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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敗落在兒子手裡的「一枝花」

2024-10-08 17:58:38 作者: 何建明

  「裝什麼蒜,給呀!老子總不能白貼了半天陪你呀!」

  原來他是要電影票錢呢!李倩趕緊哆哆嗦嗦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十塊錢:「給,還給你票錢。」

  「嘿,你媽的拿我當猴耍呀!」李倩還沒有反應過來,對方那只有力的手早已向她伸來,搶走她錢包又猛地一推,將她推倒在馬路邊……小虎喊她的時候,那混蛋其實剛剛離開不久。

  李倩沒有將這事的全過程告訴兒子,但就因為這可怕的一幕,小虎的家教從此結束了,是李倩主動向兒子提出來的。

  被請家教折騰得又氣又恨的李倩雖然不再想為兒子請什麼人輔導了,但讓兒子的成績上去的心思卻絲毫未改。隨著高考的臨近,李倩的勞神簡直到了極點。

  進入高三後,小虎的成績顯然比以前有所進步。李倩站在兒子面前,笑著拍了拍小虎的腦殼,毫不掩飾地說:「這是咱娘倆共同努力的結果。」

  「最主要的還是我的內因在發生作用。」兒子並不客氣地回擊道。

  李倩點點頭,說,嗯,這一點應當給予肯定。問題是你的進步還不能保證高考的絕對把握,必須進一步加大「內因作用」。對了,我已經根據你在班上所處的中游水平,特意為你制定了一個「半年趕超計劃」,就是用六個月時間,每月趕超班裡兩名同學,二六十二,這樣半年下來,進入高三後一個學期,你的成績就可以在班上達到前三名水平。這叫「量化趕超法」。

  

  「量化趕超法?」正在埋頭吃飯的小虎,一聽老媽的新花招,嘴裡的半口飯再也沒有咽下去,放下飯碗便進了自己的小屋,再不想答理誰。

  李倩才不管兒子這一套。心想男孩惰性大,你不用鞭子在後面趕著,他是不會抬腿快步往前走的。

  根據李倩的「偵察」和「刺探」得來的經驗:要想讓孩子成績突上去,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多做題,二是巧做題。

  第一條可行的路說白了就是多花時間。為此,李倩給兒子小虎的作息時間作了最詳盡的安排,每天放學回家後先完成學校布置的作業,然後再做由她親自選定的輔導資料二十題,文理各一天。第二天六點起床後用十分鐘洗漱,再用半小時對前一晚上做的題進行檢查,然後是十五分鐘的早餐時間。留有五分鐘機動時間作上學前的準備。周六星期天當然是全天候的複習與做題,其早晚時間與平時一樣。

  小虎對上述的安排表示默認,但他提出,我的所有時間已經被無情地填滿了,如果要我像一台機器運轉,條件是我的個人行為將同樣全部機械化。

  「什麼意思?」李倩對兒子這一怪怪的問題不明白。

  「沒什麼意思,你已經分分秒秒給我安排了,我不可能像以前做些我自己本應做的事,比如吃早餐時你得給我把熱牛奶吹涼了,雞蛋殼必須剝好,同樣,晚上睡前也必須把洗腳水端到我腳跟前,等我洗完後再倒掉,最好還扶我上床——請別打斷我,應該還用音樂為我催眠什麼的。」

  「你——!」李倩氣得直想發作,又被兒子將了一軍。

  「先別急,如果我說的不成問題,那老媽你的要求我也答應。」小虎兩眼盯著母親,一眨不眨。

  李倩「唉」地長嘆了一聲,說:「好吧,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兒子頭也不抬地擱下飯碗就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第二天早上起來後就開始「練兵」,兒子在「規定」時間段里做得一分不差,倒是當媽的李倩有些不自然:熱牛奶有些燙,小虎誇大其詞地在坐在桌子前大喊「快吹涼吹涼呀」,看著兒子在一旁扮著鬼臉看自己忙手忙腳剝熟雞蛋殼的樣子,李倩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晚上母子倆又開始了「規定」項目的分工……12點差7分鐘時,兒子宣告「規定項目」全部完成。已經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的李倩,趕快為兒子端來洗腳水,等剛倒完洗腳水,躺在床上的兒子又大呼小叫地嚷著《催眠曲》沒有打開,大約十來分鐘後等到兒子「呼呼」入睡時,疲憊不堪的李倩就像渾身散了架似的。

  可是說好的事就得堅持,否則前功盡棄。李倩咬咬牙,一個早上一個夜晚地跟兒子「開仗」。十幾天過去後,倆人之間的「分工」漸成習慣。只是有一日把李倩氣得忍無可忍,那天早上她正忙著為自己上午要參加一個新聞發布會而做準備時,兒子則在外屋大聲咋呼起來:「媽,不行不行,你耽誤我時間了,怎麼沒有把雞蛋殼剝好呀?」

  正忙著的李倩一聽便大怒:「混小子,你自己的手到哪兒去了?」

  「這不是我的事,我不干!」誰知兒子毫不含糊地回答說。

  「你——」李倩大怒,從裡屋衝出來,拾起桌上的雞蛋,就扔在了兒子的臉上:「我看你會不會剝!」

  接下去,便是母子倆的一場激烈爭吵。李倩為此班也沒上成,自己採訪任務也擱下了——那天她在家裡關起門哭了半天。兒子放學回來就鑽進了被子,什麼作業都沒做。

  最後著急和投降的,還是當母親的李倩。

  第二天早上開始,李倩無可奈何地對兒子說,是你媽不對,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明確分工。該我做的全部我做,該你完成的你也必須完成。小虎沒有說話,同樣機械地恢復了以往的做法。

  只是事過三個多月後,令李倩更發愣的事發生了。

  那天,兒子放學回家後吃完晚飯,照例一個人關在自己的那間小屋裡。李倩呢,則在自己的臥室趕著一篇明天就要發排的新聞稿。像通常一樣,過10點半後,她就會輕輕敲一下兒子的房門,問問兒子餓了沒有,想吃點什麼夜宵。

  「兒子,說話呀!」李倩感到有些奇怪地追問了幾聲。

  背對著她的兒子仍然不說話,直挺挺地坐著,並沒有像睡著的樣子。於是李倩走了進去。當她看到兒子的模樣時大吃一驚:以往虎頭虎腦的兒子,今兒個咋傻瓜似的愣在那兒,兩眼朝著黑洞洞的窗外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怎麼啦?小虎小虎!」李倩使勁地搖晃兒子,直到她急得快要掉出眼淚時,兒子總算不緊不慢地吐了一句話:

  「其實我對考大學一點興趣也沒有。媽,真的,我不想考大學了。」

  什麼什麼?你給我說說清楚!李倩驚愕得半天沒把張著的嘴合攏。

  「為什麼?啊,到底為什麼?你給我說說清楚!」李倩急得直跺腳。可兒子說的還是上面那句話,任憑媽媽怎麼跺腳,他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

  這一回,李倩哭了一夜。她是搞新聞的人,平時見多識廣,小虎突然出現這種精神狀態的後果太可怕了,這不僅意味著當媽的這幾年來花費的精力付之東流,更嚴重的是,盼望孩子考大學的願望將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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