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慈母手辣
2024-10-04 13:41:35
作者: 石明華/石明輝
郝姐抬起頭,眼神閃躲,「我怎麼會殺她們,她們跟我都是鄰居……」
「正因為是鄰居,才會信任你,才能輕易被你用『母式催眠術』催眠。」陸何歡打斷郝姐,義正詞嚴地說道。
郝姐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她又低下頭去,回憶起自己催眠陳秀娥的情景。
那天深夜,陳秀娥正在家裡收拾房間,郝姐走進來。
「秀娥,你在家嗎?」郝姐言辭親切。
「在呢。」
郝姐拿著一條項鍊,「秀娥,別人送我一條項鍊,你幫我看看值多少錢?」
「喲,這是誰送的呀?還挺漂亮。」陳秀娥羨慕地撫摸著項鍊。
「一個朋友,你要是喜歡,送你好了,這些年我一直把你當好姐妹。」
「真的?」陳秀娥眉開眼笑。
「當然了,好姐妹什麼都可以分享,你看,漂不漂亮?」
郝姐將項鍊墜垂下,左右搖擺。
陳秀娥毫無防備地盯著項鍊墜,眼神隨之搖擺,不知不覺中被郝姐催眠。
「你生無可戀,死是最好的解脫。」郝姐下達死亡指令。
「我生無可戀,死是最好的解脫。」陳秀娥無意識地重複道。
郝姐點點頭。
陳秀娥從抽屜里找出一條麻繩,站在椅子上將麻繩掛在房梁打上結,然後她將頭慢慢伸進繩套中。
郝姐從衣兜里掏出一些槐花花瓣撒在陳秀娥身邊,轉身離開。
陸何歡走到郝姐面前,郝姐一個激靈回過神。
「而你所用的催眠術是『母式催眠』,也就是用溫情去突破被失眠者的心理防線,是一種柔性攻勢。」陸何歡沉聲說道。
「我根本就不懂什麼催眠術,怎麼會殺人?」郝姐眼中含淚卻掩飾不住心虛。
「你又撒謊!」陸何歡厲聲駁斥道。
陸何歡帶著審視的目光繼續盯著郝姐,「催眠術就是你在程澤生診所上班時學到的,對不對?」
郝姐不理陸何歡,側臉看向程澤生。
「你們不要冤枉郝姐,人都是我殺的,是我!」程澤生情緒激動,揚聲大喊。
陸何歡不理程澤生,緊盯郝姐,「郝姐,你連殺三人,又散布金露冤魂索命的謠言,本以為警方會以自殺定案,沒想到我們會繼續調查,當查到大寶時,你就亂了陣腳,不得不去找程澤生商量……」
郝姐愧疚地低下頭,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後悔把程澤生捲入槐花弄連環命案中。
那日,她手足無措地來到程澤生診所向程澤生求助。
「糊塗啊!大寶我會幫你照顧,沒錢也可以跟我說,為什麼要殺人!」程澤生一邊嘆氣一邊為郝姐惋惜。
郝姐抹去臉頰上的淚痕,「我欠你太多了……澤生,現在我不得不求你,如果我被警察抓了,你要幫我照顧大寶。」
「我不會讓你被警察抓。」程澤生眼神一狠,語氣堅決。
郝姐從思緒中出來,看向程澤生,眼神中流露著無限感激。
陸何歡走到程澤生面前,目光犀利,「郝姐找到你之後,白玉樓剛好來看病,所以他就成了替死鬼。」
「是我,都是我殺的,所有人都是我殺的!」郝姐情緒崩潰,不忍再讓程澤生為自己犧牲,不禁淚如雨下。
陸何歡走到郝姐面前,「不,夏雲不是你殺的。」
郝姐立時愣住。
陸何歡看著郝姐,「白玉樓的嫌疑被洗清,朱臥龍也有不在場證據,程澤生深知繼續查下去,一定會查到你,所以他模仿你的殺人手法殺了夏雲,並故意留下腳印……他想替你把一切頂下來。」
「澤生,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為了我殺人……」郝姐大驚,看著程澤生痛哭。
程澤生不說話,低聲哭泣。
「因為他愛你。」陸何歡嘆了口氣。
郝姐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
程澤生愛慕郝姐多年,從她在診所當護士時,程澤生就暗戀著郝姐。
年輕的程澤生給患者看病,郝姐在一旁忙著整理診所的藥品。患者離開,程澤生看著郝姐忙碌的身影,眼裡充滿愛意。
兒時的大寶一瘸一拐地哭著走進來。
「娘,他們都欺負我,罵我是瘸子。」大寶一臉委屈。
郝姐摟著瘦小的大寶,不由得一陣心疼。
程澤生走過去,慈愛地抱起大寶,「大寶,走!帶程叔叔去找欺負你的人!」
大寶抹著眼淚,一臉天真,「程叔叔,你會保護我嗎?」
「當然會,叔叔會一輩子保護你和你娘。」
郝姐感動不已,淚中帶笑。
郝姐淚中帶笑地看著程澤生,如同多年前她聽到程澤生說會保護她和大寶一輩子時一般。
程澤生深情地望著郝姐,眼裡寫滿痛惜。
「你得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程澤生痛心地問道。
「醫生說是絕症,治不好了,告訴你也是給你添麻煩。」郝姐悽然一笑。
