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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後宮領袖阿巴亥生殉

2024-10-04 14:18:39 作者: 上官雲飛

  天命六年(1621)三月二十一日辰時,努爾哈赤進入剛剛攻克的遼陽城,就下達了「遣人往迎眾婦人及諸子來城居住」的諭令。這樣的舉家大遷徒,為努爾哈赤日後定都遼陽打下了伏筆。告別赫圖阿拉老城的熱土,順著蘇子河的流向,走出新賓重重大山的眾福晉和諸幼子們,帶著既嚮往又懷疑的情緒,一路上車馬奔馳。遼陽,這一座用馬鞭、箭簇和生命占領的城市,將為他們開創一個嶄新的時代。

  四月初三,努爾哈赤又根據建制每二旗出五牛錄額真一人,每二牛錄出士兵一人,組成一支精幹的隊伍,前去往迎眾福晉。他們的任務是保駕護航,當然,更是壯大皇家聲威。四月初五日深夜,踢踢踏踏的足音和轟轟隆隆的輪響鬧醒了沉睡的古城。總兵官以上的諸大臣立即騎馬趕到城外教場,在那裡他們下馬步行,向風塵撲撲的眾福晉們施行大禮,恭恭敬敬地引導遷徒的乘騎入城。城內,軍士們沿街列隊,歡呼祝福。自城內至努爾哈赤的寢宮,一色的白席鋪地,上敷紅氈,場面宏大。無數的燈籠點綴在叢叢篝火之中,整個夜空彤紅一片。眾福晉們移動著木底旗鞋,一步步地向努爾哈赤走來……

  眾福晉順利地到達了遼陽,但是,有官員卻因為其間的過失遭到了革職。它給平淡的歷史增添了一段跌宕的情節,講述出來還是蠻有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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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胡圖是最早受汗派出迎接皇妃們的官員之一。他的任務很簡單也很明確,就是宰殺自家的豬用以祭祀。那種儀式本來是走個過場而己,用不著那麼鋪張。可是阿胡圖把自家的豬盡宰之後,又大散銀錢,四處搶購,一日宰祭竟至二三十頭。胡作非為的後果當然是自找倒霉。

  如果說阿胡圖的倒霉是咎由自取,那麼布三的厄運就有點天降橫禍,多少有些委屈。那一天,眾大臣引領眾福晉自薩爾滸再度啟程。由日出至日落,時光在奔波勞頓中流逝。當隊伍行進到十里河地方,夜幕已經降臨,眾臣商議準備就此住宿,疲憊不堪的眾福晉也欣然允許。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執行其它任務的布三不期而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布三力排眾議咄咄反詰:此地至遼陽稍息可至,何必非要住下呢?並且逼迫大家起身前行。於是,這支重又上路的隊伍直至深夜才到達遼陽城。事後,努爾哈赤命人對布三進行審理。布三的用意也許不會怎麼惡毒,可是上司一口咬定他有過失。直率的布三承認事情屬實,但拒不認錯。在眾福晉到達遼陽的第三天,阿胡圖和布三各自在征戰中掙來的參將職務被一擼到底,降為白身,並且所得賞物被盡數沒收。這段插曲不正也反映當時滿洲勇士的錚錚鐵骨嗎?

  努爾哈赤占領遼陽之後,立即做出的另一個重要舉措,是召回離異將近一年的阿巴亥,將其復立為大妃。

  這件事證明努爾哈赤對可愛的阿巴亥確實情有獨鍾,那個與她幾近同時被轟出去的繼妃袞代之輩絕非可比。皇帝身邊被趕走的女人太多了,不論她們此前多麼高貴,一經出宮,淪入民間,能有幾個獲得回頭的機會?剛愎自用的努爾哈赤能把「復婚」的決定做得這樣果斷必有深刻的原因。63歲的努爾哈赤對女人的感動已經失去敏銳,何況天下不乏美人。阿巴亥之所以能浮出政壇,是因為她的重要,她的持家理政,相夫教子的能力出類拔萃。眾福晉的身影曾多次在努爾哈赤的腦海里一一濾過。秀美、端莊、勤勞、誠實、儉樸、堅毅都是她們為妻的美德,就連她們的刁鑽、自私、懶散也可以容忍;她們都有對權力的渴望,並為此而不停地做著卑鄙的手腳,但是,這群幾乎什麼都具備的女人,就是缺少一種政治上的豁達、縝密、遠見。後金進入遼瀋,雄心不已的努爾哈赤將有更大的動作,現在身邊的這些女人難挑重任。

