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事實應該就是這樣

  苗雨的話確實對搞清案情很有幫助，如果說，過去的判斷多是推測的話，洪寶提供的情況還是間接證據的話，苗雨的話則是採訪調查來的，是有錄音錄像資料為據的，那麼，可以認為是直接證據。而根據這些證據，整個案情也就十分清楚地勾勒了出來。

  首先，案情起源於宋國才家巨額錢財被搶劫。事實上，案件發生後，特別是馮軍強落網，贓物被追繳回來後，宋家被搶的真實錢數已經暴露出來，但是，由於某種原因，武權和刑偵副局長魏忠成、刑偵支隊長霍未然將案情的真相隱瞞下來，將繳回的贓款數額做了改變，把八千多萬元現金和一箱子存摺改為一千多萬元的現金。當然，他們這樣做不是無償的，肯定都從中分得一杯羹，少則幾百萬，多則幾千萬，宋國才極可能把合法收入之外的數額都拿了出來，分給相關人員。錢沒了雖然心疼，可那些錢本來就是不義之財，用它換來自身平安無事，何樂而不為？只要人在，權在，錢今後完全可以再撈回來。

  可是，這麼大的事，僅憑几個頭頭還很難完成，法律有規定，必須有現場勘查筆錄，有技術員的簽字。那麼，找誰呢？一個人進入他們的視野，這就是從警時間不長、他們感覺能夠掌控的林希望。

  於是，林希望參加了現場勘查，可是，在勘查中他發現了問題，很可能，林希望在發現真相之後，很是震驚，不想簽字，但是，在他們的威逼利誘之下……主要應該是利誘，拿出了三百多萬元人民幣，封住他的嘴，誘使他在勘查筆錄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可以想見，當時，林希望思想鬥爭非常激烈，無論是良知及法律觀念，都使他感覺到深重的壓力。同時，父親的病情，給父親治病的願望也一定製約了他，使他接受了這筆錢。可是，他並沒有花這筆錢，而是陷入極大的痛苦和心靈矛盾之中。而他的這種表現，被他們——宋國才、武權、魏忠成、霍未然所知……對，很可能，他把自己的痛苦和掌握的真相說給了謝蕊，而謝蕊把他的話泄露給了他們，他們感覺到暴露的危險，因而起了殺機，將林希望殺害。

  

  然而，謝蕊知道了林希望的事情後，也陷入惶恐不安之中，同時也陷入危險之中。稍稍不同的是，她在此前，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被他們拉入陣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這也是謝蕊有那麼多錢改善自家生活的原因。可是，她畢竟和他們不同，甚至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並不想把一生都交給他們，所以後來在陳青的愛情攻勢下，心被打動，想一吐為快，徹底擺脫他們。可是沒有想到，他們一直在緊緊地盯著她，知道了她的動向，因而提前動手，將她也殺害了……

  可以確認，事實應該就是這樣。

  可是，證據，直接證據？

  直接證據就是那些巨額現金、存摺、金銀珠寶、字畫，還有所有參與人員的供詞。這些，顯然還相差甚遠。

  所以，儘管清楚地知道了案情是怎麼回事，卻無法動他們。要動他們，必須拿出直接的證據來，而這個直接證據，要能夠明確地指認他們犯下了滔天罪行。

  繞了一圈又繞了回來。

  看來，暫時做不到這些。那麼怎麼辦？還得從現行案件入手，從眼前的殺人案入手，獲得他們參與犯罪的證據，這樣，才能動他們，進而挖出一切黑幕，將他們繩之以法。

  手機響起，是韓心臣打來的，他告訴李斌良，技術大隊在藍小娟手中發現了幾根毛髮。這讓李斌良感到振奮：毛髮肯定來自殺人犯，屬於直接證據，只要抓到嫌疑人或者說抓到馬鐵和馬剛比對就可以認定。可是，韓心臣還有更好的消息，經現場勘查，在藍小娟屍體附近發現了車輪胎的印跡，這同樣也是直接證據。韓心臣進而告訴李斌良，他們順路追查，最終發現該車蹤跡，並在一條河裡將其打撈上來，現正在進行勘查搜查。不過，馬鐵和馬剛卻不知去向。李斌良聽後更為振奮，要韓心臣儘快歸來，共同研究下一步行動方案。

