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深重的悲涼
2024-10-04 13:13:07
作者: 朱維堅
早晨剛剛起床,李斌良調成振動的手機就顫抖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林蔭打來的,立刻放到耳邊。然後,草草洗漱一下,就匆匆走出家門。
他來到一個曾經非常熟悉的地方,那是他調往碧山之前,每天早晨都要來打太極拳健身的小公園。因為來得較早,公園裡人不多,非常幽靜,這個情景讓李斌良回想起之前平靜規律的生活,那時,他每天清晨都要來這裡打上一套九十一式,那一切如今看來,恍如隔世。什麼時候還能再返回那樣的日子呢……
李斌良沒有過多的感慨,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穿著運動服慢跑的中年男子在接近自己,認出正是廳長林蔭。林蔭跑過來,繼續向前跑去,李斌良也慢跑著跟上,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兩個男人在鍛鍊身體。可是,他們卻說起只有他們自己能夠聽懂的話語。
「問題非常嚴重,我相信都是真的。」
聽了林廳長的話,李斌良受到鼓舞,小聲說是啊,我們不能對此坐視不管哪。
可是,林蔭回答的是:「證據呢?」
這話讓李斌良有些失望,他小聲重複說明了胡金生的舉報,梅連運的話,自己接觸過的那些受害的煤老闆的證言等。這些都是間接證據,如果核實下來,就是直接證據。
「可是,你能核實下來嗎?咱們公安機關一家能核實下來嗎?」
「當然不能,需要國土資源、煤炭管理等部門配合,恐怕還要紀檢、檢察院配合。」
「那麼,你能保證,在開始核實後,我們能夠完全主導辦案,而且做到保密,不驚動岳強發嗎?」
「這……恐怕不好辦。」
「那麼,一旦我們開始調查核實,岳強發能夠坐以待斃嗎?他的那些保護傘、關係人,都無動於衷嗎?如果他們聯手阻礙調查核實,甚至對我們進行反擊,我們還能調查核實得下去嗎?」
「林廳長,你也這種態度?明知岳強發犯有嚴重罪行,卻任他為所欲為,不採取任何行動?」
林蔭停下腳步,轉向李斌良:「誰說不採取任何行動?關鍵是如何採取行動,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倉促上陣,後果只能是失敗。」
「那,該怎麼辦?」
「發問的應該是我,你肯定想過,在這種局面下,怎麼辦。」
受到林廳長提醒,李斌良鎮定下來。他真的想過怎麼辦並有了想法,那就是,從刑事案件入手,如果岳強發有嚴重刑事犯罪的證據被抓住,誰也不好再替他說話,那時,就可能打開突破口,進而追究他別的犯罪。李斌良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林蔭露出一點兒笑容:「這就對了。」
可是,從哪個刑事犯罪入手呢?嗯,還是眼前的案子,吳有民和吳眾父子被害案件,肯定都是岳強發幕後指使,如果真能查清,這兩起命案都是岳強發主謀,那麼,他就很難逃脫懲罰了,他的保護傘恐怕也不好替他說話。
李斌良說出了這個想法,可是,林蔭卻疑慮地說:「這是個突破口,但是,我覺著也不會太容易,首先,那些替他幹事的人,不會輕易咬他,其次,即便查到部分證據,如果沒有形成證據鏈,恐怕也會讓他逃脫。」
林蔭鼓勵地說:「這就靠你琢磨了。不過,需要省廳幫助,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無論是警力還是技術。但是前提是,你必須先拿到比較充分的證據。」
不管怎麼說,總的突破方向還是確定下來,這讓李斌良心裡有了點兒數。
要說的,基本就說完了。在李斌良準備離去的時候,林蔭突然說:「沒必要跟他們搞得劍拔弩張的。」李斌良不解地看著林蔭。林蔭想了想說:「還是告訴你吧,廳黨委擬把你的行政級別晉為副廳,可是,報到省委被卡住了。」
什麼?這可是第一次聽到。
「有人給你總結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問題,寫了舉報信。也不都是望風捕影,最起碼,看守所死人的事是事實存在。省委政法委和紀檢委都提出了意見,所以,最近這次省委研究幹部,沒有研究你。不過別泄氣,今後還有機會。」
李斌良心中一陣悵惘,他也是人,也希望提拔重用,從正處到副廳,可是很關鍵的一步,可是……
「所以,你在今後一定注意鬥爭策略,表面上可以緩和一些,儘量跟他們搞好關係。鬥爭是艱難複雜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李斌良聽了林蔭的話,受到很大觸動:「廳長,我知道了,回去我一定改。」
之後,李斌良又把自己家庭的一些情況說給了林蔭,林蔭承諾會全力幫助他,讓他在很大程度上放了心。
離開林蔭,李斌良像一個普通晨練者一樣,跑出公園,順著街道向家的方向跑去,這時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有力了很多。
跑到半路上,李斌良拿出手機,撥了沈靜的號碼。片刻後,沈靜接起,「餵」了一聲,讓李斌良感覺到一種疏遠。他卻故意裝作沒聽出來,而是說自己就要回碧山了,她不想和自己吃頓早餐嗎?她聽後猶豫了一下,問他在哪兒吃早餐,李斌良就指定了早餐店,其實還是他赴任碧山時吃早餐的地方。沈靜說她會直接過去。於是李斌良快步跑回家中,叫醒苗苗,督促她快速洗漱完畢,前往早餐店。
沈靜先一步到了早餐店,並提前占好了一個小包房,於是,赴任那天早晨的一幕重新映現出來。和那天不同的,是古澤安沒有出現,從吃早餐到結束,始終只有他們三個人。吃飯的時候,李斌良特意對沈靜表示了感謝,又嘆息說,自己畢竟是碧山市的公安局局長,到什麼時候,工作都不能丟,不過呢,也沒必要去惹太多的麻煩,今後,凡不是自己任上的事情,實在管不了的,不會硬管了,畢竟,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沈靜聽了這話,露出謹慎的高興表情,還要了一瓶啤酒,打開,給李斌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衷心感謝李斌良心裡有她,又要他放心離開,自己會竭力照顧苗苗。
李斌良聽著她的話,看著她沉靜的面龐、親近的笑容和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深重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