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公開對峙
2024-10-04 14:41:36
作者: 李治邦
殘秋了。
在解放紀念館前廳的咖啡館,馬個費與姜祖德見面。姜祖德說,我喜歡英雄,我剛開始創業的時候很困難,那時我就帶著你老婆邵靜不分晝夜的。很多次都快干不下去了,就到這兒來尋找做英雄的那種感覺。
馬個費打斷姜祖德,問,你叫我到這裡不是為了說這些話吧?
姜祖德哈哈笑著,那我就開門見山,我希望你別揪著我不放,你去全國各地看看,干房地產干成大買賣的,沒有不為清除釘子戶犯愁的,也沒有單槍匹馬乾的,總會找人擺平這些爛事。我不想做太出格的事,但手下人做了,我也無法挽回。
馬個費說,你的人打斷了人家肋骨,而且不止一個,一家四口,你的人打了三口,最小的才十幾歲,你的人真下得去手。
姜祖德嘆了口氣,說,我的人就是素質低,其實不是你抓的,是我動員阿強到你們那兒投案自首,你不是也審他了嗎?你能不能看在我提攜你老婆的份上放我一馬,我肯定會報答你。
馬個費冷靜地說,這不是你我之間的問題,我懂得報恩,也知道你器重我老婆。但我是幹警察的,還存在著公道二字,你比我聰明,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姜祖德說,你知道那釘子戶都是什麼人?說重了就是無賴流氓。我當過兵,為國家守過雲南邊防。我現在給這座城市每年上交稅金六千多萬。
馬個費說,你對我說這些功績沒用,我是警察,只管做我的事。
姜祖德不再說什麼,他把馬個費帶到一個小桌前,舉起在桌上的兩個酒杯,邀馬個費幹了這最後一杯酒。馬個費問,什麼叫最後一杯呀?
姜祖德回答,我是一個不願意後悔的人,既然你不放手,就都好自為之吧,咱們就最後較量較量。
兩人喝完了酒,馬個費轉身大步離開解放紀念館,他聽到後面響起了雄壯深情的《英雄》樂聲。
第二天,邵靜剛走進公司大樓,就被姜祖德傳到辦公室,姜祖德告訴她,現在公司因為釘子戶的事情吃緊,所有中層幹部的薪金緩發三個月。邵靜回到辦公室,聽到同事背後說,緩發薪金只是針對她,別的中層照發不誤。中午吃飯的時候,不少同事都躲著她,餐桌上只有她一個人吃飯。下午,一個好同事給她發簡訊,說,你在公司成了人們發泄的對象,都說是你出賣公司情報給了當警察的老公。
一個平常關係不錯的下屬找到邵靜,說前不久邵靜托她買基金的五萬元賺了錢,給了邵靜一個卡。邵靜問,卡里多少錢?
下屬喜滋滋地說是十萬,賺了一倍的錢。
在馬個費的薰陶下邵靜覺得情況不對,總覺得是個陷阱,但又不好說什麼。她仔細研究基金的走向,也不認為這個基金就賺錢。在公司,邵靜聽說以前清除的釘子戶最近又都得到了賠償金,所有的舉動都讓邵靜產生了懷疑。
邵靜破例讓馬個費去了她的家。馬個費進去感覺很新鮮,是一個獨居室,但裡邊布置得很講究,平台能看見長湖。馬個費說,我就說你有房子吧。
邵靜見馬個費坐在沙發上很難受的樣子,知道馬個費胃病又犯了。邵靜生氣地道,你在外邊是喇叭,回家是啞巴,有事了就朝家裡跑,沒事了就看不到人。
馬個費忙做暫停的手勢,求饒道,我不想吵架,就想吃碗熱面。
邵靜不情願地到廚房給馬個費做麵條,馬個費主動到廚房幫忙,久違的情調瀰漫在廚房。邵靜便咽著說,公司緩發我三個月的薪金。
馬個費說,姜祖德找不到我的茬口,就只能在你身上發泄了。你注意那十萬存摺,早晚要成為整治你的藉口,你不要動。
邵靜委屈,說,那是他給我的獎勵。
兩個人沉悶地吃著麵條,窗外長湖江面的汽輪一直響著。邵靜氣憤中說起給釘子戶賠償金的事,說著說著就嚷了起來,這不明顯是姜祖德在掩蓋什麼?
