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2024-10-04 14:03:14
作者: 唐達天
錄取名單一張榜公布,謝婷婷傻眼了,她的名字被排在了三十名之後,而許佳的名字卻被排在了第五位。
頓時,她的身子仿佛掏空了似的,她感到頭暈目眩,四肢乏力。
她萬萬沒有想到,結果與她的估計大相逕庭。事實上,在筆試、口試完了之後,她始終滿懷自信,因為筆試所出的一些問題,基本上都是她大學時學過的,她幾乎沒費多大的勁就答好了試卷,口試的內容也都是日常採訪中經常碰到的,她回答完了之後,看到幾個評委頻頻點頭,想來也不會太差。可結果卻是這樣。事情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強中自有強中手,自己滿以為考得好,還有比你考得更好的人,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問題是許佳竟然考取了第五名,她卻被排除到榜外,這是她怎麼都無法接受的事實。對於許佳,她是非常清楚的。許佳畢業於師專中文系,寫作水平一般,嚴格意義上講,在新聞上她還是一個門外漢。與她共事一年多,她太了解她了。有時,她寫完了稿件,怕過不了關,還偷偷讓謝婷婷改一遍,謝婷婷也不客氣,該改的就改,該刪的就刪,改完後的稿子,一下就有了新意。許佳為此也非常感激謝婷婷,要是有單位請她吃飯,她必定要拉謝婷婷一塊兒去,也算是一種報答。當然,僅僅這些是不足以說明什麼問題的,關鍵是在這次考試中,許佳的臨場狀態實在不敢恭維。她就坐在謝婷婷的鄰桌,謝婷婷快答完了,掃了一眼鄰桌的她,有好幾道題還空著。她看謝婷婷看她,便示意讓她把判斷選擇題亮出來,她礙於情面,只好把那些答滿「√」「×」的卷子亮到桌子一旁,讓她抄答。那時候,謝婷婷就悲哀地想,這位熱情奔放的甜姐兒,怕是被淘汰了。然而,生活就像一個滑稽的魔術師,當時你在為她悲哀,現在倒過來卻讓她來悲哀你。這究竟是鬼差神使還是人為的因素?
她的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她回過頭,見許佳喜悅溢滿了臉。她說:「許佳,祝賀你,成功了。」
許佳卻不無同情地說:「婷婷,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考得這麼差?你不應該這麼差,是不是他們把分登錯了,你應該查一查呀。」
謝婷婷鼻子不由得一酸,努力忍著眼淚,咬著嘴唇搖了搖頭,然後,衝出人群,淚水就嘩地一下傾瀉而下。她不願意在這裡停留,也不敢停留,她覺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著她,都在看著她出洋相。她抓過自行車,就瘋了似的跑了起來。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就抬起手擦一把。就這樣,她一邊走著一邊擦著,一直騎車到了思思的家裡,敲開門她再也無法抑制了,一頭撲到思思的床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思思說你怎麼了,怎麼了?你別哭了,究竟出了什麼事,快告訴我!思思越是勸她,她越覺得自己委屈,越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她不相信,不相信這是真的。別人的底兒她不知道,她還不知道許佳的底兒?她能考到第五名,我卻排到了三十名之後,這怎麼可能呢?然而,事實就是這樣,白紙黑字,清楚明白,無法篡改。這是怎麼回事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她無法想得通,也無法搞清楚。她只覺得從今以後,無法再面對她的朋友,面對電台的同事,更無法面對胡揚。甚至在剎那間,她還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她覺得與其讓人嘲笑,與其讓人瞧不起,還不如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想到這些的時候,她就淚如泉湧,那哭聲就一浪高過一浪,即便是自己想克制,也由不得自己了。
一旁的思思勸不住,就任其自然了。她想,讓她哭一哭也好,把積壓在心裡的委屈、苦悶哭出來,也許會好受些。
果然,哭夠了,她才覺得憋在胸中的那團東西被消化了,溶解了,沒有方才那樣憋得難受,堵得慌了。
思思給她打開一聽飲料,將吸管插進去,遞到她的手中說:「是不是出榜啦?」
淚水又從眼裡涌了出來,她點了點頭。
思思又說:「是不是落選啦?」
她忍不住抽泣了一聲,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
思思又遞給她一塊餐巾紙,說:「想開些吧。人生可供選擇的道路很多,何必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她突然抬起頭,說:「這裡面有鬼。」
思思噢的一聲,附和著說:「有鬼?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腳?」
她說:「是的。肯定是他做了手腳。王八蛋!」
思思說:「你上次不還說不可能嘛,他不可能缺德到那個地步,現在你怎麼就斷定是他使了手腳?」
她只好把許佳如何看她的答卷,許佳平時的能力和水平是怎麼的一般化,這次考試卻名列第五名的事說了。末了又說:「如果不是把我的分數搞錯了,就肯定是他搗了鬼。我不會過高地估計我自己,但我也不至於落到許佳的後面去。這一點我確信無疑。」
