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錯綜複雜

  李斌良已經和法制處研究過，而且已經做出決定，對為首的胡金生刑事拘留，另兩個人行政拘留。可是，就在準備材料的時候，魏忠成走進李斌良的辦公室，說起林希望案子的偵破情況，可是嘮了幾句，卻沒說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來，李斌良感覺他還有別的話要說，果然，說來說去，說到了對胡金生的事情上。

  魏忠成在說之前，四下先看了看，然後小聲說：「李局，我覺著，這時候我不能看你的熱鬧，必須提醒你。」李斌良說：「嗯？提醒什麼？」魏忠成說：「你想啊，不管怎麼說，胡金生也屬於上訪告狀，結果，被咱們給抓起來了，這傳出去是什麼影響。李局，我是為你著想，你再考慮考慮。」李斌良說：「我考慮過了，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已經做出決定，一定要依法嚴肅處理，有什麼後果我擔著。是不是有人托到你了？」

  「李局，什麼也瞞不過你。碧山就這麼大的地方，扯耳朵腮動，我也不例外。」

  「你別解釋了，能不能告訴我，是誰托的你？」

  「這能瞞過你嗎？肯定還是內部人。」

  李斌良還想再問，曾玉走進來，手上拿著行政拘留決定書。原來，對胡金生的兩個同夥進行行政拘留，屬於治安案件，需要治安副局長簽署意見，可是，治安副局長張華強說：「案子又不是我們治安口辦的，找我簽什麼字？誰愛簽誰簽，我是不簽！」李斌良聽了很生氣，拿過行政拘留決定，自己在上邊簽了字，要曾玉馬上執行。

  魏忠成在旁邊目睹了這個過程，不再說話。曾玉離開之後，他露出笑容說：「好好，這樣我就好說話了，我就說等我找你時，你已經簽字批准了，來不及了。」

  李斌良說：「可是，你還沒說，到底都誰託過你？」

  「還用我說嗎？剛才曾玉已經說過了。」

  李斌良明白了，是張華強。魏忠成嘆息說：「他知道，他如果出頭直接跟你說，只能是火上澆油，所以才求我出面的。」李斌良又問：「就他一個人嗎？還有別人吧！」魏忠成苦笑，讓局長不要再問了。李斌良真的沒有再問，他估計，另一個人肯定是武權。

  

  然而，魏忠成離去後，高偉仁又走進來，繞了兩句後也開始說情，意思和魏忠成差不多。最後說：「那兩個行政拘留的小子就那樣了，你看看，胡金生能不能別刑事拘留了，也行政拘留吧，哪怕多拘幾天呢？」最初，李斌良堅決不同意，可是高偉仁再三堅持，甚至說出哪怕是求李斌良，給他個面子之語。這讓李斌良既不解又不高興。

  「高政委，」李斌良說：「你可是跟我做過保證的，在任何情況下，都和我保持一致。」

  「這……我是說過，可是，我這是為你好啊，你想過沒有，就算你把他刑事拘留了，能移送檢察院起訴嗎？能讓法院判刑嗎？如果檢察院不起訴，法院不判刑，那等於向社會宣布，我們的刑事拘留是有問題的，我們追究他刑事責任的初衷失敗了，這樣傳出去，對咱們公安局、對你個人的影響好嗎？」

  李斌良被高偉仁的話打動了，他想了想，最終同意對胡金生改為行政拘留，但是要滿格，三十天。做出這個決定後，李斌良又問高偉仁，是誰托他來求情的，高偉仁不讓他問，態度和魏忠成一樣，說自己是碧山人，不得不遵從碧山的潛規則，即便自己反感，也要這麼做。最後同樣向李斌良透露，武權和張華強找過他。

  雖然沒有完全達到理想的效果，可是胡金生鬧訪這一頁終於翻了過去，李斌良舒了口氣，不過，又一個問題湧上心頭，那就是，胡金生後邊還有黑幕沒有揭開，到底是誰指使他們這麼幹的，胡金生一直沒有交代。可是，魏忠成和高偉仁在說情時，都暗示了張華強和武權的名字，那就意味著，這兩個人和胡金生的後台有著親密的關係，再聯想到梅連運說的話，這個人也就昭然若揭了。

