讓鍾敏看。不錯，上面清楚的寫著，入住三個後再付房款，合約上蓋印有辦事處公章。

  鍾敏沒有想到，從一開始這個姓曾的就在行騙。趕緊打電話回公司，讓財務部儘快清算重慶和巴州兩地的帳務。這一算嚇了一大跳：兩個辦事處三個月淨用掉公司8萬多元，其中除了1萬多元虛擬的房租和水電費、1萬多元工人工資。還有2萬多差旅費及2萬元市場調研費、禮品費和一些莫名其妙的費用。

  用了八萬元，卻沒有為公司賺回一分錢利潤。鍾敏心裡冒火，立即讓公司財務部查找這兩人的家庭地址，要求他們賠償損失。

  可是，楠山方面很快回來電話說，這兩個人留下的地址都是假的。一時半會根本查不到他們的蹤影。

  重慶辦事處臨時聘請的工作人員已在辦事處等候了三天，見終於有公司的人來了，說什麼也要討回拖欠的工資。鍾敏被這些「債主」紛紛圍住，說什麼也不放人她走，非要拿到錢才走行。

  鍾敏說得口乾舌燥，但還是不管用，沒有人聽她的解釋，他們說只要拿到該得的錢才放人。幸好隔壁一位好心人擔心鍾敏吃虧，悄悄給當地派出所打了電話，公安人員火速趕來，鍾敏才得以脫身，不過辦事處欠下的工人工資和房租，卻必須承付。

  累了一天了，鍾敏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買了一份晚報來到辦事處附近的飯館吃晚飯。正邊吃飯邊看報之際，忽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扭頭一看，居然是陳倫。

  她圓睜著雙眼驚愕的問陳倫：「我在蓉城？」

  陳倫輕鬆的笑笑：「不是你在蓉城，而是我在重慶！親愛的鐘姐，發生這麼一點小事，不至於把你急得連身處何方都糊塗了吧？」

  「你怎麼會來這裡的啊，這麼巧，又怎麼在這裡碰到我？」

  「哪是巧啊，我是聽說重慶出了事，特意過來看看。不過不會耽誤工作，蓉城那邊的工作都安排好了的，你放心啊。」

  「你來得正好，這裡很多事要做。辦事處的事情處理完後，還要抓緊時間搞市場調查。公司有意在重慶建立刺繡工藝品加工基地，目前得把市場調查報告做出來。我正忙得焦頭爛額。你來了我可以輕鬆好多，市場調查方面你可是專家喲。」

  「好吧，那現在——」

  「現在先吃飯羅。」

  「好！一切聽從指揮！」陳倫一副笑呵呵的樣子。說完，拿起鍾敏放在碗上的筷子就大口吃了起來。

  鍾敏心裡莫名其妙一動。稍後才想起向服務生重要了一份飯菜給陳倫。

  陳倫狼吞虎咽吃著飯菜，有如幾天沒進過食的乞討者，忽然遇見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得極高興又專注，完全不管周圍的環境和人。

  鍾敏忘記了看報紙，看著陳倫的吃相。不由笑出聲來。

  「喂，你笑什麼？」

  「你，你幾天沒吃飯了？」

  「沒有，只一天沒吃飯。」

  「啊？你說的是真話？為什麼一天沒吃飯呢？」

  「不是，一大早到車站接了個客戶，談了工作後沒時間吃飯；中午從得到消息聽說重慶出了事，你陷在重慶沒法脫身，我就趕緊過來了。」

  「你這麼為公司著想，我該怎麼謝呢？不過也不能不吃飯呀！」

  「不是，沒時間嘛。別說了，趕緊吃——嗯，這個好吃，多吃點。」說著陳倫居然夾了一塊裡脊肉放到鍾敏碗裡。

  不管陳倫是出自真誠的關心，還是下級對上級應有的禮節。鍾敏都從心裡感激，他的到來讓她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不僅如此，還感到了些許溫暖。

  回到辦事處，仍是鐵將軍把門。和那幾名不願散去的員工一番交流，才得知曾斌自開始招聘這些業務員，就告訴他們三個月試用合格後簽用工合同，試用期間沒有基本工資，　實現了利潤可提成50%現金。

