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險惡的陰謀 1. 出事了

  李斌良猛地醒過來，翻身坐起：「什麼？誰死了？」

  「昨天送進來那個上訪的，叫吳有民。」

  「這……那個人不是行政拘留了嗎？怎麼死到你們看守所了？」

  「行政拘留所人滿了，就暫時押在我們所了……」

  李斌良覺得頭頂上轟的一聲，好像天空中響起一片炸雷。看守所死人是大事，說多大就多大，而且，對責任人的處理也非常嚴重，不但看守所的責任民警、所長，就是分管副局長、包括自己這個公安局局長也負有一定的責任。自己正需要全力偵破林希望被害案的時候，卻發生了這種事……

  半個小時後，李斌良到了看守所，還帶著法醫、技術員、刑偵支隊長霍未然、大案隊長智文等人。幾人先看了看屍體，這是李斌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這個自己簽字押進來的人，他五十多歲，眼睛和嘴都微張著，表情似有痛苦跡象，至於如何死的則一時看不出來。李斌良問看守所長趙林玉，吳有民是怎麼死的。趙林玉說他也不清楚，李斌良問他難道沒看監控錄像嗎，趙林玉說別提了，關押吳有民監舍的監控壞了。李斌良非常生氣，問為什麼這麼巧，趙林玉說，這個監舍平時是空著的，很長時間不押人了，所以監控壞了就沒急著修，而吳有民送進來的時候就情緒激動，又吵又鬧，魏局長說別讓他干擾別人，再加上他是行政拘留，不能和別人混押，就押到了這個監室。李斌良又問，這個監室就關著吳有民一個人？趙林玉說也不是，前天和昨天，分別有兩個打架的，也被執行行政拘留，關在這個監室。

  李斌良聽後，給武權打去電話，報告了情況。武權聽了立刻焦急起來，不客氣地說：「李斌良，看守所你是怎麼管的？人剛押進去怎麼就死了？」李斌良氣憤地說：「武書記，人可是你指示要拘留的，我最初是不同意的……」「我是讓你拘留他，可是沒說讓他死啊，你還能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嗎？你們不要亂動，得讓檢察院介入。」

  李斌良氣憤而又無奈地放下電話，可是，他沒聽武權的指示，而是要法醫抓緊屍檢，要技術員對出事監舍現場勘查，還要刑偵支隊對同室關押的人員進行訊問審查，爭取在第一時間查清吳有民的死因。法醫進行初步體檢後，告訴李斌良，死者身上沒有明顯外傷，對於是否有內傷，還要進行解剖檢驗。不過，在肘部、下巴、膝蓋等突出部位，有輕微的擦傷，不能排除外力致死的可能性。

  李斌良又訊問所長趙林玉和出事監室的管教，管教證實，吳有民進來後就喊冤，罵警察是幫凶，是狗，不去抓壞人，把無辜的他關進來，他出去一定要控告。別的就沒什麼了。李斌良再問夜間有什麼異常沒有，當夜值班的管教說，夜裡一切正常，他沒聽到監舍傳出什麼動靜。

  幾個刑警在霍未然和智文的帶領下，審查同室的兩個關押人員，兩人都說夜裡睡得很香，沒聽到什麼動靜，不知吳有民怎麼死的。這時，幾名檢察官匆匆來到看守所，要接手此案，而走在檢察官前面的，居然是張華強。他對李斌良視而不見，卻神氣活現地對看守所長趙林玉大聲說，自己受武書記指派，帶檢察官來看守所調查，無關人等，立刻撤出，不得插手此案，看守所有關人員不得離開看守所，隨時接受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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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良產生一種不好的感覺。

  李斌良被迫停止調查，但是，他讓霍未然帶人離去，卻留下了法醫和智文。隨趙林玉走出監舍大牆後，智文湊到李斌良身旁：「李局，出事了，你看……」

  智文把手機屏幕拿到李斌良面前，李斌良赫然看到，一篇題為《碧山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押人員神秘死亡，檢察機關正在調查中》的報導。這麼快就上網了，記者們是怎麼知道的這事？

  「趙所長、李局長，不好了，市電視台來人了，要採訪死人的事。」

  前面的辦公區，一個年輕的看守所民警匆匆跑過來，對趙林玉和李斌良焦急地說著。大家向看守所大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輛電視台的採訪車，車身上還有鮮明的「碧山電視台」五個大字。來得真快呀。奇怪了，這種事發生，當地黨委政府往往是嚴格保密，嚴禁記者採訪，那麼，現在是什麼人把消息泄露出去，而且非但允許甚至鼓勵本市的電視台前來採訪？

  智文又讓李斌良看自己的手機，上邊又增加了很多標題不同內容相同的報導，而且都說得危言聳聽，還有網民大量跟帖，其中很多人藉此攻擊警察，要求嚴肅追究看守所長和公安局局長的責任。甚至有很多網民強烈要求立刻將二人撤職。這些帖子，有的出自碧山，也有的出自外地，相當大的一部分，居然出自北京。