  韓心臣和郁明跟李斌良想的完全一樣，認為鼓動胡金生上訪的人，只能是岳強發。可是，岳強發為什麼要這麼幹？三人最初分析，可能是想利用李斌良的手打擊梅連運。可是李斌良覺得岳強發目的真是這樣，拙劣了一點兒，太小瞧了自己。郁明也覺著，岳強發是個人精，他不難想到，這麼做騙不了李斌良，最後還會被揭穿。韓心臣進一步分析說：「如果他明明知道被揭穿，還故意這麼幹，那又是為什麼？」郁明說：「我看，就是來給李局搗亂、添亂，或者，來個下馬威。」李斌良再問，岳強發為什麼要給自己添亂，韓心臣和郁明都不能馬上說清楚。韓心臣在思考後說，可能是岳強發意識到李斌良到來對他不利，才採取這樣的做法。李斌良覺得這個分析有點兒道理，進而想到，如果是這樣，還沒有見過面的岳強發，已經把自己作為敵手了。

  看來，有必要接觸一下這個人。李斌良提起這個問題，郁明說，這還真不是好辦的，這兩年，岳強發更多的時間裡待在荊都和北京，在碧山露面的時候很有限。為了幫助李斌良認識岳強發，郁明在網上搜了一下，然後讓李斌良看。於是，李斌良看到了這個潛在的、將來要面對的、無可迴避的對手。

  電腦上的照片裡，是岳強發的側坐相，他很舒服地坐在高檔的轉椅中，流露出幾分居高臨下的神態。他的臉色似乎並不太像碧山當地人的樣子，顏色並不那麼深，而是透出一種難以捉摸的陰黃色。文字介紹稱他為強煤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介紹其礦業有多少處，其掌控的集團總值一百多億，還說他要打造荊原省最大的煤炭企業，為荊原的經濟、煤炭業做出自己的貢獻，還宣稱要衝出荊原走向全國云云……

  看過文字，視線又回到照片上，這時李斌良注意到，岳強發是坐在豪華氣派的辦公室里，辦公桌上還有國旗，在他身後的牆壁上，懸掛著幾張大照片，因為距離的關係，看不十分清楚，但是可以看出，這些照片都是兩個人的合影，其中一人應該是岳強發，但是，每張照片上與他合影的人卻不是一個人，因為距離稍遠，李斌良看不清楚照片上的人都是誰，但是其中有兩張照片，另一人的輪廓好像有幾分眼熟，但是無法確認。

  李斌良側過臉，問一旁的韓心臣和郁明，照片上的另外一個人是誰，他們看出來沒有。韓心臣和郁明看著電腦上的照片，都沒有馬上回答，但是臉色都有了變化，變得警惕、不安。李斌良又追問了一句，二人對視一眼，郁明才試探著說其中的一個人好像是某個人，並說出了這個人的名字，而韓心臣則猜測著說出第二個名字，說完後，二人的目光都盯向李斌良，李斌良也受到了震動，看著照片不知說什麼好。片刻後，郁明嘆息一聲說：「李局，如果沒有實在躲不開的事，咱們最好還是別跟岳強發斗吧。」韓心臣也說：「是啊，如果照片是真的，照片上這兩個人真要替他說話，我們倒無所謂，可你，輕了不會讓你在碧山干久，重了，他們不知會把你整成什麼樣。」

  李斌良沒出聲，因為他知道，郁明和韓心臣不是危言聳聽，他心裡真的沒底。

  晚上，李斌良坐在辦公椅中，又打開了電腦，找到了那張岳強發的照片，審視著這個人，包括他身後的合影照片。難道，真的像韓心臣和郁明說的那樣，今後自己要處處迴避這個人？可是，如果關於他的傳言是真的，那麼，他一定會有違法犯罪，甚至是嚴重的犯罪，自己能夠視而不見嗎？恐怕做不到。他太了解自己了，面對這種人，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退縮的。終有一天，會和他發生對峙、較量、搏鬥，既然這樣，還是早做準備吧……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接起後，傳出一個男聲：「李局長，我要和你談一談。」

  李斌良問：「請問你是……」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