「也罷,就讓我陪你一起走完最後這一程吧。」
郝姐感動不已,全然不顧旁人在場,「澤生,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程澤生流著淚重重點頭。
陸何歡被眼前場景感動,警員們也紛紛擦眼淚。
應喜一邊努力眨眼,想把眼淚眨回去,一邊掩飾,「這裡怎麼會有沙子,把我的眼睛迷了……」
午後的陽光不再灼人、刺眼,而是變得溫和起來。清風拂過,警署圍牆上的藤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郝姐和程澤生被警員們押走,眾人站在警署院子裡目送二人。
大寶聞訊一瘸一拐地哭著跑來。
「娘……」
「大寶,娘沒辦法照顧你了。」郝姐流淚擁住大寶。
「娘,你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大寶一邊為郝姐擦眼淚一邊追問道。
「大寶……娘對不起你……」郝姐泣不成聲。
「娘,求求你別離開我,你跟大寶回家吧,娘,我不要錢,不要房子,我就要娘,娘,我們回家吧……」大寶苦著臉懇求道。
郝姐撫摸著大寶的頭,這也許就是最後一次了,她還有好多話要交代,但話到嘴邊卻只能揀最重要的說。
「大寶,聽娘的話,回去好好生活,別在意別人說你什麼,做一個善良快樂的人。」
「我不要一個人回去,娘去哪我就去哪。」大寶搖著頭,不肯走。
「兒子,娘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大寶和郝姐抱頭痛哭。
一旁的程澤生看著郝姐母子,淚流不止,他怨恨地看向陸何歡,忿忿地呵斥,「這就是你們想看到的真相嗎?這就是嗎!」
陸何歡一愣,一時無言以對。
郝姐拍拍大寶,「兒子,不要哭了,你這樣,娘會走得不安心。」
「娘,回家不行嗎?」大寶淚流不止。
郝姐幫大寶擦乾眼淚,「傻孩子,娘殺了人,要接受懲罰……大寶,答應娘,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娘會在天上看著你。」
「娘不在,大寶也不想活了。」大寶泣不成聲。
「大寶,你記住,娘願意為了你去死,所以你必須為了娘好好活著,明白嗎?」郝姐流著淚呵斥大寶。
大寶流淚點頭。
「我的兒子,娘走了,記住答應娘的話,好好活著。」郝姐含淚微笑。
「娘,我記住了。」大寶哽咽著點點頭。
「回家吧,兒子,娘看著你走。」
「我想看著娘走。」
郝姐搖搖頭,「娘不放心,娘要看著你好好地回家,走吧,不要回頭,娘會捨不得你。」
大寶擦乾眼淚,點點頭,轉過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郝姐看著大寶一瘸一拐的背影,失聲痛哭。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程澤生摟住郝姐的肩膀,郝姐靠在程澤生肩膀上痛哭。
大寶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警員儘管不忍心,但還是上前提醒二人,「時間不早了,走吧。」
程澤生看向郝姐,「走吧。」
郝姐點點頭。
程澤生握緊郝姐的手,跟著警員離開。
陸何歡看著郝姐和程澤生手拉著手,無限傷感,腦海中往事縈繞。
陽光從密密層層的枝葉間透射下來,地上印滿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
陸何歡和凌嫣手牽著手走在樹蔭下,二人的倒影如同音符一般在潺潺流動。凌嫣踩著破綻開來的光影,恍惚中感到莫名的憂傷。
凌嫣側臉看向陸何歡,「何歡,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
「你要去哪?」陸何歡一臉擔憂。
「我說如果。」
「那我就決不讓如果出現。」
凌嫣一臉甜蜜地笑了,陸何歡跟著笑了,他握緊凌嫣的手,和凌嫣手拉著手繼續前行。
陸何歡多想再拉一拉凌嫣的手,哪怕像郝姐和程澤生一樣,是在共赴黃泉的路上。
陸何歡嘆了口氣,不由得感慨,「如果他們能不在意世人的眼光,在很多年之前就在一起該多好……現在,槐花弄一案水落石出,等待他們的只能是死刑。」
包瑢目睹此情此景,臉上也寫滿憂傷,「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悽美的愛情,卻是苦澀的結局,真的令人扼腕嘆息。」
柳如霜拉著應喜的胳膊,哭得鼻涕眼淚掛了一臉,然後往應喜身上一擦。
「髒死了!有細菌!」應喜嫌棄地推開柳如霜。
「你是不是被陸何歡傳染了,以前你都不怕髒的!」柳如霜有些妒意。
