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金立言終於衝破了谷為民的最後精神防線，在她的步步緊逼下，谷為民最終作了老實交待，後來他又給劉麗娟送了一尊價值六百萬的玉佛，他才正式當上了副省長。當然，他向上買官，必然要向下賣官，吳前程花了二百萬，當上了副市長，趙常安花了一百萬，當上了公安局長，何成貴花了五十萬，當了副局長。這些年來，他在西州賣官，收入達三千多萬，涉及大大小小的官員人數達五六十人。在各種工程中，收取賄賂兩千多萬。其中，從周大龍那裡就收取了一千五萬元。

  金立言結束審查後，長久地坐在椅子上，唏噓不已，她不住地為她的黨校老同學於多運感到惋惜，想起當年的他，精神抖擻，意氣奮發，和劉長風常常為一個觀點爭得面紅耳赤，引來了許多學員圍觀。那時候的他，身上還一種純粹的東西，沒想到隨著地位的變化，權力越來越大，貪慾越來越膨脹，放任他的老婆劉麗娟大肆斂財，而那個有些妖冶的女人，又是如此的利慾薰心，不僅害了於多運，也害了他們的女兒飛飛。一想起於飛，金立言心裡就泛起了一種母性的愛憐，多麼聰明伶俐的孩子，她嫉惡如仇，又愛憎分明，在她的身上，一點兒也沒有高幹家庭的優越感，她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新聞記者，用她的道德與良知捍衛著她心中的正義與理想。可是，她哪裡會想到，一夜之間，她的父母雙雙成了歷史的罪人，她從此失去的不光是家庭，還有父母的疼愛……

  

  沒有辦法，我的孩子，阿姨絕非無情，是因為身負重任。想到這裡，她伸手撥通了北京的電話，她必須馬上向上級領導作出匯報。

  於飛剛剛完成了《反腐，永遠在路上》之三的系列報導。這一篇她綜合了西夏省的許多腐敗案例，從人性的深度分析和闡明了反腐必須形成制度化長效化。落下最後一個字。她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她很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她的勞動成果，這個人最好是異性，最好是何東陽。一想起何東陽，她的小心臟就忍不住嗵嗵嗵地跳動了起來。上次她去西州後，當然沒有忘記去騷擾他，這次何東陽很大氣，請她吃了火鍋。來到麻辣英雄火鍋店的大廳里，都是散座，他們找了一個卡座，落座點過菜後，她無不嘲諷地說，我說東陽市長，你把我帶一這大廳里吃飯，就不怕你的政敵偷拍了我倆的照片，然後掛到網上去做文章嗎？

  何東陽呵呵笑著說，要是坐到包間裡別人才好做文章，坐到這大廳里想做也做不上。

  於飛哼了一聲道，我還以為膽子越來越大了，沒想到還是這麼謹慎。

  何東陽說，不能不謹慎，我被別人糗了倒無所謂，我不能讓於書記的女兒跟著我一起倒霉。

  於飛吃吃地笑著說，如果是倒霉，我願意跟你一起倒霉。說完又吃驚地問，你是哪裡聽到我是於多運的女兒？

  何東陽說，還用聽？你的《反腐，永遠在路上》的報導引起反響後，誰都在議論你，你的那點小秘密能藏得住？你就是蒙蒙我這種老實人可以，別人你可蒙不著。

  於飛開懷大笑著說，得了吧，你要是老實人天下就沒有老實人。大家都在傳，你是劉叔叔最欣賞的人。

  說著鍋中的肉片好了，何東陽就撈了先給於飛，於飛高興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又說，你真好，人長得這麼帥，又有本事，還對女孩這麼體貼關心。

  何東陽笑著說，唉唉，打住打住，什麼還對女孩這麼體貼關心？說得我好像成了賈寶玉了。

  於飛也自知剛才那句話說過了，就瘋笑著說，好好好，有些事，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吃飯吃飯，嗯，味道不錯，真不錯。

  何東陽邊吃邊說，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什麼只能意會不能言傳，讓人越聽越愛昧。

  於飛說，這才是朦朧的詩性美，老土。

  就是在那次飯局上，她剛剛拐彎抹角地向何東陽表達了她的愛意，沒想到何東陽的手機響了，是他老婆打電話進來了，何東陽一下表現得非常親切，並且還向他老婆說，他正在請一位美女記者吃火鍋，還說他最近有些忙，顧不上去金州，她要有空了，就過來西州來。

  於飛一看就明白，何東陽一半是說給他老婆聽的，一半是說給她聽的，她還沒有聽完，就知道了何東陽的用意，待他結束通話後，白了他一眼道，一聽就是知道是虛情假意，還故意提高聲音讓我聽。

  何東陽哈哈地笑著說，我算服了你。

  自那次火鍋後，於飛終於想通了，不該你的，就不要去搶，別人的老公再優秀，那是別人的，你只能遠遠地欣賞，就像欣賞河流，山川，或者是花草樹木。草在結著它的種子，風在搖著它的葉子，即便站著，不說話，也十分美好。

  於飛從辦公桌前起身，走過去，推開了窗戶，一股清風拂來，吹得辦公桌上的稿紙和書頁嘩嘩作響。她久久地看著窗外，白雲在藍天中悠悠地飄著，一隻蒼鷹從遙遠的天空中飛了過來，不知道要飛到哪裡去？從空中掠過，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卻勾起了她的無限遐想，她始終想不明白，蒼鷹為什麼不結群，為什麼總是獨來獨往？它在尋找什麼？是在尋找戀人？還是尋找它的父母？

  看著蒼鷹消失在了天盡頭，她突然有些想念爸爸媽媽了，不知道他們在北京還好嗎？她打算忙完了，休假去趟北京，帶著爸爸媽媽好好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