  鍾敏真不敢相信，連工資都沒有，居然還有人願意干。可事實就是這樣，在她公司下屬的辦事處發生了。

  幾名員工說有人跑到過業務，實現了純利潤。可報上去了也沒有領到提成，曾經理說是等試用期滿了一起核發。

  看來這個曾斌從一開始就設下了騙局，根本不是重慶經濟不景氣，沒有業務可做。一系列行為證明他本就是個騙子，進公司來就是為了騙錢。

  鍾敏悔啊！當初怎麼就輕信了曾斌這兩個騙子呢？還說什麼老供銷，在皮革廠做了十幾年銷售。自己也太傻，當初就應派人到巴洲皮革廠了解真實情況。現在出了事去調查，才得知早在一年前，曾斌就因挪用公款和貪污被開除了。

  真是悔之晚矣。在訴諸法律之前，重慶辦事處所欠費用必須還清，要不然公司的名聲便毀了，從此後就不要想在重慶做生意。

  第二天，鍾敏讓陳倫到巴州，代表公司解決辦事處的遺留問題。她打電話讓公司送了錢來。分別給了房東員工並告訴大家，由於公司剛開始起步，不小心用錯了人，以致拖欠了工資和費用。明天開始，公司將委派新的辦事處經理。願意留下的來可繼續干，做成業務實現了利潤，只要貨款到帳就可立即兌現提成，但只有30%。不願意留下來的，可以立刻走人。

  員工們一陣商議後，大部分都留了下來，只走了三個人。考慮到重慶將開辦抽紗刺繡加工廠。鍾敏想讓陳倫到重慶，但是蓉城辦事處他做得很順手，並有了一定的關係網。到了重慶勢必一切從頭再來，肯定會很辛苦。

  可是除了陳倫，公司上下又有誰能擔當起這份責任？又有誰比陳倫更可靠呢？鍾敏猶豫著是否將她的想法告訴陳倫。

  陳倫從巴州回到重慶後，和鍾敏談起巴州事務處理過程及以後的應對措施時，鍾敏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幾次看著陳倫想說什麼都沒說出口。心直口快的陳倫，忍不住問道：「鍾姐，你有什麼心事？」

  「哦，沒有。」

  「鍾姐，不用瞞我，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想，要是重慶辦處也有你這樣的經理就好了。公司打算在重慶建立刺繡廠，換句話說，重慶將作為公司的重要發展基地。必須得有人能負責全面工作，我才可以放心坐鎮楠山。可一時間，還真找不到這麼合適的人。」

  「鍾敏，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讓我來重慶。」

  「是的，你——願意嗎？」

  「鍾姐你都這麼說了，我能不願意嗎？何況你這麼信任我。不過蓉城怎麼辦？」

  「我的意思，最好能在你手下的職工中篩選一個人，由這個人接替你的職位或暫任副職。你在蓉城築就的關係網，以前的客戶也不至於脫落，很多事情都還可以按照你原來的步驟進行。如果你精力抽得過來，就多管點。精力不濟時，就讓副手大膽工作，你只需把好關即可。」

  「鍾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說幾句自己的看法。」

  「好啊！我正需要有人談點不同意見！說吧。」

  「我認為重慶辦事處和巴州辦事處都沒必要設立。戰線拉得太長，不論管理層的精力，還是資金壓力，都有可能顧此失彼。以華達公司現在的實力，還不能遍地開花。」

  「你的意思，撤了這兩家辦事處？可……以往的損失！」

  「當機立斷撤了這兩家辦事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至於以往的損失，下一步再設法彌補或追究當事人的責任。但如果繼續支撐兩家辦事處，短期見效的可能幾乎沒有，拖一天，損失將加大一天。」

  鍾敏聽了陳倫的一番分析，心裡對陳倫很是感激。自從到華達公司工作以來。只要是公司的利益所需，就沒有什麼能讓他退卻，他也根本沒有想到要退卻。不管公司遇到什麼困難，只要他知道了，都會用智慧盡其所能排憂解難。

  或許，這正是鍾敏當初非要邀請陳倫到華達公司的原因。她在陳倫身上看到了許多年輕人沒有的誠信和熱情。相比曾斌兩個騙子，更覺得公司有陳倫這樣的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一番認真思索後，鍾敏採納了陳倫的建議，果斷中止了重慶和巴州辦事處的工作，書面通知曾斌等人回公司清帳。同時，保衛科正式收集材料，欲以該二人「攜款潛逃」為名，向公安機關報案。

  曾斌兩人在鍾敏決定報案的第三天，竟同時來到了公司。一齊從公文包里摸出一大堆發票，煞有介事的述說為辦事處的工作開展，虧掉了將近三萬元現金。請她鄭重考慮是否能由公司將虧損抵沖了。

  末了，一副無賴表情的坐上辦公桌，威脅說如果不能把這事圓滿解決，就會讓她和公司以後有好戲看!

