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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06:11
作者: 朱維堅
下車後,我攔住要上路的老人:「老大爺,你這是上哪兒去?」
老人仍然氣哼哼地:「你說能上哪兒?夏鎮唄!」
我問:「您住在夏鎮?」
老人:「那還有假?夏鎮劉家堡村。你們是哪兒來的,去哪兒……」
沒容我回答,後邊一陣陣汽車喇叭聲傳來,打斷了我的話。遠遠地,一溜車隊疾駛而來,前面是幾輛摩托開路,後邊幾輛摩托殿後,中間是幾台高級轎車,顯得十分威風氣派。
旅客們和我們一樣,都向駛來的車隊看去,修車的司機用驚慌的聲音說:「媽的,真倒霉,這車壞的可真不是地方!」小趙眼睛好使,一捅我:「哎,李隊長,你看那台,象不象昨晚咱們坐的?」
駛來的車隊裡有一台黑色奔馳,為了證實是不是我們昨晚乘坐的那輛,我故意對那個嘵舌的小青年說:「可真夠氣派的,車裡都坐著什麼人哪,你們縣裡來上級領導了?」
青年:「什麼上級領導,這都是金縣長的車!」
小趙也假做不懂:「金縣長?一個縣級幹部坐這高級的車?還有摩托開路?太過分了吧!」
青年咧嘴樂了一下:「哈,你還真把他當縣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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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趙奇怪地:「你說什麼……不是你說的金縣長嗎?」
青年沒等回答,車隊已經臨近。由於我們這台客車堵住一半公路,他們不得不放慢速度。
我特別注意了一下那輛黑色奔馳,可它的車窗都是深色玻璃,看不清裡邊的人。
我認出來了,它肯定是我們昨晚乘坐那輛。那麼,它現在裡邊坐著什麼人呢?如果真是什麼「金縣長」,那麼,昨晚的一切一定也是他安排的了。
我有些不安。
開路的摩托向看熱鬧的旅客們逼過來,人們紛紛後退讓路。小趙後退得慢了點,差點被撞到,他沖開過的摩托叫了聲:「怎麼開車呢?」
摩托車手可能沒聽到,理也沒理地駛過。
當兩台高級轎車駛過時,我見到那個老人狠狠地沖它們吐口吐沫:「呸,沒一個好東西!」
轎車駛過後,殿後的幾輛摩托停下來,為首者摘下頭盔,一隻腳跨在地上,沖司機道:「你他媽眼睛瞎了,把車停到這兒,沒看到誰的車過來了嗎?」
司機急忙陪著笑臉:「嘿嘿,對不起,車出毛病了,俺不是故意停在這兒的……」
摩托手把頭盔戴上欲離開,老人卻在旁又唾一口:「懶蛤蟆挺腆肚皮,裝什麼大人物?這是國道,不是他姓金的修的!」
摩托手聽了這話又摘下頭盔,跳下摩托走到老人面前:「老東西,你是不是活膩了?」
老人身子一挺:「我活膩了怎麼著?別人怕你們,我不怕,你們不就是仗著姓金的嗎?哼,解放前我就打過惡霸狗腿子,現在共產黨的天下,難道還怕你們不成?!」
摩托手獰笑起來:「啊,我明白了,你就是專門和金大哥過不去的老不死是不是?好,我今兒個就讓你明白明白!」
摩托手說著,突然掄起拳頭向老人臉上打去,可是,小趙就站在老人身邊,當然不能讓他猖狂,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幹什麼?你可真行啊,連老人都敢打,真是太英雄了!」
摩托手沖小趙獰笑起來:「怎麼,一腳沒踩住,咱夏城啥時冒出來一位大俠來呀……好,他老了你年輕,我打你!」
摩托手說著揮起另一隻拳頭向小趙打去,可這隻手腕又被小趙抓住,摩托手怎麼也掙脫不開,對旁邊的同夥們大叫起來:「媽的,你們還看什麼,還不快上!」
幾名摩托手都跳下摩托衝上來,我不得不上前阻攔:「別、別……幹什麼,住手,我們是警察……」
可是,沒人聽我的喝叱,摩托手們瘋了一般衝上來,甚至連我也成了攻擊的對象,我不得不奮起自衛。
老人在旁怒不可遏,把手中的拐杖掄起:「王八羔子,你們也太惡了,我豁出這條老命和你們拼了……大夥都上!」
