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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五十年一遇的雪災

2024-10-08 17:48:07 作者: 唐達天

  誰都沒有想到,這場大雪會給西州造成如此大的災難。

  何東陽受高天俊的臨時委託,緊急召開會議,啟動災害性天氣應急預案,安排布署搶險救災工作。

  這場大雪,致使西州一區五縣都程度不同地受災。據各地上報的情況看,最糟糕的要數東河縣。東河縣是一牧業縣,距離西州市區最遠,牧民一年四季在草原上放牧,對於暴風雪已是司空見慣,但這場除了來得稍早外,沒什麼特別的大雪,下了一夜之後,突然在凌晨突遇超低溫,已有3人死亡,10人失蹤,近千隻牛羊凍死。其次是吉源縣,雖然還沒有接到人員傷亡的報告,但吉源縣承擔著西州市區70%的蔬菜供應,據初步統計,雪災導致90%的溫室大棚受災。何東陽決定自己帶隊趕赴受災最嚴重的東河縣,讓副書記謝明光帶隊去吉源縣指揮搶險救災。

  一切都布置完畢,何東陽說:「情況大家都已經清楚了,省委省政府對此高度重視,高書記打來電話,要求我們務必確保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並組織群眾展開生產自救,要把災害所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另外,在救災現場,如果出現什麼情況,請大家及時溝通,及時解決。如果再沒什麼問題,那我們就分頭行動。」

  所有人都起身往外走,只有謝明光還定定地坐在那兒,愣著神,像是還有一個特別重大的問題沒有思考完畢。何東陽起身,看了一眼謝明光,正欲離開。謝明光突然滿臉堆笑地起身,說:「何市長,我是這樣想的。乾脆你到吉源縣去,我去東河吧。現在高書記不在,你就是總指揮,東河縣山高路遠,市里要有個什麼事,你來去也不方便,再說了,我在東河蹲過半年點,那兒的情況我熟悉。你說呢?」

  何東陽怔了一下。覺得謝明光說的也有道理,就點了點頭說:「也好,那就按你說的辦,你到東河,我到吉源。」

  何東陽走到門口,謝明光追上來說:「那筱燕副市長也調到我那組吧?」按照安排,六個小組都是市委和政府各出一名領導共同帶隊。現在,謝明光不但換了地方,還要換人。何東陽心裡不免有些不高興,這是搶險救災,不是去旅遊,謝明光為什麼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還要挑肥揀瘦?這真讓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沒有時間猜測謝明光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也沒有興趣去猜測琢磨,便沒好氣地說:「好吧!抓緊時間出發吧。」說完,甩下謝明光就朝樓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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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東陽剛一出樓門,一股刺骨的風直撲過來,頓時感覺臉上針刺般疼痛,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收緊了。抬頭看看天,天陰沉沉的,重得像要掉下來。他快步來到車邊,落座後,突然想起,昨晚約好了劉海濱,今天早上讓他來談曹天舉案子的事。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心頭一塊石頭還沒落地,又一塊石頭已朝他砸了過來,讓他有點顧頭顧不了尾。他馬上讓丁雨澤給劉海濱打電話,案情一旦有新線索,立即向他匯報。

  車到吉源縣,何東陽馬上讓丁雨澤給縣長安紅英打電話,問她現在的位置。安紅英說自己在吉源鎮王家村。何東陽知道,吉源鎮是吉源縣城邊上的一個鄉鎮,這裡人多地少,各家各戶都經營著三五個溫室大棚。車子行至吉源鎮王家村路口,就看見前面白茫茫的一片,人頭躥動。何東陽下車,快步走向那人山人海。不遠處,何東陽見安紅英帶著縣上的幹部雪頭雪臉地撤除著被雪壓塌的棚頂,重新搭著棚膜,口裡還不住地大聲說:「只要我們能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搭好了,裡面的蔬菜說不定還能保住一部分,大家加油干啊!幹完了我請你們喝燒酒!」

  有人大喊道:「大家加油干!安縣長管我們燒酒……」所有人就呵呵地笑了起來,手底下越發麻利了。何東陽見這情景,頗為安紅英的行為所感動。

  這時,有人看見何東陽一撥人朝這邊走來,馬上示意安紅英。安紅英一轉臉,看見何東陽正朝這邊走來,馬上停下手裡的活,迎了過去。到何東陽跟前,想握握手,可攤看兩手一看,手上全是泥。不置可否地笑笑,把手收回來,說:「何市長,對不起,沒能親自去迎接,讓你跑到田間地頭來了。」

