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教練是個靚女
2024-10-04 13:51:20
作者: 唐達天
次日早上起來,林茹剛剛洗漱畢,電話就響了。
林茹猜想肯定是胡小陽打來的,是不是這鬼丫頭發現了什麼新情況,來向她通風報信?她趕緊接起電話,沒想卻是陶然。她這才突然想起,今天約好了要與陶然去練瑜伽,腦子裡一有事,早就給忘了。陶然說她十分鐘後來接她,讓她下樓。她本來想推掉不去了,昨夜一個通宵都沒有睡踏實,一臉的憔悴,人也沒有了精神,還去練什麼瑜伽?但是,又考慮到陶然這麼熱情,不好駁了她的面子,就應承了下來,匆匆換了一套運動服,穿上運動鞋下了樓。
陶然是王正才的老婆,王正才是許少峰的辦公室主任,這種由官場中上下級關係延伸到家庭里就變成了太太們的等級關係。夫貴妻榮,這種傳統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地紮根在了鄉土中國的習俗之中,又潛移默化地傳播了一代又一代,丈夫地位的高低直接決定了妻子的地位以及受尊重的程度。科長夫人見了局長夫人覺得矮一截,局長夫人見了市長夫人又覺得矮一截。如果不在同一地市,不在同一單位,倒也罷了,要是在同一個地市同一單位,夫人與夫人之間的等級就絕對含糊不得。如果你含糊了這種關係,小則別人會笑話你,說你不懂規矩,是二百五,半吊子,重則還會影響到老公的聲譽以及仕途。這其中的微妙只有進入到了這個圈子才能悉心體味出來。
林茹自然明白,陶然之所以對她這麼敬重和關心,並不是她有多大的吸引力,主要是她是局長許少峰的夫人,如果她不是局長夫人,或者王正才不受制於許少峰的領導,陶然也不會這麼對她好。陶然對她的好是多方面的,陶然不僅常常上她家來陪她聊天,陪她逛街,陪她打麻將,還拉她去美容院美容,去做瑜伽。當陶然發現她對瑜伽很感興趣後,就悄悄弄了兩張瑜伽會員卡,一張給了林茹,一張留著她自己作陪。林茹知道一張卡得要一兩千元錢,要給她付錢,她就急了,說,林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要給我付錢,不是伸手打我的臉嗎?再說了,這卡也不是我掏錢買的,是別人送的,我怎麼能接受你的錢?林茹只好假裝這卡是別人送的,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去參加了幾次訓練,感覺蠻不錯的,她明顯地感到她的腰身比以前緊了些,走起路來也輕飄了許多。
林茹剛出了樓口,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轎車的玻璃窗緩緩退下後,一張俏麗的臉兒正向她燦爛地笑著。隨之,車門一開,一個秀麗的人兒便走了出來,遠遠地向她招著小手兒。那個人就是陶然。林茹突然想,人還是年輕好,漂亮、生動、充滿著活力。自己要是能回到陶然這個年齡該多好?陶然今年三十二歲,比她整整小十歲。這個年齡段的女人是最有味道的女人,想想十年前的自己,走在大街上,不也招來過不少的回頭率。
林茹還沒有走到近處,陶然就打招呼說:「林姐呀,你穿上這套運動服真年輕,遠遠看上去好像大姑娘一樣。」
林茹一聽,心裡暖暖的,就不由得微笑說著:「哪兒呀,老了,林姐要是有你這麼年輕漂亮就好嘍。」她明知道陶然的話中有很多恭維的成分,但是,聽了還是覺得很舒服,還是能夠樂於接受。看來,不僅領導幹部喜歡別人恭維,普通人同樣喜歡別人的恭維。恭維比當面貶低總要好得多,如果恭維得不太肉麻的話,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陶然說:「林姐,你就別謙虛了,你要是在我這個年齡時,要比我漂亮多了。就現在咱倆走出去,看上去都差不多。」
林茹抿了嘴笑著說:「就你的嘴甜,誰不知道你是哄林姐開心?」說著打開車門上了車。
陶然說:「林姐,你什麼時候有空了我乾脆教你學開車,自己會開了還是方便。」
林茹說:「我天生膽小,不敢學,學會了也不敢上路。」
陶然說:「沒關係的。我膽子也小,不過學會了,到街上溜上幾趟膽子就大了。」
林茹說:「那等以後有空了再說。」