沒人上。旅客們都在觀望著,膽小的還往遠處溜去或上了車。只有我們三人與幾個摩托手打到一起,公路上亂成一團。對方雖然多幾個人,但抵不住小趙的勇猛,一個個都被打倒在地。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正要阻攔小趙繼續動手,卻聽他揪起一個頭盔被打掉的摩托手叫起來:「李隊長,你看,他們是不是……」
我注意觀察,有點面熟。小趙大聲道:「你忘了,在火車上……」
啊,他好象是火車上劫持劉大彪的歹徒之一。
這時,摩托手也認出了小趙,一驚,猛一使勁脫出身去,對同夥們叫了一聲:「快,咱們走……」
沒容我們回過神來,幾名摩托手已經上了摩托,飛速駛去。一個小子逃跑時還回頭叫道:「你們等著,老子一定找你們算帳!」又對司機叫道:「媽的你也等著……」
司機叫起冤來:「這……這關我什麼事啊……」
摩托手們消失了,我們也緩過神來,小趙對我道:「李隊長,你認出來了嗎?那小子是不是火車上劫持劉大彪的歹徒中的一個……」
是有點象,但當時和剛才都十分混亂,我不敢叫得太死。如果真是他們,又意味著什麼?看來,我們去夏鎮的決策是正確的,那裡有工作可做。我高興起來。
激鬥結束,車也修好了,旅客們紛紛上車,我們和老人也上了車。到了車上,小趙激戰的豪情仍在,對旅客們炫耀地大聲道:「別說這幾個貓貓狗狗,再多幾個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可是,人們誰也不出聲,都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們。車也遲遲不開。
我正在奇怪,司機從前面走過來:「同志,對不起了,你們坐別的車走吧。」對乘務員:「快點,把車票錢退給他們!」
我奇怪地:「哎,師傅,這是怎麼回事?你憑什麼不讓我們坐車?」
司機麻搭著眼睛:「實在對不起,這車是我個人的,我只想求個平安,真的,你們坐別的車走吧!」
小趙火了:「你這不是難為人嗎?在這半路上我們還上哪兒找別的車去?我們不下車,看你怎麼辦?」
司機對我低聲下氣地:「兄弟,求求您了,我看出來了,您是外地人,不知道夏城的事情,可我還要在夏城住下去,還要跑這條線,掙錢養家餬口啊,求您了,帶您的弟兄下車吧,我們退給你們車錢,加倍退給你們……你們不下車,我是不會開車的!」
車中一片寂靜。旅客們都大睜著這個眼睛看著這個場面,很多人的眼神中還透出贊同司機的神情。唯有那個老人恨恨地嚷起來:「你們都咋的了?你們還是不是中國人哪,還有沒有一點良心,有沒有一點血性啊。這兩位同志是給咱們出氣呀,咱們咋能這麼對待人家呀……」
可是,旅客們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只好站起來,對小趙:「咱們下車!」
小趙想了想,跟我向車下走去。
才人也猛地站起來:「等等我,我跟你們一起走!」
我們下車後,車門關上,開走。
老人指著車的背影罵起來:「你們不是中國人,都是軟骨頭,怕死鬼!」
小趙也憤憤地:「是啊,他們怎麼能這樣啊,太不象話了,其實,我跟他們干,還不是為大夥出氣嗎……」
我沒有說什麼,心頭生起一股悲哀。在二十多年的刑警生涯中,我對國人的劣根性早有深刻體會,他們總是盼著別人為他們出頭,替他們擔風險,保護他們的利益,可一旦出頭的人遇到危險,他們往往就遠遠躲開。而且,上帝的福音往往不如魔鬼的呼喚,他們往往依附於強大的一方,甚至助紂為虐,有意無意地幫助惡勢力為害那些為他們利益奮鬥的人。這也是地方黑社會惡勢力產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這樣,我們只好步行前往夏鎮。我注意到,一路上,不時有轎車從我們身邊飛駛而過,都奔往剛才車隊駛去的方向。他們是奔向哪裡?那裡又發生什麼了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