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與後天的拉鋸戰——雙生子研究

  吉姆·斯普林格和吉姆·路易斯是一對雙生子，1939年在俄亥俄州皮奎市出生，剛出生後不久，這對雙生子就被送到了兩個不同的家庭，他們在不同的家庭長大，並且互相不知道對方的存在。巧合的是，他們的養父母給他們起了相同的名字。

  斯普林格在39歲時得知自己還有一個孿生兄弟，就住在中西部，於是他主動和路易斯聯繫，兩人決定見面。見面時，斯普林格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路易斯與他是如此相像，他們都是身高180厘米、體重82公斤。斯普林格在和路易斯聊天后，發現他們雖然成長於不同的家庭，卻有很多相似的經歷。

  斯普林格年少時，曾養過一條寵物犬，並給它起名為「玩具」，路易斯也是如此，他們還都跟隨著家人到佛羅里達州的聖皮特海灘度過假。長大後，斯普林格和路易斯都結過婚又離了婚，而且他們第一任和第二任妻子的名字都相同，第一任妻子名叫琳達，第二任妻子名叫貝蒂。後來，他們都生下了一個兒子，並都給兒子起名為詹姆斯·艾倫。他們都當過業餘警察，還都喜歡在家裡做木匠活。他們都有嚴重頭疼的毛病，喜歡喝米勒牌淡味啤酒，抽塞勒姆牌香菸，都有咬手指甲的習慣。他們還都喜歡把寫給妻子的情書扔得滿屋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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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吉姆兄弟並非完全一致，他們的髮型不一樣，斯普林格額前有劉海，路易斯則梳了個大背頭。他們一個擅長寫作，一個擅長演說。

  這對雙生子很快引起了明尼蘇達大學心理學家托馬斯·布沙爾的注意，因為他正在尋找從小被分開撫養的雙生子，找到這些雙生子後會對這些人進行了解測驗和人格測驗。此外，研究者還會對這些雙生子進行長期的訪談，以了解他們的童年經歷、恐懼、嗜好、音樂興趣、社會態度和性興趣等方面，從而判斷他們的性格是否相似。凡是參加這項研究的雙生子都曾被研究者用1.5萬個以上的問題轟炸過，研究者所問的問題涉及了雙生子人生的方方面面。布沙爾曾這樣形容：「我們連人家七舅老爺有沒有腳氣的問題都問了。」

  吉姆兄弟接受了布沙爾的邀請，來到了實驗室，這裡有一幫研究者在等著為這對雙生子進行一系列測試，從而確定他們之間的相似度到底有多高。

  一個人的性格到底是由什麼決定的呢？這是布沙爾團隊所考慮的問題。大千世界，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樂觀，有的人喜歡抱怨，有的人外向，有的人卻很容易害羞。於是先天和後天之爭開始了，也就是說一個人的性格到底是遺傳決定的，還是環境決定的。

  先天遺傳主要與基因有關，這是我們從父母那裡繼承的，因此我們與兄弟姐妹更為相似，尤其是雙生子，就更加相像了。上述案例中的吉姆兄弟似乎說明了先天遺傳的重要性，他們雖然在不同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但卻擁有很多相似的特點。不過他們所處的家庭環境雖然不同，但文化環境卻是相同的。

  後天環境主要分為兩個方面，即家庭環境和文化環境。在一個人人生頭幾年，他所身處的環境以家庭為主，他無法隨便到外面去，只會在父母的帶領下接觸外面的世界。因此許多兄弟姐妹最初都比較相似，隨著年齡的增長會變得越來越不像，因為他們在長大後，可以自主地到外面的世界去，受到外面世界的影響。

  當到了入學年齡後，我們會離開家到學校去學習，這時學校生活將會占據我們生活的大部分空間，我們會受到老師、同學的影響，還會受到文化教育的影響。同時，我們也變得自由起來，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興趣愛好、朋友，選擇去參加喜愛的集體活動，選擇自己喜愛的穿著，等等。這個時候，後天環境對一個人的性格形成變得越來越重要。

  在吉姆兄弟的案例中，他們所生長的家庭環境雖然不同，但文化環境卻是相同的，他們都在美國長大，接受美國的教育。這是我們常常忽視的一個因素，即環境因素的差異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大。在吉姆兄弟成長的過程中，他們會接受許多相同的事物，例如相同的教育經驗、相同的商品。吉姆兄弟都喜歡喝米勒牌淡味啤酒和抽塞勒姆牌香菸，這兩個品牌其實在美國有許多受眾，不僅僅受到吉姆兄弟的喜愛。