馬個費讓邵靜別說公司的事,以免又鬧有關線人的話。
兩個人吃飯後也不洗碗,躺在床上享受難得的放鬆。馬個費說,你這房子也不錯,比我那個強。
邵靜賭氣地說,你那房子也是我的,是我不跟你計較,要不然讓你小子淨身出戶。
馬個費看見牆壁上貼著一個孩子的畫片,心頭一動。邵靜知道馬個費著魔孩子好幾年,說,咱們今天那個吧,我給你生個孩子。
馬個費笑了,說,為了孩子而上床,目的太單純了吧。
邵靜不服氣,覺得馬個費活的方式有問題,她在衛生間裡洗澡還不斷地喊著,我為了孩子跟你做愛起碼是人道的,你純粹是為了案子活著,這不符合人類的情感。
馬個費走到衛生間裡看著邵靜洗澡,那一身雪白的皮膚映得他眼暈。他說,你為什麼活著,你天天上班跟玩命似的,還不是為了你們老總姜祖德?
邵靜洗完澡看都不看馬個費,說,是姜祖德把我要到房地產公司,從中層干起,都是姜祖德一手把我提拔起來的。想當初姜祖德領著十四個人,籌資二十萬元,到後來賺錢十幾個億,手下二百多人。檢舉他也是矛盾,腦子裡總打架。
邵靜坐在床上說想喝酒,馬個費只好陪著她喝。兩個人在酒精的觸摸中產生了渴望,兩個人重涉愛河。忙亂中,馬個費聽到邵靜一直在喃喃,愛你,真的愛你。
這句話以前他也聽到過,都是他逼著她說,但是每次邵靜都說得很勉強。事後,馬個費試探地問邵靜,我們能不能彼此信任地生活?
冷靜下來的邵靜突然變得茫然,聽著窗外的汽笛聲,說,我總怕你利用我或者出賣我。
晚上,邵靜執意要出去逛。馬個費說,天涼了,在家待著不好嗎?
邵靜說,我悶得慌,就想出去走走。
馬個費陪著邵靜坐上計程車。在車上,邵靜說要去她經手建築的一個高檔寫字樓。寫字樓下有個邵靜十分喜歡的星巴克,兩人走到星巴克坐下。馬個費對這種幽靜而西式的環境很陌生,他覺得自己與邵靜的生活方式顯然有了差距。
兩個人正聊著,居然看見姜祖德與嘉櫻走進來。馬個費示意邵靜千萬不要聲張。邵靜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因為嘉櫻早就宣布離開了姜祖德,從夜店去了政府的信訪辦工作,成為街頭巷尾的一個熱議。馬個費說,肯定還會有人來。
沒多久,刑警大隊的大金穿著便衣走了進來,馬個費對邵靜說,這就基本對上帳了。
半個小時後,馬個費離開,姜祖德和嘉櫻也離開。邵靜不滿意,說,跟你在一起總有被窺視的感覺,實在不舒服。
邵靜對嘉櫻產生了懷疑,說,嘉櫻現在在外邊大罵姜祖德,說他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情,跟你吧,還裝得有那麼一點暖昧,這女人就是姜祖德的線人。
馬個費示意她小聲點,說,嘉櫻只是姜祖德雇用的人,我在辦她丈夫案子裡就發現了這點。
邵靜很苦惱,說,姜祖德給我看了你和嘉櫻的照片,我沒給你。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來扔給馬個費。馬個費看了看,照片上兩個人交談的姿勢很小資,嘉櫻的臉是正面,馬個費的臉是側面。嘉櫻的這張臉那麼溫情,眼睛裡都是故事。馬個費笑著說,照得不錯,把本來很普通的表情拍得看起來都是故事。
邵靜提出到寫字樓的頂層出出悶氣,帶著馬個費到了頂層,能看到整個城市的斑斕夜色。邵靜繼續沉浸在傷感中,偎依在馬個費的懷裡喃喃地說,我和熹櫻並不熟悉,公司的人都休她,都知道她在老闆面前指手畫腳,總是說別人壞話,想不到背後還有這麼多鰻凝的勾當。
馬個費勸了幾句,邵靜又歇斯底里地指責馬個費,說,朋友之間背叛是傷人,夫妻之間背叛就是傷心。
邵靜實在抑制不住自己,把姜祖德給她的照片摔給馬個費,你也不是什麼好鳥,你看,你的手已經摟住了嘉櫻的後腰,這個你不承認?