  時代選擇了阿巴亥,她的才情吻合了努爾哈赤時代需求的苛刻檢驗。果然,她在厄運中非但沒有頹廢,經過風雨的歷練而更加成熟。阿巴亥鮮亮如初。她再次介入到諸王和眾妃建構的政治格局當中,重新與他們交誼和對峙。她的嶄新的政治生涯開始了,其實這也為她以後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阿巴亥復出後,關於眾福晉活動的筆墨也開始出現。努爾哈赤的女人逐漸從閨閣走上政殿,從京城走向野外,她們不再是帝王的附庸,她們有組織地從事一些政務,她們給努爾哈赤以政治的鼓舞,這一切與眾妃之首阿巴亥的作用息息相關。時代也需要女人登上歷史地舞台,發揮自己的才情。據清朝入關前較為廣泛翔實的官方記錄《滿文老檔》記載:自天命元年(1621)八月二十八日,東京城在遼陽太子河北岸山崗奠基。眾福晉在努爾哈赤和大妃的率領下,出席慶賀大典。這是他們未來的皇都,一方吉祥之地。前來參加活動的還有諸貝勒、眾漢官及其妻室。「八旗宰八牛,各設筵宴十席,大宴之。又每旗各以牛十頭賞築城之漢人。八旗八游擊之妻,各賞金簪一杖。」這是何等闊氣的儀式。眾福晉點綴其中,讓歷史留下她們為努爾哈赤的事業助陣的呼聲。

  天命七年(1622)二月十一日,眾福晉冒著早春寒冷,奔赴將士們戰鬥的前線。十四日,她們到達廣寧,統兵大臣一行人等出城叩見。衙門之內,路鋪紅氈,努爾哈赤坐在高高的龍椅里。巳時,「大福晉率眾福晉叩見汗,曰:汗蒙天眷,乃得廣寧城。再,眾貝勒之妻在殿外三叩首而退。嗣後,以迎福晉之禮設大筵宴之。」史家在這裡勾勒了大妃阿巴亥一幅政治秀,由此更加證明阿巴亥有做為後宮領袖的實力。阿巴亥和她手下的女人們,大約在血火前線的廣寧停留了三天,於十八日隨努爾哈赤返回遼陽。

  天命八年(1623)年正月初六,努爾哈赤攜眾福晉出行,「欲於北方蒙古沿邊一帶擇沃地耕田,開放邊界」,他們沿遼河曉行夜宿,踏勘,行獵,把女真人的英武寫在雪地冰原上,直至元宵節的前一天返回。

  天命八年(1623)四月十四日,眾福晉又一次隨努爾哈赤為墾地開邊出行。是日,他們由東京城北啟程;經由彰義至布爾噶渡口,溯遼河上游至渾河,二十二日返回。後金政權的迅猛發展,糧食供給成為燃眉之急,努爾哈赤與他的女人們於曠野中的如此旅遊,不會有多少浪漫的成份。

  這一次出行的情形大不相同。天命八年(1623)九月中旬,眾福晉又一次走出東京城堡,跟隨努爾哈赤的儀仗,暢遊於山河之間,為期十二天。此間,除了狩獵、捕魚,訪問田莊、台堡;還參與接見蒙古貝勒,以及為大貝勒代善之子迎親,整個行程有聲有色,其福晉們的作用大焉。