  李斌良匆匆吃過晚飯回到辦公室，恰好韓心臣也到了，李斌良首先把洪寶和苗雨的話告訴了他，同時說明了自己對案情的全部分析。韓心臣在深表贊同的同時，也提出一個問題：武權和魏忠成、霍未然幫助宋國才壓下案件，除了錢的因素，恐怕還有別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就是，宋國才找到了更重要的關係人或者說撐腰者，而這個撐腰者又對武權等人有制約的權力。說到這兒，韓心臣把話停下來，和李斌良對視。李斌良明白，他說的是省政法委書記兼紀檢委書記譚金玉。對，發現了宋國才涉案金額如此巨大，一定會首先報紀檢部門，而宋國才極可能找到了譚金玉，由於譚金玉發了話，武權、魏忠成等人才敢於膽大包天，篡改了涉案金額。另外，古澤安和張華強可能也一定程度地知情，並從中分得一杯羹。

  李斌良對韓心臣的分析深以為然，但是也深感壓力沉重。他再次感覺到，此案不是他一個市級公安局局長能承擔得了的，必須向廳長林蔭報告，恐怕，林蔭還得進一步向上報告。可是，在沒有直接證據只有推論的情況下向上報告，會是什麼結果呢？不行，他們的能量太大，不能輕易報告，必須取得直接犯罪證據。

  那麼，直接證據在哪兒？就在眼前，在藍小娟手中的毛髮，在發現的作案車輛，如果據此抓獲馬鐵馬剛，獲取確鑿的證據，那麼，一切就會迎刃而解，案情的真相和幕後黑手也就都暴露出來。那時，誰想包庇恐怕也包庇不了啦！

  但是，馬鐵和馬剛是岳強發的人，而岳強發能量巨大，恐怕短時間內很難抓到他們。那麼，還能怎麼辦？難道就坐等下去？不，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轉瞬間就可能發生重大變化，絕不能坐等。那怎麼辦？

  韓心臣想出了一個辦法，李斌良聽了為之一振，覺得這個辦法很好。

  韓心臣提出的辦法是：公開發布通緝令，通緝馬鐵和馬剛。而李斌良補充說，自己還要在通緝令後做電視講話。

  於是，李斌良很快來到電視台，坐到演播室里，面對著攝像頭，開始了講話：「全市廣大人民群眾，碧山市公安局的通緝令剛剛發布，大家一定聽到了，這是兩個罪大惡極的殺人疑兇，望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提供線索，使他們早日落網。在這裡，我正告這兩名逃犯和他們的同夥，投案自首，是你們唯一的生路，頑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公安機關已經下定決心，不論此案牽扯到誰，不管犯罪嫌疑人有什麼樣的後台、保護傘，我們都會一查到底。也望廣大人民群眾擦亮眼睛，增強勇氣，他們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把他們的罪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滅亡。我作為碧山市公安局局長可以負責任地對大家說，他們滅亡的日子不遠了，請大家支持我們……」

  李斌良離開電視台，經過廣場時，恰好看到了自己在屏幕上的講話鏡頭，不由停下車向屏幕上看去，感覺到義正詞嚴，充滿感情。他又向周圍看去，發現很多群眾也在向屏幕上看著，指指點點，臉上洋溢著一種神秘的興奮表情，看來，他們從自己的講話中，感覺到了什麼，或許說，自己要傳達的意思，已經傳達到他們心中……

  不過，在車子重新啟動，駛向公安局的時候，李斌良也清醒地意識到，這個講話實際上也是宣戰書，是在向岳強發、武權一夥的公開宣戰，這也說明，已經到了決戰關頭，今後，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是到了和他們一決勝負的時候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講話很快就會傳到岳強發一夥的耳中，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動員所有關係，使出所有的招數來對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