  氣得渾身直抖的鐘敏，聲色俱厲的拍著桌子怒斥了他們的無賴行徑，叫人立時報了警。

  警方很快來了人。一本正經了解了事情起因後。卻說這事屬於內部管理不當所致，欠款問題屬經濟糾紛，應歸本系統保衛部門和法院受理。

  公安局的人走了。兩個無賴鬧得更凶，他們不僅要求公司給報銷謂差旅費。並荒唐至極的要求按每月兩百元計發基本工資，外加每天五元的出差補助。如果不按他們的意見辦，將毫不客氣採取革命行動大鬧特鬧，讓公司不得安寧、無法工作。

  鍾敏身邊的辦公人員，清一色全是女性，而且都是膽子特別小的女性。見兩個無賴在辦公室里胡攪蠻纏，不僅沒人敢上前去幫忙，而且連勸也沒有人敢勸，幾個人都縮在辦公室一角沉默無語。

  關鍵時刻，陳倫押著一大車名牌洗衣機回來。見到辦公室的情形立時怒火升騰，鐵青著臉大步走上前去「啪! 啪!」兩耳光甩在兩個趾高氣揚坐在桌子上胡鬧的無賴臉上，抓著他們的衣領如同抓小雞般，將二人抓扯到門口，在每人屁股上狠踹一腳怒吼道：「趁老子在心情還不十分壞，馬上滾蛋!再敢到公司里搗亂，毫不客氣打骨折!」

  剛才還聲色俱厲叫囂，要鍾敏立馬賠償損失，付給幾個月工資和出差補助的兩個無賴，從地上爬起來，望著臉色發青的陳倫，一句話也不敢說，灰溜溜、垂頭喪氣轉身離開了。

  對於陳倫多次關鍵時的幫助，鍾敏心存感激，總想找個機會表示謝意。正好這天小兒子嚴軍生日，陳倫把洗衣機交到倉庫後，要第二天才回重慶，鍾敏便讓嚴軍請陳倫來家裡吃飯。

  嚴軍蹦蹦跳跳到來到公司，歡天喜地的告訴陳倫今天是他的生日，問可有禮物給他。陳倫笑笑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今天是你生日？」。

  「媽媽啊，媽媽說要請你到我們家吃飯哩。」

  「哦！，你先回去，叔叔現在公司有點事，晚點去你家好嗎？」

  剛打發嚴軍離開，鍾敏急匆匆向辦公室走來。陳倫剛想對她說正要過去，怎麼她現在又來了。鍾敏卻開口說道：「快點跟我到服化妝品店去一趟，那裡出事了。」

  沒等問清什麼事，鍾敏已經轉身向車庫方向走去。陳倫緊隨其後來到車庫，迅速發動汽車載著鍾敏朝外駛去。

  當他們急急到達化妝品門市，店門已被人阻塞，里里外外人聲嘈雜，場面一片混亂，不知人們在爭吵什麼。

  看見鍾敏和陳倫到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這家公司經理來了！」

  店內的人群立時擁了過來。一名面色紅腫的年輕女子更是幾步搶上前，聲色俱厲的對鍾敏說：「你是經理吧，我今天一定要計個公道。你們說怎麼賠吧。把我整成這個樣子，今後還怎麼見人！」

  看情形，陳倫明白是用戶使用了店裡的化妝品出現過敏反應，現在索賠、鬧事來了。趕緊賠著笑臉說：「這位大姐呀，請你不要著急，有話好好說。都是本城人什麼事情都好商量，如果是公司賣出的產品質量問題，我們一定會儘快通知廠家，妥善解決。」

  「你是哪個？誰找你說話啊？」年輕女子斜視著陳倫，火氣不減。

  「我是華達公司蓉城辦事處經理，現在臨時抽調回來，協助經理負責門市經營。公司任何一家門市發生的事，我都有責任。現在，更有義務幫您解決有關問題。」

  「既然你負責門市，那就看你怎麼解決，我這張臉你也看到了，用了你們公司的XX牌化妝品後就成這個樣了，已經兩周了沒有一點好轉。」

  「請你跟我到公司一趟，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行嗎？」

  「為什麼？在這裡發生的事就要在這裡解決！」

  「不是這個問題，你看現在這麼多人，店又這么小，我們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怎麼好說話呀？」