  何東陽沒理睬安紅英的謙詞,開門見山道:「情況怎麼樣?」

  「情況不好!部分鋼骨架的溫棚還可以保住一些菜苗,凡是竹木骨架的,全部壓塌,無一倖免。現在發動所有的群眾,能挽回一點損失算一點。另外還有幾個遠鄉不結實的土坯房部分倒塌,好在沒有人員傷亡。楊書記和縣裡所有幹部都分赴各鄉各村,組織救援。你看看……」安紅英手指著前方,一臉的愁苦。何東陽順著安紅英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片連著一片的溫室大棚,殘破不堪地躺在雪中。

  安紅英安排其他人繼續幹活,帶著何東陽向前走去,剛走到一座溫棚前,碰到一中年婦女,在那兒邊幹活連哭著,見何東陽過去,哽咽道:「我家的溫棚全散架了,我們全家五口人全指望著它過日子,這下讓我們喝西北風去呀!」

  安紅英勸道:「大姐,別難過了!現在,我們緊要的是能把災害給我們造成的損失降低到最小。再說了,政府也不會讓你家過不去的,啊!」

  何東陽也上前安慰著這個婦女,這時,市裡的女記者宋美英就圍上前,拿著話筒,道:「觀眾朋友們,我現在是在吉源縣吉源鎮的王家村進行報導。雪災事故發生後,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立即啟動應急預案,召開緊急會議,安排布署搶險救災工作。目前,所有在家領導全部分赴全市各縣區指揮搶險救災。我所在的這一組,由市委副書記,市政府代市長何東陽……下面我們請何市長談談……」女記者宋美英說完,馬上把話筒塞到何東陽面前。何東陽怔了一下,瞥了一眼這位年輕美麗的宋美英,對著話筒只簡單地說:「這次雪災,給我市帶來了非常嚴重的災情,我們正在積極搶救,盡我們最大會努力,讓災情降到最低限度。」說完,轉身看著安紅英問道:「說說,目前還存在哪些方面的困難?」

  「目前,我縣已動員全部農資商戶,把所有儲備的棚膜全部拿出來了,但缺口還很大。另外,部分房屋受損的村民還需要大量的棉衣棉被……」安紅英把情況匯報得簡單而全面。

  何東陽說:「我來時已經帶了一部分棚膜和棉被,其他的我現在就聯繫,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調集過來。」說完就讓丁雨澤打電話聯繫。丁雨澤匯報說,市里已經把儲備的所有救災物資發出去了,現在其他各組也都打電話要求增援。

  何東陽仰了仰頭,長出一口氣。這樣的情況,他在當官這些年,還真是頭一次碰上,這可怎麼辦?這時,丁雨澤手裡的手機又響了。丁雨澤看了一眼,說:「市長,是謝書記的電話。」何東陽接過來,謝明光在電話里喘著粗氣,說:「何,何市長……我剛剛到,到雪災現場。這裡的情況比我們預想得要嚴重得多,死亡人數和失蹤人數在不斷刷新,我目前掌握的情況是8人死亡,30人失蹤。而且這裡雪又開始下了,有很多牧民的家被雪掩埋,無家可歸,急需要大量的棉衣棉被。剛才已經聯繫了民政局,說沒了。這個老王,我看民政局長是不想當了……」

  何東陽打斷謝明光的牢騷話,說:「別急,你馬上想辦法把無家可歸的牧民集中安置,並派人挨個兒尋找那些失蹤的人,要確保再不能死人。別的我來想辦法。」說完就把手機扔給了丁雨澤。

  省政府組織的救災物資,最早到明天才能到,可眼下,時間就是生命,也許晚一分鐘都會有生命付出。看著何東陽被重重困難包圍,安紅英不由得為他擔起了憂,說:「何市長,東河的情況比我們嚴重,我們自己想辦法,你就再不用管了。」何東陽感激地看了一眼安紅英,說:「你怎麼想辦法?」說完從丁雨澤手裡接過手機,撥通了高天俊的電話。所有的寒暄都省了,直接在電話里大聲說:「高書記,東河縣失蹤和死亡人數不斷上升,請你指示!」

  高天俊顯然怔了一下,聲音有些顫地回話說:「什麼?派人去找啊?」

  「草原上全是雪,而且現在雪飄了起來。恐怕找的人去了也回不來。要不這樣,你這會兒就跟武警和空軍部隊聯繫一下,請他們出動,我想只要他們還活著,就有救。」何東陽近乎是在電話里吼。

