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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21:53
作者: 爾雅
最終,在電影裡走過古老巷道的女人是兩個,在幽暗之地忙於皮肉生涯的妓女也是兩個。一個是我選定的女主角,另一個是漂亮女人桃妮。我讓她們每一個人都演了兩個角色,所以這部電影會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是:一個走過古巷的寂寞女人和一個風情搖曳的放浪妓女。第二個版本是:雨中巷道里的一個媚惑女人,其步態風情有如在T台上的演出;另一個憂鬱又感傷的妓女,就仿佛在風月之地,她依舊在無望地期待自己的愛情。第一個版本是我預定的正常的版本,第二個版本則是臨時的變通。顯然,變通帶來了確切的收益。製片方慷慨地追加了投資,幾乎所有的人都稱讚我的變通是合適高明的行為,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著這樣的結果。片場也因此洋溢著熱情歡樂的氣氛,我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人和機器就仿佛都增加了潤滑油。有時我因此而感覺到某種奇怪的荒誕。
這與那個叫桃妮的女人有關。但是,事實上是我自己做出變通的決定。我與她有過一夜纏綿,可並非意味著因此而受到脅迫。桃妮沒有。她甚至說,她不想出演我電影裡的角色。若我堅持自己的預案,雖則艱難,也不至於完成不了這部電影。種種念頭其實是因我而緣起。是我突然萌生改變念頭,想知道這樣的女人若是飾演一個寂寞的女人,會是何等氣質與神態,電影中若是有了這樣的變化,會有何等奇異的景觀。坦率地說,桃妮的表演給電影帶來了全新的、陌生的風格。一個有著放浪眼眸、身姿曼妙的女人,事實上也能夠表達內心的孤寂。因為在很多時候,越是漂亮放浪的女人,越是有著常人不能觸摸的寂寞的靈魂。她的表演其實是成功的。
男主角也很喜歡電影裡的這種變通。他喜歡桃妮,也從來不準備掩飾。電影中的藝術家與妓女有一場含蓄的床戲,他需要表演兩次,因為電影中的妓女由兩個女人飾演。他喜歡這場戲。實際上,這兩個女人他都喜歡。他甚至建議增加床戲的鏡頭,他說床上的鏡頭會讓整部電影更具有吸引力。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但他借床戲之名,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他在晚上約兩個女人談戲,他公然和她們中間的一個在賓館的房間裡調情,發出放蕩的、不懷好意的笑聲。他說很多電影裡出演床戲的男女演員都需要事先的調情,否則就會在鏡頭中顯得生硬。無論男人或者女人,若是和一個陌生人上床,都無法掩飾自我肌肉和神態的緊張狀態,只有鬆弛下來才能有完美的表現。有一些大牌導演為了讓床戲真實好看,會明確要求他的角色在演出之前真正地發生性關係,發生的次數越多越好。他這樣對我說話的時候,一點兒不覺得羞恥。實際上他說得也沒什麼錯,有些時候是這樣的。假如在我的電影中有足夠多的床上的鏡頭,那麼就的確需要他事先的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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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演藝界的明星,他的熱情又如此高漲,我當然不能夠說什麼。毫無疑問,他善於調情。對於缺乏經驗的女人而言,他的挑逗簡直就是毒藥。因此可以肯定,床戲開始之前,他已經和我選定的女主角上過了床。她看他的眼神飄忽、迷離,含情脈脈,臉上浮現出幸福的潮紅。拍戲的時候,她的動作扭捏、放浪,全心全意。就仿佛上床之後,她捕獲的不光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完整的靈魂。她拙於掩飾,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我在心裡說,這個傻女人。但也許她不傻,她是陶醉於自己美妙的幻想。多少尚未成名的女演員都在渴望與他合作,因為對方的光芒可以照亮她們。他有甜言蜜語,有誘人眼神,還有枕間的承諾。他只是收取他應得的回報。
只有桃妮不是如此。她說她不喜歡這樣的男人。他跟她說話的時候,刷過了牙齒,嚼過了口香糖,但是仍然有濃烈的口臭。他嘴巴里的氣味庸俗又令人好笑。他假裝自己是高明的藝術家,可他的神態與她在另外的場合見到的男人沒有區別,他甚至還不如別的男人。他裝模作樣,自以為風雅又高貴。但是桃妮不覺得這樣。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她喜歡有粗獷線條和濃密毛髮的男人,安靜又孔武的男人,粗魯又多情的男人。因此她看到這個被涌動的荷爾蒙折磨的男人,只是發出快樂的笑聲。她喜歡看見他滑稽的樣子。她原以為他和別的男人不同,因為他是藝術家,但實際上他和大多數男人一樣。這讓她覺得可笑。
這是電影拍攝結束後的某天晚上,桃妮向我講起的事情。她說男主角就像一隻發情的動物,她懷疑他吃了春藥。她經常看到他衣服下面的下體膨脹起來。她以他膨脹的程度推斷,他的下體其實比較小。她還知道,像他這樣隨時就能膨脹起來的男人,在床上的時間往往很短,不會超過三分鐘。他脫去衣服的樣子一定像一個細皮嫩肉的女人,這會讓她想到自己的同類。想到這一點兒,她立刻就會興味索然。桃妮向我講起這些細節。她講述的時候神情坦然,毫無羞恥之意,就像在談論一顆水果的吃法那樣。她這樣不知羞恥地說話的時候,我又聞到了她身上散發的那種初生的小麥的味道。她真是藐視我的存在。她把我當成了一棵樹,一塊石頭。或者,她如此毫無提防的模樣,是為了讚美我和她談論的那些男人完全不同?
但是此後就見不到桃妮了。有一次路過秦州,忽然想起這個女人。電話里的提示音說,你撥打的號碼不存在。托人去問,答覆是桃妮早已離開了秦州。倒是有一次在電視上看見桃妮,她正在廣州參加一個中國小姐的模特比賽。她有傲人身姿,神態悠閒從容,依舊那般漂亮。但其實我不能確定她是不是那個叫桃妮的女人。我只是覺得她很像桃妮。
桃妮真是一個神秘的女人。有時候我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她和我是否有過一個放浪的夜晚?她曾向我說起過拍攝之時的那些花邊嗎?甚至,她是那個身體上散發出麥香味道的女人嗎?我因此而驚嘆,世間那麼多的女人,又有那麼多的搖曳風情。桃妮一定是這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