思思說:「果然不幸被我言中了。婷婷,怎麼說哩,你真是太善良了,你以善良的心態來忖度別人,可別人沒有你這麼善良呀。事已至此,說什麼都遲了,就忍了這口氣吧。」
她說:「不,我一定要查查我的分數,即使他們不錄用我,即便我當不了這個記者,我也要討回一個公正。」
思思說:「談何容易?他們會讓你查捲紙嗎?既然他們把一切都暗箱操作了,就是讓你查,你也未必能查出來。」
她仍然固執地說:「他們不讓我查,我就上告。我就不相信太平盛世,朗朗乾坤,沒有我伸張正義的地方。」說著就要往外走。
思思把她堵在門口說:「說風就是雨。你去也得想好,先找誰,後找誰,怎麼說。再說,你要告他們,你有什麼證據?你說他營私舞弊,說他打擊報復,你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別人就不相信,反而認為你在誣告。呆一會兒,冷靜冷靜再說嘛。」說著死拉硬扯把婷婷拉到了沙發上。
謝婷婷呆呆地看著空氣說:「是可忍,孰不可忍。思思,我真的咽不下這口氣,我也真的再無法面對我熟悉的人了。」說著淚珠兒就像斷線的珠子吧嗒吧嗒落到了手背上。
思思安慰說:「婷婷,你別瞎想,前頭的路還長著哩,何必以一次成敗論英雄?再說了,正式錄用的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大多數人不都是在錄用線之外嗎?你要真的不服氣,想查分,我陪你去。你這種狀態,去了怕你克制不住,同他們吵起來,反倒不好。」
謝婷婷說:「謝謝你,思思,我查是一定要查,但不用你陪了。我的事還是我去解決,你一參與,反倒不好。你放心,我絕不會同他們爭吵的,這點涵養我還是有的。」說著起身又走。思思再不好擋她,只好說了一些安慰的話,一直把她送到了樓下。
謝婷婷剛來到電台樓口,就碰到了調頻台採編部主任李小陽。謝婷婷本想迴避,但已經來不及了,就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李小陽卻叫住了謝婷婷說:「婷婷,你是怎麼搞的?按你的水平不至於考得那麼差呀,是不是登分的時候給你登錯了,你應該去查一查。」平時,謝婷婷對李小陽印象不錯,覺得這是個幹事業的人,為人正直公道,業務能力很強。此刻,當她很容易遭到別人鄙視的時候,他卻依然關心著她,並鼓勵她去查分,這使她非常感動,也使她備受鼓舞。她苦笑著說:「是的,我就是想找方台長去查一查,我不相信我會比許佳差那麼多。」李小陽環顧左右後悄悄說:「你要找,就去找田台長吧,別去找方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謝婷婷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讓她去找方笑偉,而去找田振軍,是因為這裡面真的有貓膩?還是因為田振軍的權力大?她搞不清這究竟是什麼原因,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李小陽絕對是出於好心才這樣告訴她的。她想,既然他已向我做了提示,我就按他提示的辦。心裡這麼想著,就越發地感激李小陽。儘管是一句話,一句提示性的話,但對於此刻的她來講,卻覺得那是一種溫暖和關懷,是一種友情和理解。
她敲開了田振軍的門,沒想到馬潔也在,正與田振軍在交談著什麼,看得出來,兩人的心情都還不錯。
田振軍將目光移向她,說:「有事嗎?」
謝婷婷點了點頭說:「是的。」
田振軍說:「啥事兒,說!」
謝婷婷看了一眼旁邊的馬潔說:「要不,你們談吧,我抽空再來。」
馬潔卻站起來說:「不不不,你們談吧,我已經匯報完了。」說著就走了。
田振軍又一次將目光投向了她。
她這才說:「田台,這次考試的捲紙能不能查?我想查一下我的成績,我對我的分數有懷疑。」
田振軍「噢」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有懷疑,這個嘛……你說你有懷疑,懷疑什麼?」
她說:「我不相信我會考得那麼差,是不是登分的時候登錯了,或者是加分加錯了,總之,我覺得我的分數有問題,想查看一下。」
田振軍說:「我說小謝啊,你的懷疑沒有絲毫根據,我們都是封閉式閱卷,姓名、身份證號、考場號都被封著,閱卷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誰是誰,登分也是幾隻眼睛盯著,不會搞錯的,絕對不會錯的。你認為你考得沒有那麼差,那只是你個人的感覺,好多考生都有這種感覺。當然,有這種感覺也沒有錯,但是,感覺畢竟是感覺,實際考分才是客觀的。」
謝婷婷說:「就算是我感覺錯了,我查看一下捲紙行不行?」
田振軍沒有想到這個丫頭竟然這麼固執,思忖了一下,才說:「捲紙已經存檔了,原則上是不能查的。因為像你這樣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實際考得不怎麼樣的人,恐怕不止你一個,要是誰都來查捲紙,我們的工作就不好幹了。再說,每年的大中專錄取考試也有先例,也不允許哪一個人隨便查捲紙,要是允許,全國有那麼多考生,這些考生中又有那麼多人錯誤地估高了自己,都去查捲紙,那不是亂了套?當然,除非你有非常充足的理由,我們認為有必要複查的話,是可以的,那也應該由組織複查,不能把捲紙交給你讓你自己去複查。」