  《滿文老檔》作了詳盡的記載:天命十年(1625)正月,「汗率眾福晉,八旗諸貝勒、福晉,蒙古諸貝勒、福晉,眾漢官及官員之妻,至太子河冰上,玩賞踢球之戲。諸貝勒率隨侍人等玩球二次之後,汗與眾福晉坐於冰之中間,命於二邊等距離跑之,先至者賞以金銀,頭等各二十兩,二等各十兩。先將銀置於十八處,令眾漢官之妻跑往取之;落後之十八名婦人,未得銀,故每人賞銀三兩。繼之,將每份二十兩銀置於八處,令蒙古小台吉之妻跑往取之;落後之八名婦人,各賞銀十兩。繼之,將每份銀二十兩、金一兩置於十二處,令眾女兒、眾小台吉之妻、福晉及蒙古之眾福晉等跑之,眾女兒、從小台吉之妻及福晉等先至而取之;蒙古眾福晉落於後,故賞此十二名女兒金各一兩、銀各五兩。跑時摔倒於冰上者,汗觀之大笑。遂殺牛羊,置席於冰上,筵宴,戌時回(東京)城」。

  努爾哈赤留在遼陽的笑聲似乎還沒有消弭,他的生命旅程確將要走向終點。明天啟六年即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68歲的努爾哈赤親率6萬八旗軍,號稱20萬大軍,渡過遼河,如入無人之境,向孤城寧遠猛撲而來。守城者袁崇煥,42歲,進士出身,是個文弱書生。

  二十三日,努爾哈赤命離寧遠城5里安營,橫截山海之間的大路。努爾哈赤採取「先禮後兵」的策略,先放回被俘漢人捎勸降書給袁崇煥說:獻城投降,高官厚賞;拒絕投降,城破身亡!袁崇煥回答說:「義當死守,豈有降理!」二十四日,努爾哈赤派兵猛力攻城。城堞上,箭頭如傾盆雨;懸牌上,矢鏃如刺蝟皮。後金兵攻城不下,努爾哈赤命軍士冒死鑿城挖洞。後金兵將城牆鑿開三四處高約兩丈的洞口,明守軍拋火球、扔火把燒挖城之敵。當城牆快被挖穿時,袁崇煥親自帶兵用鐵索裹著棉絮蘸油點燃,垂下來燒挖城之敵。他的戰袍被射破,肩臂受傷,仍舊堅定指揮,不下火線。二十五日,袁崇煥命用西洋大炮,從城上往下轟擊,重創八旗軍。努爾哈赤對這種新引進的西洋大炮,其來源,其特點,其性能,其威力,一無所知,毫無準備。炮過之處,死傷一片。官兵害怕,畏縮不前。努爾哈赤親自督陣,後金將領持刀驅兵向前,快到城下,畏炮又退。有史料記載:城上西洋大炮擊中黃龍幕,傷一大頭目,用紅布包裹,官兵抬去,放聲大哭。這個「大頭目」就是天命汗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一生戎馬馳騁44年,幾乎是百戰百勝,可謂歷史上有名的常勝統帥。但正所謂勝利會腐蝕聰明,權力會沖昏頭腦,他太自傲,太輕敵了。天命汗晚年,被勝利和權力腐蝕了聰明,沖昏了頭腦,犯下錯誤,吞下苦果。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的寧遠之敗,是努爾哈赤起兵以來所遭遇到的最重大挫折。此後,天命汗鬱鬱寡歡,陷入苦悶。八月十一日,在瀋陽地區憂憤而死,將他未盡的事業留給了他的後繼者。

  在努爾哈赤死去十八個小時之後,他最寵愛的大福晉阿巴亥被四大貝勒逼迫生殉,大金國的這樣一個女強人就這樣倒下了。跟阿巴亥同時陪殉除了庶妃阿濟根,還有那個向她擊射暗箭的小妃德因澤。不知道她最終能否原諒那個熱衷於搬弄是非的小女人?無論卑鄙無論崇高,無論渺小無論偉大,無論得寵無論失愛,她們各自的終點卻是那個共同的土堆,歷史的如此安排讓人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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