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水倒不盡青春好煩惱「逼子成龍」的惡果
2024-10-08 17:58:14
作者: 何建明
為了「高三生的獨白」部分,我採訪過各地的幾十名學生,在所有接受我採訪的這些高三生中,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他們對現行的教育,特別是「一考定終身」的高考以及高考前的學校教學模式提出了最嚴厲的意見也是最懇切的希望,那便是請求社會、學校和家長們給予他們最基本的自由空間、最基本的人格尊重與做人的權利。
「我們大部分人都過了十八歲的成人年齡,不能因為高考而剝奪我們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基本的權利。我們要求有——不是西方政界指責我們的那種,是我們作為新世紀一代中國青年人應有的那種既有嚴格要求,又能體現我們健康快樂與自由個性的。」一位現在就讀於北京某著名學府法律專業的學生如是說。
關於學生的概念,我問過不少家長,他們在沒有前提的情況下的回答顯得很空泛,可真正接觸到自己子女的實際情況時,其回答又讓我感到吃驚。
「孩子的必須建立在一種有所約束的條件下,比如他們應該在完成學校和家庭對他們的基本要求的前提下,才能談論此事。」——這是一位在大學當人文教授的學者的回答。原因是他的兒子也是位不安分守己的逃學生。這位教授是在恢復高考後圓了大學夢的「老三屆」生,他的體會非常深切:「我的結論是,在中國尤其是現在或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沒有高學歷,就意味著你失去社會對你的尊重與選擇。設想一下,一個沒有高學歷的人,想讓社會來重用你,那除非在你通過無數次、無數年的艱苦拼搏後才有可能,而有高學歷者可以在走出校門時就獲得社會給予你的種種機會。難道我們作為家長,有誰真心想讓自己的兒女在無盡的努力與等待中來讓社會承認和選擇他嗎?不會的。那樣的代價不僅僅是時間和金錢的問題,而且也是整個時代與民族所不允許的。」
不能不說這位高談闊論的學者的話沒有道理,但誰又能為我們的孩子想一想呢?
「剝奪了權利,剝奪了自由,剝奪了最基本的生存方式,我們不就成了一種機器嗎?一種讓家長、讓學校用先前的那種模式製造出來的一代機器人嗎?這就是你們大人們天天說的時代進步、社會發展嗎?再說,當我們一個個變成考試機器後,我們的快樂、我們的創造、我們的幻想、我們的靈智,還有我們的愛情都被泯滅後,這個世界、這個時代還有什麼是可以吸引我們生命活力的源泉?死吧——做一具還有心跳的殭屍吧,阿門!」學生們這樣告訴我。
我想用實例來回答不少家長和老師在這一問題上的某些固執之見,它們實在值得大家深思。
實例之一:《貴陽都市報》刊發的一位中學生留給父母的遺書:
敬愛的爸媽:
我已不存在,請不要悲傷。我很對不起你們,請原諒。
我知道你們把我養這麼大很辛苦。但是呢,我又沒有報答過你們。我的成績從來沒好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有想死的念頭,我曾經有過幾次想死,但是我還是不願意過早地死去,但是這一次,我已經徹底地絕望,並不是什麼原因,而是我已感到,我是一個廢物,樣樣不如別人。而且由於沒有交成績冊和補課本,老師沒有讓我報到,也沒有發給我課本,今天我們班上來了個新生,侯老師對他講:「後面的同學基本上都是差生……」我想,我已被老師列入差生行列了。我也感到很絕望。下午,我去問老師,星期一交行不行?據同學說,他假期作業有兩道數學題沒做(沒有通過小組檢查),老師說:「不行,今天不交星期一就不准上課。」我真的絕望了。
我也想過,我一死會給你們帶來什麼呢?有壞處、有好處,我一死,會給你們精神上加了不少壓力,好處是我一死,你們可以節約一大筆錢,你們可以不用愁我的開支,你們可以盡情地遊玩,坐飛機、坐火車、坐輪船,而不用為我擔心。我死了,也不要傳開來。因為會帶來別人所講的閒話,使你們很不好。如果真的很想我,便給我寫信,你們盡情地玩樂吧,你們也不要想不開,存摺密碼是1122。來生再見。
李淵
另加一句:媽媽,不要責怪爸爸,爸爸也不要責怪媽媽。記住。
據貴陽的市民講,李淵死後八天,報上刊出了這封遺書,幾乎所有的貴陽人都為如此懂事的小李淵惋惜和痛心。李淵是位中學生,他的遺書中非常清楚地表明他的死因並不複雜,但卻令人深思。那個老師簡單而又殘酷的一句「差生」和一個「不交作業就不讓上課」,使早已對死讀書和以分數論優劣而絕望的小李淵產生了想死的念頭。而李淵對死所表現的那種冷靜和死之前周到地為父母考慮的那種成熟,更使我們為失去這樣的好孩子而痛惜萬分?
高三生殺死親生母親
本報訊:一個十九歲的中學高三生在沒有深仇大恨和嚴重矛盾的情況下,竟然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將自己的親生母親殺死後碎屍拋入湖中。昨天下午在北京第一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的朱宇故意殺人案帶給人們深深的思考。
在昨天下午的庭審中,旁聽席上座無虛席,被告人朱宇被帶上庭後,人們發現他還是一個臉上顯露著稚氣的男孩,然而當他用平靜的口吻敘述所做的一切時,人們被深深震驚了。今年十九歲的朱宇正在上中學,面臨著高考,他的家庭物質生活優裕,父母都受過高等教育,對他寄予了厚望。然而去年3月,朱宇萌生了殺母的惡念。朱宇說他對母親的不滿是從1996年開始的,當時他父親因肝病住院,後來終因病重去世,他認為父親的病本來可以救治的,但母親怕花錢多沒用好藥,所以父親才死。父親死後,母親與一個男人來往密切,朱宇認為母親就是為了這個男人而不去救父親。平時因朱宇的母親對他學習管得很嚴,母子倆經常爭吵。去年3月25日,朱宇交女朋友被母親反對,兩人又爆發了一場爭吵,朱宇在這一天起了殺心。
朱宇找到同學崔楠,把殺母親的想法告訴了他,讓他幫助一起干。由於兩人是好朋友,崔楠同意了。於是兩人開始了周密的準備工作,朱宇翻閱了一些案例資料和有關人體生理解剖方面的書籍,接著買了一瓶鎮定劑和一盒感冒沖劑。3月28日中午,朱宇的母親匆匆從外面趕回家中,不顧自己感冒,準備幫助兒子溫習政治,準備考試。朱宇佯裝關心母親,就去沖了一杯感冒沖劑,他把碾碎的鎮定藥放在沖劑里,母親喝了藥,不一會感到很困,就進屋睡了。朱宇在屋外耐心等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母親睡得完全沒有知覺了,他和崔楠用早已準備好的尼龍繩猛勒母親的脖子,又割開了她腕上的動脈,殺死了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