謝婷婷聽著聽著,不由得臉紅了。尤其聽到什麼自我感覺良好,實際考得不怎麼樣,什麼錯誤地估高了自己等詞語,仿佛遭到了當眾被扒光衣服的羞辱,頓時,腦袋轟的一聲漲大了。難道我在他們眼裡,在所有人眼裡都如他所說的那樣,是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實際考得不怎麼樣的人嗎?難道我是那種錯誤地估高了自己、而又胡攪蠻纏的人嗎?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樣的人。然而,你不是那種人你又能怎麼證明你不是那種人?她原本不想攀比別人,也不想出賣別人,但是,此刻,她別無選擇了,她為了洗刷別人潑在她身上的污水,為了提供一個非常充足的理由,為了還自己一個公正,為了澄清事實,不得不提到了許佳。她說:「許佳坐在我的鄰桌,我交捲紙時,我看到她的捲紙有好多地方還是一片空白,她的成績為什麼就那麼高,我的捲紙答得不錯,成績卻那麼差。我不知道這能不能算作一個理由?」
田振軍心裡格登一下,隨後說:「這個嘛,也不能算是什麼理由。一是你看人家的捲紙幹嗎?你看人家的捲紙,這種行為本身就不對。二嘛,你看到人家的捲紙有空著的地方,這只能是你自己的感覺,感覺有時候也是靠不住的嘛!小謝呀,我看你還是冷靜冷靜,這次沒考好,要正確對待嘛!等以後有機會,再積極爭取。」
謝婷婷用牙咬著嘴唇,緊緊地咬著嘴唇。對此,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她除了感到羞辱、感到憤懣、感到不平之外,什麼都沒有了。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田振軍辦公室的,怎麼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病倒的。
等她醒來之後,她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一直守在她身旁的媽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說:「你終於醒來了,可嚇死我了。」看著媽媽一臉的疲勞,她真的感到十分地歉疚,她不應該病,不該讓媽媽來服侍她呀。她努力地擠出一絲笑說:「我怎麼啦,我躺多久啦?」媽媽說:「昨天下午你就發起了高燒,一直不停地說胡話,把你送到醫院裡,整整一天一夜了。」她抓住了媽媽的手說:「媽,你休息一會兒吧,我沒事兒了。」媽媽說:「你醒了就好,我先給你弄點吃的去。」
看著媽媽離去的背影,謝婷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媽媽老了,媽媽的頭髮已經花白了,那是被歲月染的,是被生活熬的,是為兒女們操心操的。父親去世得早,媽媽為了帶她和姐姐成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如今,她們都長大成人,本該讓媽媽享享清福,然而,現在,她不但沒有能力為媽媽創造清福,而且,連她自己的飯碗也保不住了,想想,心裡又是一陣委屈。
大病了一場,出院後,她像換了個人兒似的。思思曾看望過她幾次,她表面上歡笑,等思思走了卻黯然神傷。通過幾天的反覆思索,她雖然沒有大徹大悟,但至少對有些問題有了更深刻、更透徹的認識。現在她才清楚,在權力所及的範圍內,個人的力量是多麼的微不足道,多麼的輕如鴻毛。在這個範圍內,只有服從與被服從的定律,絕沒有對與錯之分。領導永遠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你必須要服從他,你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即便你的道理千萬條,也是錯誤的,對的也是錯的。這就是遊戲規則。你要想很滋潤地生存下去,就必須遵循這個規則,否則,就會適得其反,甚至會被碰得頭破血流。現在,她已被撞得頭破血流。她就像一隻折斷了翅膀的小鳥,無法高翔於藍天白雲之間,只好躲在陰暗的一角,一邊梳理著羽毛,一邊伺機遁逃。銀都已經不屬於她了,她怕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怕見到左鄰右舍,怕見到熟人、朋友,甚至怕見到她深深愛著的胡揚。她覺得她實在沒有臉面再見他了,一個女孩子所具有的自尊、臉面都在這無情的現實之中丟光了,等待她的將是仇者的鄙視和嘲笑,親者的同情和憐憫。對此,她都不需要,她惟一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離開這座既生她養她又將她碰得頭破血流的城市。
當她決定了遠行的計劃後,她突然感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失落,感到了一種隱約的不甘心。她又認真地梳理了一遍思路,才明白了失落和不甘心之所在。於是,她鋪開稿紙,給胡揚寫了一封信。她的思維一旦走進了胡揚的世界裡,她的淚水又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這是有生以來第一個衝破了她的禁錮的男人,也是讓她為之動情為之傾心的男人。如果沒有生活的波瀾,也許她會成為他的妻子,在心心相印中度過一生。但是,現在卻不行了。她不得不放棄他,放棄她所愛的人,放棄這座令人傷心的城市,趕快逃逸掉,否則,等殘留在她生命中的最後一絲絲自尊消失後,怕自己真的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
淚水模糊了雙眼,失落的已經無法挽回,她只有把自己的那絲還沒有消失的自尊凝聚到筆端,尋找一個美麗的藉口,為自己的逃避留下一條光明的尾巴!