  太過分了。網民們過分，記者們過分，整個事情的發展也過分了，這讓李斌良意識到，事件的背後，極可能有一雙手在操縱。趙林玉也感覺到了不正常，他小聲對李斌良說：「張華強怎麼忽然上來了，不對頭啊！」是不對頭，當然不對頭。

  看守所死了人，政法委過問是應該的，可是，居然親自帶著檢察官來調查，好像過分了，何況，帶隊的還是張華強？他現在算什麼身份呢？是暫時調到政法委了，可是，他的人事關係還在公安局，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是警察，可是，他居然以警察的身份，帶領檢察官來調查警察……

  種種跡象，讓李斌良警覺起來，他覺得，不能聽張華強的，老老實實接受他們的調查審查，那是坐以待斃，必須爭取主動。

  趙林玉沮喪地說：「怎麼爭取主動？人家說了，不許我們插手調查。咱們不能跟檢察院對著幹哪！」

  趙林玉說得對，公安機關受檢察機關監督，確實不能對著幹，但是那也不能坐等最壞的後果發生，他要智文和趙林玉一起行動，一方面，提審相鄰監舍的在押人員，看他們夜裡是否聽到什麼動靜。另一方面，要審查昨天夜裡相鄰監舍的錄像，而且要多備份幾份，以備不時之需。這樣做的時候，儘量避開檢察官特別是張華強的眼睛。趙林玉和智文聽完，都覺得很對，立刻返回監區。

  李斌良進了趙林玉的所長辦公室，想沉下心來，全面深入思考一下這個事件。可是手機響了，是郁明打來的：「李局，不好了，局裡陸續來了好幾個記者，有本省的，還有外省的，都要採訪看守所死人的事，怎麼辦哪？」

  李斌良說：「告訴他們，檢察院的調查正在進行中，暫時無可奉告。」

  郁明答應著放下電話。李斌良再次感覺到，這次來頭很大，或許，這只是開始，還有更大的來頭在後邊。更大的來頭很快來了，高偉仁又打來電話：「李局，不好了，省政法委和紀檢委來人了，要找你談話。」李斌良的眼前閃過譚金玉的面孔。沒辦法，必須回局，接受談話或者說審查了。

  李斌良走出所長室，恰好見到張華強和一個檢察官從監區大鐵門內走出來，就停下腳步看著他們。檢察官看到李斌良，叫了聲李局。李斌良問他們調查得怎麼樣了，沒等檢察官開口，張華強開口了：「兩個同監的都問過了，他們誰也沒聽到什麼動靜，這肯定是一起責任事故。」

  責任事故……那麼，誰的責任？當然是看守所的責任，可是，看守所歸誰領導？公安局。所以，自己這個公安局局長肯定負有責任。

  張華強轉向檢察官說：「下一步，就是追究責任人了，你們要查清楚，是誰批准把吳有民送進來的，這一點非常重要。」檢察官說是。李斌良向自己的車走去，他不想理張華強，他還要把精力留給省紀檢委和政法委的人呢。

  李斌良一走進走廊，一個副局長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一個人從裡邊探出頭來，招手把李斌良叫進去，關上門。是魏忠成。

  「李局，咋辦哪？是省政法委和紀檢委組成的聯合調查組，看樣子是要下狠茬子，你得有思想準備呀！」

  「怎麼準備？死因還沒查清，如果是被人害死，那就由我們破案，看是誰害死的，作案人是誰，為什麼殺人。如果是因病死亡，那就給出結論……」

  「可是，再有理由，看守所里死了人也是大事，也要逐級追責。就算是突發疾病死亡，也要追查，是什麼病，送進去的時候為什麼不知道，如果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送進去，不採取應對措施。」

  李斌良不能不承認，魏忠成說得對，有道理。可是，這個責任在誰呢？

  「魏局，是你簽字在前，我簽字在後。你得跟我交個底，當時，你是否知道吳有民有什麼疾病？」

  「我哪兒知道啊，是你把我叫去簽字的，我就簽了。」

  「哎，魏局，你別忘了，我可是讓你審查過……」

  「你是讓我審查案情，看吳有民到底夠不夠拘留，沒讓我審查他有沒有病啊？」

  對，魏忠成說得對，自己是沒讓他審查吳有民的健康情況，可是，這還用自己囑咐嗎？作為過去的刑偵副局長、現在的治安副局長，在簽字決定關押一個人時，不應該了解一下他的健康情況嗎？可是，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李斌良改變口氣：「信訪那邊交過來的時候，說沒說過，吳有民有什麼病？」

  「這……沒有。反正，我是沒聽到。」

  「那就這樣吧。魏局，你放心，該我的責任，我絕不推卸給別人……」

  「李局，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當時，可是你讓我先簽的字，是吧？」

  李斌良看著魏忠成，現出鄙夷的目光：這人，怎麼這副嘴臉，關鍵時候才看出來……魏忠成又改口：「不過李局你也放心，我既然簽了字，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籤的，我都要負責。」這還差不多。李斌良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