自從去年海濱市實行了公車改革後,公務員基本上都有了私家車,甚至一些經濟條件好的兩夫妻家庭每人擁有了一輛車。陶然是一個趕時髦的女人,在公車改革剛剛開始,她就率先上了駕校,拿到了駕照,等車改後,兩口子七湊八湊,加上車改補貼費,一共折騰了十五萬,買了一輛新轎車,她就成了當然的司機。每次上班,陶然當司機,讓老公王正才坐領導的位置,順路把王正才送到文廣局門口再到電視台去上班,倒也怡然。而林茹卻不同了,她家的許少峰是局長,她必須要保持著一個局長夫人的矜持,更不能天天上下班讓許少峰來接送她,那樣是不現實的,更何況林茹上班的市中心醫院與文廣局又不在一條線路上,這就更不能讓許少峰接送她了,林茹只好擠公交車,有時候太晚了就打的。其實,林茹完全有能力再買一輛的,且不要說是一輛,即使再買三輛四輛也能買得起,問題是她不能買,她必須要低調。太露富了,就會樹大招風,引來別人說三道四。領導幹部與生意人不一樣,生意人耍的就是一個牌子,必要時還得打腫臉充胖子,虛張聲勢,為的就是讓對方感到他有實力,好放心地與他合作。官場中的人就不同了,富了也要裝窮,倘若別人說你窮,是誇你,別人說你富,是貶你,言下之意與貪污受賄差不多。所以,林茹不像陶然,她是局長夫人,再有錢也不能明花,還得藏著掖著。
不過,當她每每坐在陶然的車上也在想,有空了也跟陶然學學開車,等學會了,買一輛檔次低一點的也行。
不一會兒,她們就來到了陽光會所。
陽光會所特別大,有美容減肥中心和瑜伽中心,瑜伽中心在一個三百平米的大廳,學習瑜伽的人真不少,她們大都是中年女性,家庭優越,養尊處優,到了一定年齡,身體漸漸走樣了,才猛然發現青春不再,為了拽住青春的尾巴,控制住她們日漸變胖的身材,不得不花費時間來這裡塑身。
林茹和陶然換了衣服,走到大廳時,學員們已經來了不少,教練還沒有來,大家就甩胳膊撇腿地自己先練了起來。林茹從鏡中偷偷看了一眼換了緊身衣的自己,不覺紅了臉。平時有衣服遮著,看上去倒也雍容華貴,一旦穿了緊身衣,一切就暴露無遺了。她明顯地感覺到小腹微微有點凸起,臀部也有點下墜了,腰圍比以前粗了很多。她用手緊緊箍了一下小腹,一吸氣,小腹收緊了,人一下變得苗條了,鬆了氣,又恢復成了老樣子,不免有點懊惱。難怪許少峰心有他依,樂不思蜀,是不是與她的身材走形也有關?她想,如果自己平時注意塑身,練出一個魔鬼般的身材,她也許能拴住他的心。她由此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練練,爭取把小腹練下去。
就在林茹這麼想著的時候,從鏡中突然看到了一個清麗水靈的人兒,她穿著一身瑜伽緊身衣,髮結高綰,身材頎長。她的腰間仿佛被一條看不見的鋼絲扯著,腰與臀之間便深深凹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身子便也越發前凸後翹了。走路時,人就像輕輕地漂在水上,輕而快,恍若舞台上的仙子。待回頭,再看時,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的背影也是那麼的優美,小腰兒一扭一扭的,便扭出了女人的風韻,也扭出了一種古老的誘惑。陶然向林茹指了指她的背影悄悄說,林姐,她就是教練,她姓陳,大家都管她叫小陳老師。她這才哦了一聲說,她的身材真好。陶然說,那當然嘍,人家是教練嘛。
正說間,小陳老師已經走到了台上,朝大家微微頷首一笑說:「對不起大家,路上堵車,來晚了幾分鐘。我們今天的課,就是從塑造女性的形體來練起。現在,我給大家做一次示範動作,讓我們在瑜伽音樂中感受瑜伽的美妙。」說著,便打開了音響,隨著一縷輕柔的音樂漸漸瀰漫開來,小陳老師緩緩舒展手臂,那身體,和諧柔軟得讓人無法挑剔,軟時,柔軟得像一根煮熟的麵條,胳膊腿腳想怎麼折就怎麼折,能用身體變幻出無窮的圖案來。硬時,硬如弓,用頭倒立在台上,直直的不打一點兒彎。雖說是示範,卻像藝術表演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林茹看得呆了,心裡暗自思忖,什麼時候自己能練到這般程度就好了,練不到她這個程度,能練上一半也行,只要能把體形恢復到過去那麼苗條細柔就好了,也許還能收回許少峰的心。
一想到許少峰,她的心仿佛被蜂蜇了一下,不由得隱隱作痛。多少年的情,多少年的愛,莫非真的激情消退,由愛情變成了親情?多少次深夜歸家,多少次外出開會,莫非僅僅是個理由,在謊言的掩蓋下他早已心有別戀,與那個狐狸精暗度陳倉了?