寫好信,淚水還在不斷地流淌,她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埋葬了這段真情,但是,不埋葬又能怎麼樣?她的人格、她的自尊、她的臉面不允許她面對過去,她只能這樣。這就是一個悖論,她無法超越,就像一個跳高運動員無法跳過自己的身體一樣,她也超越不了由失敗與屈辱帶給她的自卑和羞慚,她寧可面對陌生的未來,也不願去面對別人的同情與憐憫。
性格即命運。也許她的這種性格決定了她只能如此,而不能別樣。
她先是悲悲悽淒地哭,後又憤憤然地想,難道我就這樣敗退了嗎?難道我就這樣悄然逃遁了嗎?難道就沒有人能主持正義,還我一個清白嗎?她同樣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敗退下去。她決定給市委書記彭之強寫一封信,把方笑偉怎麼想利用職權搞權色交易,把她懷疑考分有假、提出查卷遭拒絕的事都寫進去。她始終對許佳以第五名的成績被錄用持懷疑的態度,懷疑方笑偉從中搗了鬼,也懷疑許佳同方笑偉做了某種交易,否則,情況絕對不會是這樣。但是,因為沒有充足的理由,材料中就沒寫這些,只寫了許佳的成績可能有假,她的成績可能被搞錯,希望組織上核實一下。
謝婷婷過去採訪過彭之強書記,她覺得這是一位很難得的主持正義、清正廉明的領導,她之所以敢直接向他反映問題,正是基於這一點。她不敢抱多大的希望,因為她提不出更加有力的證據,只能就一些現象提出一些質疑。寫好之後,她心裡輕鬆了許多,也似乎給了自己一個安慰。寫好後,她又想起了田振軍,想起他說的那些話,想起他蔑視她的那種語氣,心裡又一陣憤憤不平。在這個世界上,她的美好的理想、純真的人格遭到了肆意的踐踏,她不再存在幻想了,也不再寄予什麼希望了,這反而讓她有了一種血戰到底的勇氣。像田振軍這樣無德無能的草包,之所以能夠坐到那樣一個位置上吆五喝六,無非是他進了那個利益圈子中。既然這是一個產生庸官貪官的圈子,它就有害於民,有損於黨和政府的威信,她就有足夠的理由與之抗爭。儘管她知道她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她始終相信正義的力量是強大的。她決定要寫一篇揭露性的文章,投寄到省報去。她就是想讓全省人都知道銀都的真實情況,知道那些人幹了什麼勾當。
事實上,在這之前她已對那次戶口買賣事件,以及蘇娟的美食娛樂城、趙永強的公司進行過暗訪,對一些內幕雖談不上一清二楚,也能說出個大概。她當時搜集材料的目的,就是想寫一篇報導,在省報上捅一捅。但是,在了解到這個層面上之後,她才知道這一事件已經涉及了司法部門,涉及了市上的高層領導。更使她作難的是,一些更具體、更翔實的數字她無法得知,就只好暫時擱淺了。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這些問題時,她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擔憂和顧慮,她決定將她掌握的這些材料寫成一份報導,投寄出去,這樣既了卻了她的一樁心愿,也為自己離開銀都「破釜沉舟」地斷了後路。
就在這天下午,她把這三封信分別發了出去。一封塞到胡揚家的門縫中,另一封寄給了彭之強書記,還有一封寄給了省報。晚上,她給思思打了個電話,說要外出一趟,然後,就悄然去了火車站。當東行的列車載著她緩緩駛出銀都時,她真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感,心裡頓時涌滿了無限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