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苦水倒不盡青春好煩惱「我沒病,為什麼非要進醫院?」
2024-10-08 17:57:57
作者: 何建明
——高三生自述之二
我是個女孩,從小天真爛漫,愛說愛唱,但是考進重點中學後,我的「擅長」被無情地剝奪了,特別是進入高三後,那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我們都偷偷地這樣稱那位年過半百的老師,就更不得了啦,幾乎每天要在課堂上講一通:「同學們,現在是最後的時間了。命運就掌握在你們自己手中,把一切愛好、一切性格全部埋藏起來,集中所有精力,學習、複習、複習、學習……」在她的嚴管下,班上的文學社停了,歌舞組停了,甚至連女生和男生之間的玩笑也停了。如果她見我們同宿舍的幾個女生在中午休息時說段開心話,也會板著臉過來訓斥道:「有時間說廢話還不如多養養精神!快,去午休!」
日復一日,我們往日充滿活躍和朝氣的班級,變得除了讀書和回答問題時有聲音外,仿佛相互都成了陌生人,除了埋頭做作業,就各自捂頭睡大覺。不是沒有想說話的人,也不是沒有想笑的人,只是那個「老人家」時時刻刻像幽靈似的站在我們身後。當我們剛想彼此說一句輕鬆的笑話時,突然發現她在身後站著,神經就會一下緊張起來,剛剛有的一份開心也隨之消逝了……唉,我是個從小愛說愛笑的人,從小學到初中,如果一小時裡沒有從我嘴裡說出一句逗得老師和同學樂彎腰的笑話,有人就會以為我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到了高中特別是高三後,「老人家」似乎對我格外嚴管,想必她早已從其他老師那兒了解了我的秉性,所以,只要有同學剛想與我說上一兩句輕鬆些的話,又立馬將後面的話咽回肚裡,臉色也變得非常特別,這時我轉過身,準會看到「老人家」就站在我身後。慢慢地,同學們遠離我,仿佛見了我就像見了愛滋病患者。有一次我真火了,抓住一個原本與我很要好的女同學,抱住她就撓她痒痒。誰知那同學急得大嚎起來,她越嚎我就越使勁摟住她,誰知她竟用胳膊狠狠地捅在我的左臉頰上,在我「哇」地叫疼的那一瞬間,她逃跑了。我當時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動,我心頭感到無比驚駭,難道同學們都因為迎接高考而變成連玩笑都不能開的小膽子「羊羔」了?當我再轉過頭時,我又看到了那個「老人家」——她毫無表情地告訴我:下午下課後,到她辦公室去一趟……
從「老人家」的辦公室走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高三里,我再不與同學們說一句話?
日子又這樣一天天過去。母親發現了我的問題,說麗麗你怎麼啦,以前人沒進家就聽你嘻嘻哈哈的聲音,現在怎麼一晚上不見你說一句話?我揮揮手,朝她說:「別煩我,忙著呢!我要做作業。」
媽媽仔細觀察了幾天後,跑到了學校,找到班主任,問孩子怎麼啦,是不是沒考好被老師批評了?還是出了其它什麼事?「老人家」這回可給我說了一大堆好話,說你孩子現在進步大啦,也管得住自己了,這樣下去考大學一定不成問題。「我有經驗,女孩子在高三時最重要的是把她那顆玩野了的心收回來,這就等於高考成功了一半。」那「老人家」非常得意地跟我媽侃侃而談。
我媽將信將疑地在家靜觀了我一段時間後,有一天突然走進我的房間,說:「小麗,你明天別上學了,媽帶你到個地方看看病。」我感到很驚訝,問為什麼。媽說:「你別管,我已經向你們班主任請假了。」當時我覺得很生氣,可一想也行,少上一天課,還可以輕鬆輕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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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校,「老人家」一見我就裝模作樣地過來關切地問我怎麼樣。我沒有好氣地回敬她:「什麼怎麼樣?」
那聲音肯定很大,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起來。我沒料到的是這回「老人家」竟一點兒脾氣都沒發,還招呼班上的同學說,以後你們要對麗麗同學好一些。
這是什麼話?我心頭的火更大了。中午休息時,我想找要好的同學透透心裡的火,不想同學們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連連擺手說好好,是你對是你對,便躲避到一邊去了。
我想完了!於是就聲嘶力竭地喊:「你們是不是神經都有毛病啦?!」說著,我就把一隻茶杯摔了個粉碎,茶葉濺到了幾個同學的床上,但是同學們誰也不發一點兒火。看到大家無動於衷、待我小心翼翼的樣兒,我哭了,悲痛地嚎啕大哭了一場……
之後,媽媽又沒讓我上學,帶我到了一所大學的心理諮詢中心。那裡有個「專家」,聽說還是博士,我媽十分認真地對我說,一定要配合「專家」,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我帶你來之前就打聽了,他們說這個專家治好了很多學生的病,人家還是北京心理學會的什麼常務理事呢!」我媽已經「走火入魔」了,好像真的非要從我身上挖出點毛病來才是。那天我真急了,就在「專家」就診的門口,跟我媽嚷嚷起來:「我什麼病都沒有,狗屁專家我都不看!」媽想不到我會當眾這樣向她大聲嚷嚷,「啪」地給了我一巴掌。當時我的眼淚「嘩」地湧出眼眶,心想這世上還有誰能理解我呀?媽,我恨你,恨你也不知女兒心!看著我媽那副後悔的樣子,我也心軟了,就想既然來了,我也好讓「專家」證實一下自己沒有病。
「專家」的診室就是不一樣,里外兩間,外面的那間牆上掛滿了各種腦神經結構圖,大大小小的,還有外文的,他的書架里還放了不少諸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論》等書籍,給人感覺他很有學問也很「專業」。
「專家」見我後,先裝作很隨便地問我對當前的「小燕子現象」怎麼看。
就診就這樣開始?我用眼睛瞪了他一下,心想誰有工夫跟你談論「小燕子還是大燕子」,趕緊拿出你的真本事還我清白?
狗屁,你知道人腦怎能與狗腦同樣思考一個問題嗎?這話我是心裡說的,但覺得很過癮,因為我已經認定:這樣的所謂「專家」也是無法還我清白的,或許更倒霉。
算給我說中了。在發現我幾次毫無反應與厭倦之後,「專家」便讓我媽在外屋稍坐等候,帶我進了他的裡屋。這是一間約十來平米的小屋,裡面除白白的牆外,什麼色調都沒有,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而這位「專家」則頗為認真地又問了我幾個諸如「你假如真的感到心頭煩躁,就可以在此敞開心扉」、「或者你感到外面的世界對你很壓抑,而在這裡你用不著顧忌什麼,大喊一聲也行,高歌一曲也成」之類的話。聽完他的話,我差點沒笑出聲,心想好端端的人,跟一個陌生人有什麼可談的,真要是在這兒大喊大叫不真的成精神病了嗎?哈,看來所謂的「專家」才是一些有病要醫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