  「那好，反正你要給我好好解決才行，否則我就到消協去告你們！」

  「你放心，只要是我們的問題，一定不會推卸責任。」

  陳倫終於說服顧客離開化妝品商店往公司走去。到了公司，陳倫遞給那女子一杯熱茶，開始詳細詢問情況。

  原來這位年輕女子在華達公司門市購買了一瓶XX牌祛斑霜，第一次使用時便感到臉部灼燙，曾猶豫過是否繼續使用，可說明上面的提示為：「第一次使用後，會感到臉部有輕微發燙，屬於正常現象、系藥物正在發生作用。此後這種現象會逐漸減輕，直至沒有，最後臉上的斑便會消失。」

  仔細閱讀了說明書後，她以為是正常現象，沒有理會，繼續使用。誰知道一周後，臉上開始發紅並感覺灼熱。她也沒有留意，仍以為是藥物作用。哪知道又過了不到三天，臉部便開始紅腫，而臉上的斑卻沒有一點淡化跡象，由此，她懷疑此祛斑霜質量有問題，要公司對她進行賠償。

  原來是這麼回事，剛才看到鍾敏到公司找他的樣子，陳倫以為出了天大的事。聽這位女子如此道來，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蓉城時，一位同事的表妹也出現過這種情況，有一次不知用了什麼化妝品，連續一周面部紅腫，和這位女子的樣子差不多，後來一經停用，幾天後這種現象便消失了。其實根本不是什麼事件，只是使用者的皮膚對該化妝品某種元素過敏而已。發生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停用。同時，暫停任何化妝品，只需每天做好面部清潔，最多一周就可恢復正常。

  「我敢肯定，其實不是化妝品的問題，而是你的皮膚不適合這種化妝品，你應該在第一次感到面部發熱的時候就停止使用，就不會出現面部紅腫的情況。」陳倫態度誠懇的對這位顧客說。

  「你這樣說，我臉紅腫成這樣，和你們的化妝品沒有任何關係了？」情緒剛平穩的女子再次激動起來。

  「是的，只要你停用這種化妝品，並且保持一周內不再用任何化妝品。每天做好面部清潔，這種現象便會很快消失。」

  「如果不行呢？」

  「不會不行的，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是了。不過必須記住，以後買化妝品時一定要試一下，不是每種化妝品都適合任何人的肌膚的。如果，按照我說的辦法做了仍然不行。我個人負責你的全部損失，陪你到任何一家醫院治療，直到你滿意為止。」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在什麼地方？如果到時候真的不行，我到哪裡來找你？」

  「本人陳倫，這一周都會在公司上班，至於住家在什麼地方嗎？這就屬於隱私了。但請你放心，堂堂華達公司，絕對不會在這類小事上賴帳！」

  「好吧，謝謝你兄弟，我就按照你說的做。」

  「沒關係，你看對我們公司還有什麼意見儘管提，我們一定會認真接受。」

  「別的沒什麼，就是剛才去你們店裡，找那位賣給我祛斑霜的小姐論理，她的態度太差了，要是有你的一半好，我也不會和她吵起來。搞得那麼多人圍在你們店裡，影響生意不說，我想對你們的名聲也不好吧。」

  「對！謝謝你的體諒。我們一定會好好教育那位營業員。並且會就此事對她做出相應處罰，以此表示對你的歉意。你看……」

  「那倒不必了」，該女子抬腕一看手錶，「哎呀，我女兒快放學了，我要回去做飯了。」

  「那好，請慢走，有什麼事請再來這裡找我們，一定會好好為你解決。」

  女子滿意的離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鐘敏，這時忍不住說話了：「咦，你以為你還是在蓉城的貿易公司呀」。調皮的學著他剛才說話的表情和語氣，「『請慢走，有什麼事情再來這裡找我們，一定會為你解決的』。得了吧，再來就沒好事，你還希望她再來呀！」

