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無家可歸
2024-10-04 13:24:12
作者: 闕慶安
宿舍是回不去了。站在街邊,仰望萬家燈火,沒有一盞屬於自己。宿舍再小、再簡陋,那也是自己落腳的地方;床鋪再破再爛,只要躺上去,一切愁緒便可付諸腦後。沒有了這間小小的宿舍,自己便是一隻孤零的鳥,只能在城市上空盤旋。是過客,是旅人,這城市中的一切,都與自己毫不相關。袁行舟心下無限落寞。
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了過來。袁行舟駐步一看,原來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通宵電影院。影院門口擺著兩個巨大的音箱,正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喝罵聲、兵刃撞擊聲、音樂聲交織在一起。門口還立著一個木製牌子,上面花花綠綠寫著影片名稱,《倩女幽魂》《蠱惑仔2》《卿本佳人》《夜半歌聲》等等,邊上一行大紅字很顯眼——「激情、暴力、兇險,隨到隨看,通宵十元」。袁行舟心裡打了個小算盤,十元錢,既可以看電影,又可以對付著躺一個晚上,比住賓館便宜多了。於是掏錢買了票,走了進去。
放映廳里黑乎乎的,人影憧憧,煙火明滅,空氣中瀰漫著汗味、菸酒味和臭腳味夾雜在一起讓人作嘔的氣味。袁行舟摸到一條尚無人坐的長條沙發,靠著牆壁,坐了下來。銀幕上,一群青年拿著刀棍,砍啊、殺啊,廝打成一片。袁行舟不喜歡這類的影片,太嘈雜了,打打殺殺,沒有一點藝術性,而且容易把青少年給教唆壞了。前幾天還在街上看到一夥赤膊少年,掄著長長的砍刀在追殺什麼人,青色的紋身龍張牙舞爪模樣猙獰。都是這些香港電影惹的禍!學生看了《逃學威龍》,課也不上了;社會青年看了《蠱惑仔》,學會拿刀砍人了!他閉上眼鏡,靠在沙發上打起了盹,不一會兒便響起了鼾聲。這些天真的有些累了,這樣的環境居然會睡得著。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朝自己身上蹬了幾腳。透過朦朧睡眼,袁行舟發現身邊多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緊緊摟在一起。女的雙腳搭在男的腿上,頭埋在男的懷裡,男人兩手四下摸索,女人哼哼嘰嘰呻吟著,雙腳隨男人手的遊走而踢蹬,幅度一大,就踢到袁行舟身上了。袁行舟往牆壁靠了靠,抬頭看銀幕。銀幕上已沒有打殺場面了,葉玉卿甩著碩大的奶子,變換著多樣姿勢,很賣力地和一個肌肉男幹著苟且之事,淫聲如浪,時急時緩,銷魂懾魄。袁行舟不覺下身硬了起來。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多久沒有碰過女人了?最後一次和吳艷艷在一起,屈指算來,也快半年了。第二天,就要畢業,就要永遠離開那所待了四年時間的大學了。在離學校不遠的出租房裡,那個屬於他們的簡陋的小天地里,他們一次次地做愛,瘋狂地交合,直至筋疲力盡。他渾身上下淌著汗,大口喘著粗氣:
「艷艷,我覺得我要死了。」
「猴子,你跑不了,你是我的。」吳艷艷緊緊抱著他。
猴子,是吳艷艷對他的暱稱,是專屬於吳艷艷的。每當艷艷用青蔥般的指尖捅著他的額角,嗔叫「你這隻猴子呀——」他總有一股幸福感湧上心頭。袁行舟是相信「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不然,憑什麼音樂戲的第一美女,那麼多人圍著追,她偏偏就愛上了山里走出的窮娃子。
袁行舟拿出手機,撥了吳艷艷的號碼,卻傳來一句機械的聲音:您呼叫的用戶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
銀幕上的男女還在誇張地做著「活塞運動」。扯淡!袁行舟暗罵了一句。三級片都是騙未成年人的,那些看似高難度的動作以及「嗷嗷哦哦」的叫床聲,非常造作,明顯是假的。