  「哦,這樣也好。」高天俊興奮了一下,馬上又像泄了氣了皮球,道:「可他們還得向上級請示,怕是……」

  「特事特批,我想不會耽誤時間的。」

  「行!東陽啊,一定要確保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我們也馬上就到了。」

  高天俊說完,何東陽連再見都沒說就掛斷。然後又撥通了金州市市長高冰的電話。金州市雖然也受災了,但情況比西州要好得多,只是小範圍的局部地區,不像西州市,大面積受災。可高冰並沒有給何東陽這個面子,而是擺了很多困難,說金州情況也很嚴重,正協調從省上調撥物質呢!何東陽沒再說話,掛了電話就打通了金州市委書記蔣衛平的電話。何東陽把困難講了並請他給予支援。蔣衛平二話不說,答應何東陽馬上組織救災物資,並派出精幹隊伍參與西州的搶險救災。何東陽在電話里說了聲謝謝,連電話都沒掛斷,把手機塞給丁雨澤,道:「你馬上給辦公室打電話,協調省政府辦公室,儘快追加救災物資。另外,讓氣象部門密切關注天氣狀況。」丁雨澤說聲好的,頭也不抬地手在手機上飛快地摁著。何東陽繼續往前走,每走到一個大棚前,看到受災的慘痛樣子,無比心痛,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能給他們多一些安慰與鼓舞。

  告別安紅英,何東陽又到了楊天文那一組,地上擺著五具屍體,救災人員還正從裡面抬著。看到眼前的情景,何東陽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身體僵硬在那兒,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楊天文一臉沉痛,也不敢多看何東陽,道:「我們也是剛剛才發現的,這家五口人,全沒了。」

  何東陽看著那零星排布的幾戶破房子,牆上連泥都沒有抹,一個一個的土坯還裸露在外面。心想,吉源縣在他來西州之前,就已經率先實現了小康,而且是新農村建設的樣板縣,怎麼還會有人住這樣的危房。想到此,心裡的恨就慢慢化成了火,噴了出來,朝楊天文質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楊天文唉了一聲道:「這幾家是不久前從外地遷移過來的,還沒有辦理遷移手續,所以就先在這兒壘了簡易房子住,誰知道……」

  何東陽怒視著楊天文,說:「我怎麼看不像是新壘的房子。」

  楊天文不再吭聲了。何東陽又轉了一圈,才發現吉源的受災情況要比東河還要嚴重。心想,吉源的這塊小康樣板縣的金字招牌,恐怕都是楊天文用假政績堆砌起來的。何東陽再沒吭聲,一路看著,一路心酸。社會在不斷發展進步,可一旦災難來臨的時候,我們百姓的生命就像草芥一樣孱弱,瞬間消失。如果是這樣,無論我們的GDP再有多高,百姓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又從何得保障呢?讓老百姓過上幸福、安全的生活,這才是政府為老百姓謀福的首要任務。

  午飯是從縣裡買來的盒飯。謝明光不斷地打來電話,擺困難,發牢騷,都要何東陽想辦法解決。一頓短暫的吃飯時間,何東陽基本都打電話安排了工作。快快地扒拉了幾口飯,何東陽在楊天文的陪同下正欲到下一個受災點時。何東陽突然接到了省報記者韓菲兒打來的電話。何東陽怔了一下,這丫頭,自從她幫自己促成了關閉污染企業的大事,再也沒來過電話。只是偶爾還會收到她發來的簡訊,簡訊里常常要他兌現承諾。他是答應過去省城時請她吃飯,可這些日子,他一天都沒消停過,哪裡有機會去省城?這會兒打來電話,總不會是質問他的吧?何東陽本來是不想接她的電話,可又一想,韓菲兒打來電話,說不定有別的什麼重要事情。接起電話,韓菲兒直截了當地小聲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有事嗎?我在吉源。忙!」何東陽的口氣有些煩躁,說完就準備掛電話。這時,韓菲兒口氣強硬道:「你在吉源幹嘛?真是!」

  「搶險救災,你覺得我應該在什麼地方合適?」何東陽的火氣已經湧上來了,說話的口氣明顯帶著怒意。

  「受災最嚴重的是東河,你現在應該在東河才對!」韓菲兒也急了。

  何東陽怔了一下,急道:「怎麼?你在東河?!」何東陽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沉了一口氣。

  韓菲兒像是強壓著自己的憎恨,道:「你真傻!高書記帶著祝書記和省里的領導正往東河趕呢!你看著辦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何東陽朝著東河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時他才突然明白謝明光為什要爭著要去東河,難道就是為了抓住這一最佳的機會,來好好表現一下自己嗎?他根本沒想到謝明光竟然如此下作,在這個搶險救災的關鍵時刻,想的不是如何挽救損失,如何保障老百姓的苦楚,而是他自己的利益。

  這時,丁雨澤說:「金州市派出的人員和救災物資,馬上進入西州市區了。」

  「好!」何東陽興奮道。何東陽的話音剛落,丁雨澤手拿著的手機響了。接完電話,丁雨澤急道:「市長,謝書記的秘書說,說謝書記受傷了。」

  「什麼?受傷了?」何東陽盯著丁雨澤問道,「嚴重嗎?」

  「頭被什麼東西撞了,說是……」

  何東陽哦了一聲,疑惑地看著丁雨澤,再沒吭聲。這時,丁雨澤手裡的手機又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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