幾人說話間,包康高興地拉著朱臥龍從警署出來,故意走到包瑢面前。
「小瑢,這次的事朱公子受了很大委屈,你要多安慰他。」包康千方百計地撮合包瑢和朱臥龍。
「包小姐,經歷了這麼多事,我更加確定你對我有多麼重要,請接受我的心意。」朱臥龍一臉討好地向包瑢吐露真心。
包瑢臉上一冷,「免了,朱老闆這種話不知道跟煙花間的姑娘們說了多少次了。」
包康一臉尷尬,不知道包瑢怎麼會知道朱臥龍流連煙花間。
「我看朱老闆還是去煙花間壓壓驚,紓解一下心裡的委屈吧。」包瑢不依不饒。
朱臥龍尷尬不已,他還想說些什麼,但見包瑢絲毫不留情面,無奈地訥訥作罷。
包康怒視陸何歡,料到定是他背地裡告訴包瑢,不免又加深了對陸何歡的怨恨。
柳如霜見朱臥龍已經無罪釋放,想起白玉樓,急忙跑到包康面前,「包署長,白白的嫌疑也洗清了,也該放人了吧?」
包康指指眾人身後,只見白玉樓目光呆滯地站在角落裡。
柳如霜看向白玉樓,急切地催促,「白白,你站在那幹什麼,快過來。」
白玉樓聽到柳如霜召喚,直直地走過來。
應喜又開始奉承起包康,「包署長,這次能破案,全靠您陪我們一起頂住壓力,執著追查,更靠您的正確指引,鼎力支持,這個功勞是舊閘警署的,更是您的!」
包康哈哈大笑,「是應探長辦案有功。」
「喜哥……你真棒!」
柳如霜邊誇讚邊要靠在應喜懷裡,應喜一個錯身,柳如霜順勢倒在白玉樓身上。
白玉樓毫無反應,柳如霜瞪了白玉樓一眼,跑去追應喜。
「喜哥,你立了大功,我請你吃飯!」
「又不是我一個人破的案,請我吃什麼飯。」應喜不領情。
「那我就請所有人吃飯!」
眾人一聽柳如霜如此豪氣,忍不住歡呼,就連應喜都不得不承認。
「果然是柳家大小姐,夠豪氣!」
華燈初上,舊閘最大的酒樓里人聲鼎沸。
柳如霜言出必行,包下酒樓款待警署眾人。
桌上擺滿山珍海味,包康、應喜、陸何歡、包瑢等人與柳如霜、白玉樓一起圍坐在桌前。
柳如霜端起酒杯,望著在場眾人,「今天我請客……」
柳如霜話還沒說完,朱臥龍突然闖進來,面朝眾人,「不好意思,今天我也想請客……」
柳如霜打斷朱臥龍,不滿地呵斥,「朱老闆,你什麼意思?我柳如霜還不至於連一頓飯都請不起吧?」
「柳小姐別誤會,我只是想請包小姐共進晚餐。」朱臥龍和柳如霜的父親柳山素有生意上的往來,他自然不願得罪柳如霜,惶然解釋道。
包瑢一聽朱臥龍又要纏著自己吃飯,心下又急又怒,慌忙起身,「朱老闆,你也看到了,今天我已經有約了。」
「這兒的飯局也不像是專門為包小姐設的,包小姐在與不在好像也無關緊要吧?我那邊的飯局可是專門為包小姐設的,只有我們兩個。」朱臥龍不甘心地勸說道。
一旁的陸何歡見包瑢如此為難,忍不住起身幫腔,「朱老闆,小瑢不想去,你就不要勉強了。」
包康見陸何歡又要從中破壞包瑢和朱臥龍的好事,不禁氣惱,「陸何歡!你給我閉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陸何歡還想說些什麼,身旁的應喜使勁沖陸何歡眨眼,示意他別再說話。陸何歡欲言又止。
包康收起怒容,滿臉堆笑地看向朱臥龍,「難得朱老闆屈尊邀請小妹,小妹一定欣然前往。」
「哥,我不想去……」
「別說傻話了……」包康打斷包瑢,礙於旁人在場,他壓低聲音威脅包瑢,「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你要是不跟朱老闆做朋友,我也不讓你跟陸何歡做朋友。」
朱臥龍徵詢地看向包瑢,包瑢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點頭。
朱臥龍高興不已,立馬討好地提議,「包小姐,我們去吃西餐怎麼樣?」
「隨便。」包瑢冷冷答道。
包瑢不情願地跟著朱臥龍離開,陸何歡盯著門口有些擔憂。
包康目送包瑢和朱臥龍走遠,轉身瞪著陸何歡,狠狠地數落,「不該看的別看!不該惦記的別惦記!」
陸何歡連忙收回目光,生怕包康再揪著自己不放。
柳如霜見包瑢已走,對眾人投以詢問的目光,「我可以繼續了吧?」
眾人點點頭。
柳如霜清清嗓子,揚聲接過方才的話茬,「今天我請客,大家想吃什麼點什麼,想喝多少喝多少,千萬別客氣!」
柳如霜豪爽地端起酒杯,向眾人敬酒。
「那就謝謝柳小姐了。」包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眾人高興地吃著酒菜,白玉樓卻不動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一把餐刀喃喃自語。
「是我殺的人,我冤死了好人,我要給她們償命……」
白玉樓說完眼神發狠,抓起餐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