這世上,寧可相信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臭嘴。
可是,那個狐狸精是誰呢?她又在哪裡?
林茹根本沒有想到,那個狐狸精現在就站在台上,就是她非常欣賞的瑜伽教練小陳老師。
小陳老師叫陳思思,從小就喜歡舞蹈,大學裡學的也是舞蹈,沒想到這門專業不好找工作,畢業後,找不到跳舞的地方,就在一家私立中學當了音樂老師,幹了不到兩年,覺得工資太低,有點厭倦,她就大膽地辭了職,去進修瑜伽專業。由於她有良好的身體柔韌度,加上又有良好的舞蹈基礎來墊底,很快就得到了瑜伽的真諦,學完後,她就順利地兼任了幾家會所的瑜伽教練,陽光會所只是其中之一。她特別喜歡這份工作,這工作除了薪水高,更主要的是她喜歡用自己的身體語言來影響她人。一旦當她聆聽著幽靜的瑜伽音樂,輕輕地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就會漸漸地達到心與神的完美結合。那種感覺,仿佛讓她忘掉一切,進入到一種如夢似幻的境界之中。
陳思思自然也不知道林茹是個官太太,更不知道她是許少峰的夫人。她雖然與許少峰已經相好兩年了,但是,她從來不知道許少峰的老婆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多大年紀,長得啥樣。不是她不想知道,她也想知道,也想了解清楚那個像謎一樣的局長太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然後才好一步步地取代她的位置,由准太太正式過渡到官太太。但是,每當她在許少峰面前提到他的夫人時,許少峰總是一言以蔽之,說我們在一起多快樂,提她幹什麼?或者乾脆向她挑明說,婚姻只是一個形式,主要是看感情。只要我愛你,你愛我,就對了,何必在乎形式?對許少峰這樣的回答她當然不能完全接受,然而,不接受又能怎麼樣?當初她認識許少峰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有婦之夫,並且,許少峰早就向她表明過,他不可能為了她而離婚的。事物的發展往往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你當初不在乎的,可能會越來越在乎,你當初在乎的,可能會越來越不在乎。感情也是如此,由冷淡走向熾烈,也可能會由熾烈變為冷淡。陳思思最初認識到許少峰的時候,只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味道,並且手中有實權,她只想淺嘗輒止,始終沒有想過要動什麼真感情,更沒有想過要嫁給一個歲數比自己大好多,又有家室的男人。她根本沒有想到,愛情其實就是一種毒藥,隨著身體的交往越來越深入,從他那裡得到的物質回報越來越豐厚,情感也就不知不覺地滲入其中,一旦當她回過神來,發現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不肯回到從前,一種強烈的占有欲就像一隻看不見的老鼠,悄悄地吞噬著她的心,痛苦便也就由此而生。她只有一路不停地朝前走下去了,她雖然不知道將來的結局是什麼,但是在冥冥之中,卻期待著會有一天他們能走到一起。她有這個信心。
瑜伽訓練結束後,陳思思剛從更衣室里出來,看到了換了衣服的林茹,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味道,看上去氣質高雅,雍容華貴,就向她笑著點了點頭說,你好!林茹也向她點了下頭說,你好!你的瑜伽做得真好。正說間,陶然出來了,就插言說,小陳老師的瑜伽何止是好,簡直就像藝術表演,太令人羨慕了。陳思思就客氣地笑笑說,哪裡哪裡,我也僅僅是愛好而已,以後咱們互相學習。陶然說,小陳老師,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林姐,叫林茹,是市中心醫院的婦產科主治醫生。陳思思一聽,就伸過手來,與林茹握了握手,幸會!幸會!林姐的氣質真好。林茹聽了滿心喜歡,嘴上卻說,哪裡呀,老了。哪像你,年輕漂亮,充滿活力。陶然就接了話說,你們都別謙虛了,一個青春美麗,一個氣質優雅。好了,我請二位去喝早茶。陳思思因惦記著家裡還有許少峰等著她,就婉言謝絕說,我還有事,得回去了,改天有空了我請你們二位。林茹也想急著回家看看許少峰迴了沒有,就說也好,等改天有空了再聚。