  如果一對雙生子分別生活在兩個文化差異較大的環境中呢？他們是否還存在這麼多相似的地方？奧斯卡·斯托爾和傑克·尤菲這對雙生子的經歷可以做出回答。

  奧斯卡和傑克的父親是猶太人，母親是德國人，他們出生在特里尼達，雖然是一對雙生子，但在出生後不久就被迫分開了，奧斯卡和母親、外婆生活在一起，他的母親和外婆是天主教徒，奧斯卡和母親一起生活在歐洲，當時的歐洲正值納粹分子統治。奧斯卡難免會受到納粹思想的影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奧斯卡還參加了希特勒的青年運動。

  傑克跟隨著父親在地球另一端的一個加勒比海國家生活，他從小生長在一個猶太家庭，青年時期曾在以色列的一個集體農莊待過很長時間。在傑克的認知里，他就是一個猶太人，十分憎恨納粹分子。

  奧斯卡和傑克這對兄弟從未聯繫過，直到長大後才與對方取得了聯繫，此時的奧斯卡是德國一家工廠的管理人員，傑克則是一家商店的老闆。

  和許多被分開撫養的雙生子一樣，奧斯卡和傑克有許多驚人的相似之處。

  首先是外表，他們都喜歡穿藍色、雙排扣、帶肩章的襯衫，都留有短鬢，都戴著金絲邊眼鏡。他們在運動上的表現都很出色，都不擅長數學，難以集中注意力，總是心不在焉。此外，他們在一些小事上也都相同，都喜歡吃辣的食物，喜歡喝甜酒，喜歡將塗了黃油的吐司放在咖啡里，習慣在手腕上纏橡膠帶，習慣在上廁所前、上廁所後都沖馬桶，在乘電梯時都習慣性打噴嚏，等等。

  當然，奧斯卡和傑克之間還存在著許多差異。奧斯卡從小生活在納粹統治的歐洲，他在政治上非常保守；傑克則是一個政治自由人士，因為他從小生活在政治環境比較寬鬆的國家和家庭里。他們所信奉的宗教和政治信仰似乎影響到了他們的性格，傑克明顯比奧斯卡更外向、自信。

  奧斯卡和傑克這對兄弟的案例說明，不論是先天還是後天因素都會對一個人的性格產生影響。一個人的先天遺傳決定了他會對環境做出怎樣的反應，例如先天外向的人，會傾向於選擇和自己性格相似的人做朋友。當然，後天環境的重要性也是不可忽視的。像人這樣的群居動物，不可能不受到後天環境的影響，如果沒有後天環境的刺激，往往很難成為一個正常人。

  英國心理學家哈利·哈洛的恆河猴實驗十分著名，不過這一系列實驗也讓哈洛聲名狼藉，在許多人看來，哈洛對猴子太殘忍。

  1971年，哈洛的第二任妻子因乳腺癌去世，他便搬到了明尼蘇達州的梅約醫學中心接受治療。在這裡，哈洛接受了一系列電擊治療，他像個動物一樣被皮帶綁在桌子上，然後接受電擊。電擊治療讓哈洛的性格發生了改變，當他回到麥迪遜大學後，許多人都感到了哈洛的變化，同時哈洛也結束了剝奪母愛的研究。

  後來，隨著生物精神醫學的興起，哈洛對藥物改善精神狀況這一現象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決定再次在恆河猴身上做實驗，這次參與實驗的猴子比之前在剝奪母愛實驗中的猴子更慘。

  哈洛設計了一間黑屋子，然後將猴子頭朝下吊起來，一吊就是2年，哈洛還將此稱作「絕望之井」。在這裡，小猴子不僅不能與母親在一起，也沒有其他猴子存在。當小猴子恢復自由之後，它變得不正常起來，出現了嚴重的、持久的、抑鬱性的精神病理學行為，即使9個月後也沒有恢復正常，整日只獨自抱著胳膊發呆，一點兒小猴子的機靈勁兒都沒有。

  哈洛的絕望之井對於參加實驗的小猴子來說是十分殘忍的，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相似的事情會發生在人類身上。在加利福尼亞州曾出現過一個極端的人類案例，她的名字叫吉妮，她從小就被獨自關在一個小房間裡，還被綁在一把訓練大小便的座椅上，直到13歲吉妮才被拯救出來，雖然吉妮之後接受了正常的教育，但她再也無法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了。在她前13年的生活中，她幾乎與外界隔絕，既沒有受到家庭教育的影響，也沒有受到文化的影響。

  上述兩個極端的案例都說明了後天教養的重要性，人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他所成長的環境。例如一個先天外向的人，如果從小和父母離群索居，那麼他就有可能成為一個害羞的人。

  總之，人的性格的形成過程是十分複雜的，受到先天和後天因素的共同影響。或許正是由於兩者的交叉影響，才導致了性格的複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