  「你看你鍾姐，你怎麼這麼說。我那只不過是出於客套隨便說說而已，難道我不怕麻煩呀。」

  「我怎麼會不知道呀，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麼會解決問題。說真的，陳倫，你願意回公司嗎？感覺有你在身邊我會省不少力。」

  「可蓉城辦事處也很重要啊鍾姐，你不是開玩笑吧，怎麼突然想起調我回楠山？」

  「現在公司雖然經濟效益上去了，可事情也不少，蔣經理和唐經理都是女同志，處理事情的力度不夠，要是有個男同志就不一樣了。真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提出在蓉城設立辦事處，而不願回楠山縣？」

  「是這樣？不過你現在提出來，就不擔心我仍然不願意回來？」

  「是有這擔心呀，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回來。所以雖然擔心還是提出了。你可以考慮嗎？」

  「我會認真考慮你的提議，但卻真正不願意久呆在這裡！」

  鍾敏看了下手錶，埋怨道：「連兒子過生日都沒法準時和他在一起吃飯。呆會還不知道怎麼向一家人解釋呢。」

  「是啊，對了，小軍的生日蛋糕還沒有切吧？」

  「沒呢？怎麼？」

  「去吃他的生日蛋糕啊！有沒有下酒菜喲？我這人終生無大志，只圖酒一杯。」

  鍾敏笑了:「放心！白酒包你喝夠，我家門口就是滷菜攤子，想吃什麼都行。今天的事，真是謝謝你了陳倫，你每次都出現得那麼及時。要是今天這事你不在，我真不知道怎麼應付那位衝動的女顧客。」

  「以後這些事你就交給我吧，我在蓉城公司上班時，經常臨時被抓去處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那太好了，看來上天我不薄。在需要的時候，送來了你這個人才。明天我就向主管局提出調你回楠山，我想調你回公司擔任副經理。」

  「其實我不在乎做什麼，只要能幫到你就可以了。另外，我只不過是你聘請的人員，有可能調回公司任副經理？」

  「聘請只是過渡，如果你願意，可以很快轉為正式工。只是，不知我們這小廟能否納得下你這尊大神。」

  陳倫清瘦的臉立時通紅：「鍾姐你洗我的腦殼呀?我算什麼神呀，公司打工仔一個而已。」

  鍾敏呆呆的看著陳倫，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這個至少小了十歲的男人很可信，給她一種連丈夫沒有給過的安全感。

  當他們來到鍾敏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過了。嚴軍、嚴波和父親坐在桌前眼望門口。看來已經飢腸轆轆了，特別是嚴軍，當他們進來時，正雙手托著圓圓的臉蛋，噘著嘴巴，兩眼直直的望著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和美味佳肴。

  看到鍾敏一進屋門，嚴軍起身跳了起來，歡誇張的叫道：「我親愛的媽媽總算回來了，我和爸爸、哥哥都等了你半天了。大家肚子都餓癟了！」

  「是嗎，來，我們先切蛋糕好不好？」鍾敏溫柔撫著小軍的頭說。

  多年後，陳倫第一次看到女強人鍾敏溫柔的一面。心裡暗想，這樣的女人不適合在商場滾爬，應該由懂得愛她的男人好好呵護，度過甜蜜幸福的一生。

  想到每天鍾敏在公司裡面對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他心裡竟有了一陣悸動，莫名的疼起這個有幸福家庭的領導。

  第二天，陳倫回蓉城繼續工作並待命，如果調令和任命下來，就立即回楠山縣上班。以前他想幫助鍾敏。是因為想給自己發展空間，現在他想幫鍾敏，或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兩年前，刑滿釋放時拒絕了森工局要他重返單位的提議，懷著對家鄉和親人的無限深情，忍痛拒絕了兒子眼神中飽含淚水的挽留。一路顛簸回到了楠山，僅在家裡吃過一頓飯，在陳程家客廳的沙發上大睜雙眼躺了一夜，第二天滿含屈辱的淚水離開楠山時，曾暗自發誓今生再不返鄉。

  可現在，為了這當年曾有過曖昧的女上司，為了報答她的知遇之恩，他竟有了迫不久待回到楠山的願望。

  人，在很多時候真是奇怪！

  在陳倫焦急的等待中，來自楠山縣的文件由公司專人送到。鑑於陳倫一年多來對公司的顯著貢獻，主管局領導一致同意正式聘任陳倫同志為華達公司副經理。令他一周內回楠山縣上班，協助鍾敏全面負責公司業務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