馬個費說,她要摔倒,我那是攙扶她。
邵靜怒氣頓生,我是傻子,還看不出你是摟著還是攙扶?
馬個費看著照片突然問邵靜,我看這拍攝手法很像是李鄧,是不是她也給姜祖德服務啊?
邵靜連說,不可能,李鄧是我鐵姐妹,不會背叛我。
兩個人正說著,馬個費發現姜祖德已經站在他們身後。馬個費挖苦地問道,那麼晚了還有閒心跟著我們。
姜祖德笑眯眯地說,我的下屬總跟你監視我,我覺得不正常。
馬個費沉默地看著邵靜。邵靜淡然地說,我們兩口子出來放鬆,沒有監視你。
姜祖德撇撇嘴,那也不能這麼巧就碰到我吧。
姜祖德警告馬個費,你抓誰都可以,但不要對阿強下手,他可是我的兄弟,該放的你就得放。
馬個費笑了,我對他說什麼了你就這麼緊張。
姜祖德惡狠狠地對馬個費吼道,為什麼始終抓住我不放,哪個房地產公司不對釘子戶下手,我算是手軟的!
馬個費說,你的人把人家打成那樣,還說手軟,你跑得了。
姜祖德指著邵靜對馬個費說,你怎麼整治我,我就怎麼整治你老婆!
馬個費也不示弱,把邵靜給他的照片遞給姜祖德,有意思嗎,你找人這麼監視我,你看看你現在像一個優秀的企業家嗎!你那是找死!
姜祖德生氣地說,我就是讓你死!咱們走著瞧,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姜祖德憤然走了,馬個費渾身都感到麻木。邵靜處於極端痛苦中,她沒有理會馬個費,獨自走了。她沒想到馬個費把照片扔給了姜祖德,這就是要把她牽扯進去。馬個費在頂層上迷路,怎麼也下不來。他給邵靜打手機,邵靜不接,只得給小華打,讓小華領著他走出迷宮。
邵靜痛苦地回到自己家,她打電話告訴馬個費,千萬不要來找她。馬個費坐著小華的車在馬路上到處遊蕩,小華說,明天我就結婚了。
馬個費說,祝你們幸福。
小華說,我送你回家吧,你也讓我清靜清靜,要不然你這麼跟著我,我本來安靜的思緒又得亂。
邵靜回到臥室躺下就開始做夢,一隻兇悍的老鷹始終追著她,一直追到樓頂。而她站在樓頂才看見樓下都是一根根的水泥管子,當老鷹尖嘴快啄到她的時候,有人從背後推了她一下,她拼命回頭才看清楚,竟是個沒有五官的男人。她的身體往下墜,然後咚的一聲才醒過來。恍惚間,她見身邊沒有馬個費,就慌忙給他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小華,傳出一個很疲倦的女人聲音,喂,你是誰呀?
邵靜厲聲問道,我丈夫呢?
小華悄聲說,你丈夫在我車上睡著了,我不忍心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