而身邊發生的一切卻異常真實。那女人顯然受不了男人的刺激,呻吟聲逐漸大了起來,突然,「哦」的發出一聲尖叫,好在銀幕上的女人幾乎同時也一聲尖叫,並沒有引起別人的關注。只有近在咫尺的袁行舟,真切感受到了這一對男女的激情。他身上更加煩熱,太憋悶了。站起身來,想去廁所方便方便,但身邊的那對男女卻占據了大量空間,還真邁不過去。他們視袁行舟如空氣,只顧埋頭親嘴摩挲,根本沒予理會。袁行舟只好輕輕地拍拍那男人的肩,小聲說:「兄弟,借個道。」
那人抬起頭來,斜了袁行舟一眼。借著銀幕的亮光,袁行舟這才發現,這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女人把腳放了下來,空出了過道,頭卻依然埋在那人懷裡。袁行舟扶著前排沙發靠背小心走出後,戲謔般地朝那對男女說了句:「打擾了,繼續,繼續。」
走出門口,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精神為之一振。問了廁所位置,前去撒了一泡尿,將心中的憋悶隨尿排出。點了一根煙,美美吸了一口,慢慢踱回放映廳。
快走到門口,發現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袁行舟趕緊站到一邊。
一個臉上趴著條長長刀疤的壯漢,一屁股坐到了門口售票的桌子上,嘴裡叼著煙,吐出一口煙噴到賣票人臉上,陰陽怪氣地說:「生意不錯啊!」
賣票人小聲說:「哪裡,哪裡,混口飯吃而已。各位大哥,抽菸。」一邊說著,一邊點頭哈腰地給各人分煙。
「混飯吃,也不看在誰的地盤上!這個月的保護費怎麼還沒交啊!」刀疤手一掃,把遞到他面前的一包煙打落到地上。
「疤哥,扣了稅收、房租、水電和工資,這小放映廳一個月賺不了幾個錢,您行行好,和達哥說說,少收點吧。」賣票人滿臉苦相。
「放你娘的屁!痛快點,交還是不交?」刀疤凶神惡煞般吼道。
「疤哥,一個月兩千,真的交不起啊。還是按原來的,一千吧?」那人幾乎是在哀求了。
「媽的,當哥幾個是要飯的,討價還價啊。爽快點,兩千,不然別在這幹了!」
「疤哥,真的交不起啊。」賣票的都露出了哭音。
「找死了你!」刀疤跳下桌子,推了賣票的一把,一腳將寫著影片名的GG牌踢飛到一邊。幾個嘍囉已按捺不住,衝進放映廳,裡面立時傳出噼哩啪啦的打砸聲和觀眾的驚叫聲,人群驚慌失措地從門口湧出,袁行舟擔心禍及自身,隨著人群跑開了。
這一群流氓也太囂張了,公然收取保護費,簡直無法無天,難道沒人管了?他們口中的達哥,究竟是個什麼人物?可憐的電影院老闆,今晚不知道要遭受多大損失了。這些問題,充塞在袁行舟的腦海里。人群散去,他發現站在街心的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看看手錶,已是深夜十二點多。還是先考慮考慮自己的住宿問題吧。宿舍里,韓東林和他女朋友或許還在「酣戰」之中,萬萬不能回去;賓館太貴了,一個晚上至少一百多元;通宵影院又被人砸了。怎麼辦?
袁行舟又點燃了一根紅塔山。沿著街,漫無目的地走著。
「要住宿嗎?」一個婦女突然靠近他,熱情地問。
袁行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
「旅社就在旁邊,保證乾淨,便宜。」婦女跟了上來。
「怎麼算?」袁行舟停了下來。
「一鋪床,五十元。」婦女伸出手掌,叉開五指。
「都下半夜了,還這麼貴。我找別的地方去。」袁行舟轉身欲走。
婦女一把抓住他:「兄弟,別走,四十怎麼樣?」
袁行舟不搭理他,還是作出要走的樣子。
「好了好了,就算三十了,找不到比這還便宜的地方了。」她放開了袁行舟。
袁行舟知道這是不能再低的價了,便跟這婦女去了她的家庭旅社。房間收拾得還挺乾淨,有衛生間,還有一台電視機。
袁行舟躺到床上,按了幾個頻道,都沒什麼好看的節目。經這一番折騰,睡意全無,只好躺著抽菸。思來想去,心裡越覺不是滋味。憑什麼韓東林泡妞自己流落街頭!有錢的人不去開賓館,沒錢的人反而要花冤枉錢!
不知什麼時候睡去的,睡夢中又和吳艷艷纏綿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