她們就這樣說著,一起出了會所,一起走到了停車場。
陳思思老遠里就看到了那輛玫瑰紅的小轎車,像一團燃燒的火苗,很招人喜歡。她喜歡玫瑰紅,那是一種有感染力的色彩,讓人感到青春奔放,感到活力無限。她和林茹、陶然分別後,她們倆走到了另一邊,她徑直走到了玫瑰紅的轎車旁,就在開門的一剎那,她又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看到她們倆也看著她,就相互笑了笑,招了招手,上了車,才從車窗中看到她倆一起進入到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中。
陳思思發動新轎車,突然覺得這林姐看上去有點面熟,卻死活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也許從沒有見過和經歷過,卻總是覺得好像似曾相識,這莫非就是人們常說的前世的緣?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陳思思一打方向盤,車就上了情人路。情人路是海濱市的一大靚點,這條玉帶一樣的路,環繞在海的一邊,給人以飄渺浪漫的感覺。陳思思每每開著自己心愛的轎車,行駛在這條路上時,心裡就充滿無限的甜美,感覺真好,心情真好。她覺得這一切的美好都是許少峰給她帶來的。要不認識許少峰,說不準她現在正屁顛顛地去擠公交車哩,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靚車讓她來開。
什麼是人生的捷徑?她覺得找一個有權的男人當靠山就是最有效的捷徑,不需要你辛辛苦苦地去打拼,不需要花費幾十年的功夫去積累,只需一步就可以跨入理想的生活狀態,就可以擁有你拼搏幾十年都得不到的財富。
車拐過一道彎,遠遠地就看到了坐落在海中的仙女雕像,聖潔、肅穆、優美,歷經風吹雨打,洗去的只是歲月的風塵,洗不盡的是留傳在這一帶的古老傳說。她的家就在仙女旁邊的怡情花園,雖說遠離鬧市區,卻恬靜怡然。許少峰也喜歡這裡的安靜優雅,好避人耳目,好過他們的二人世界。昨天夜裡,她與許少峰折騰了好幾個來回,一直折騰到許少峰精疲力竭了她才罷休。今天早上起床時,看到許少峰還在床上沉沉大睡的樣子,不免有點心疼,覺得是不是自己有點太貪心,把他折騰垮了怎麼辦?想著,就悄悄為他做好了早點,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吃就匆匆趕來上課,沒想還是遲到了幾分鐘。她想,中午要給他煲些湯,為他好好補一補。
很快的,車就駛進小區車庫,想必許少峰肯定還在家裡,說不準還沒有起床哩。她悄悄地打開門,想嚇他一跳。她喜歡搞這些小動作,有時候,許少峰打電話說要來,她故意藏起自己,等許少峰不注意時,突然哇地一聲蹦出來,看著許少峰被嚇得驚魂未定的樣子,她才從中找到了她的開心。這一次,她想悄悄地進去,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嚇他一大跳,然而,當她進了門,卻看不到他的影子。她以為他躲藏起來了,就挨門去找,一邊找,還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我讓你藏著,我已經看到你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出來吧。有時候,許少峰也學著她的樣子嚇她,也真被他嚇得大叫過。就在她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尋找著許少峰的時候,沒想到在茶几上發現了一張許少峰的留下的紙條,只見上面寫道:
思思:
單位出事了,我得馬上回去。
少峰即日
她拿著紙條,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不覺地脫口而說,單位出事了,能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