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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05:51 作者: 朱維堅

  我們住在一家小旅店裡。常出差的警察都知道,住店是有標準的,超額支出由個人負責,象我這級,只能住這種旅店。好在旅店雖小,卻也乾淨,而且房間裡只有兩張床,沒有外人住進來。

  太累了,也是為節省開支,我們沒去飯店,用開水泡了方便麵,就是麵包、榨菜吃,有幾根火腿腸,小趙都給萌萌吃了。他邊餵孩子邊對告訴我,是金偉說的,萌萌的母親死了,家裡再沒有別人,也沒聽說有什麼近親屬:「……我本應把孩子交給他,可我看他那樣子就不放心,孩子也不干,抱著我不撒手,就把她帶回來了。」說著又對女孩:「萌萌,你要聽話,明天你就不能跟叔叔在一起了,得把你交給別人了!」

  萌萌一聽這話突然不吃東西了,嘴一撇「哇」地又哭出來:「不……不……」

  小趙和我對視一眼:「這可怎麼辦?」急忙把女孩抱在懷裡:「萌萌別哭,叔叔跟你開玩笑,萌萌跟叔叔在一起,叔叔跟萌萌在一起,誰也不給!」好一會兒才把哭聲止住,把我們倆都整得都挺不得勁。小趙給孩子擦著眼淚,也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對我說:「說起來,這孩子命也夠苦的,媽死爹也……咳,他爸爸雖然有罪,可和她有什麼關係?我真挺喜歡她,也真捨不得交給別人,那個金偉我更信不著了,什麼警察,還治安科長呢,卻繞來繞去的讓我說假話,為地痞流氓說話……對了,他叫金偉,那個流氓叫金世龍,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關係,他說金世龍套近乎,我看不是這麼回事,他們肯定有關係……我沒管這些,沒給他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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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小趙,他就是這種性格。他跟我也二年多了,對他十分了解。他出生在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個中學教師,教學很好,人也很老實,可在社會上吃不開,還總受欺負,有一次在學校被鬧校的流氓給打傷了,流氓卻只罰款二百元了事,公安局、法院都不認真管,原來流氓的舅舅是市裡的一個頭面人物。就因這件事,他改變了人生選擇,上中學後開始猛練身體,還托人拜師習練武術。高考時,放棄了大學,第一志願填了警校,以優異成績被錄取。

  我很欣賞小趙的性格,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他的熱情、正直和嫉惡如仇及那幾分幼稚和衝動也經常感染著我,現在,這樣的青年實在太少了。可欣賞歸欣賞,眼前他卻給我們辦案惹了麻煩。因為,這個金偉不但是治安科長,還是周春的專案組長啊,我們辦的案子得需要他配合呀!

  我把擔心對小趙說了,小趙道:「後悔也晚了,不過當時真把我氣壞了,得罪也就得罪了,我不信他一隻手能摭住天。你別擔心,明天我見到郝平打聽一下,他是個什麼貨色,不行就找他們局領導反映反映……」

  小趙話沒說完,有人急促地敲門,聽到小趙「請進」的聲音後,一個人猛地推門進來,向小趙伸出手臂:「趙哥……」

  小趙叫了一聲:「郝平——」一躍而起,沖向來人,將其緊緊抱住。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人就是郝平。看上去,他們倆都很激動,都緊緊地抱著對方,互相猛捶著背,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這是一種真情的流露,我能體會到這種心情。青年時代結下的友誼,特別是同學和戰友之情,是其他情誼不能相比的,何況,小趙在路上給我介紹過他們二人的關係,在學校時就是最要好的朋友,幾年不見自然非同一般。我也是這樣,儘管這麼多年過去了,可每遇到下鄉時的知青夥伴,心裡總是湧起火辣辣的感情。

  郝平穿著警裝,年紀和小趙差不多,從身材上看,比小趙消瘦些。他神情特別激動,眼睛裡已經出現水光,有些哽咽地低聲說:「趙哥,沒想到你真來了,自畢業就沒見到你……」

  ……

  我們的飯吃不下去了,郝平非要請我們去飯店不可,我不想去,卻怎麼也推辭不掉。小趙也幫著郝平勸我:「李隊長,咱們就別客氣了,我也正要藉此機會敘敘同學之情……不過,郝平你也別大張羅,找個小飯店就行,我知道你的經濟情況,忘了,前兩年你還給我去過信,說夏城經濟不行,經常開不出工資,還要我幫你調轉。你要太破費,我吃著也不安心!」

  郝平一切都答應:「你放心吧,一頓飯我還是招待得起。你我的關係就不用說了,李隊長第一次到我這兒來,不接接風象話嗎……走吧李隊長!」

  我有點為難地看看萌萌:「咱們去,她怎麼辦?」

  郝平將萌萌抱起:「好辦,帶著她一起去!」

  讓人意外的是,郝平抱起萌萌,萌萌沒有一點反抗,順從地讓他抱在懷裡。小趙驚奇地問:「哎,她怎麼跟你呀,她認識你?」

  郝平表情複雜地一笑:「何止認識?我和她……算了,以後再說吧,咱們走!」

  小趙:「別忙,你告訴我,他還有別的親人嗎?明天得安頓她呀!」

  我注意到,郝平的臉色暗了一下,搖搖頭低聲道:「沒有,她沒有任何能照顧她的親人了……走吧,這事明天再說!」

  出人意料。旅店門外有一輛高級轎車在等著我們。郝平拉開車門對我說:「李隊長,你坐前面!」

  車是新的,閃著黝黝的黑光,是一台奔馳。我看上去有些眼熟,忽然想起剛才在夏城公安局治安科窗前看到的車,難道是那一台?不可能,哪有這麼巧。可是,一個縣城,能有幾台奔馳呢?我的心頭浮起了疑雲。

  小趙也有點驚訝:「郝平,你哪兒弄來這輛車,都把我嚇著了!」

  郝平回答說是一個朋友的,可仍然消除不了我心頭的疑雲。

  上車後,小趙還在刨根問底:「郝平,這車到底是誰的?你還有這樣的朋友?他是誰呀?」

  郝平:「這……你一會兒就見到了!」

  我急忙回過頭:「怎麼,還有別人?」

  郝平笑了一下:「啊……一個朋友……不,是個親屬,你們別多心,不是外人!」

  正相反,我有點多心了,我感到,郝平請我們吃這頓飯並不僅僅是為了接風,可能有點說法。可這時車已開到大街上,下去不太好,再說,到底怎麼回事還沒弄清楚,我就沒有動。

  小趙和郝平還在嘮著。

  小趙:「郝平,你警服也沒換下去,就這麼上飯店好嗎?不是有規定,不許著裝上飯店嗎?」

  郝平:「沒事,咱們訂的單間,別人看不著。」

  小趙:「別人看不著就可以違紀呀?郝平,我看你比在警校時好象變了不少,那時你挺靦腆的,現在可有點不一樣了!」

  郝平笑了一聲:「是嗎,不變不行啊……」

  小趙道:「變行,可別變壞呀……哎,你那個女朋友怎麼樣?啥時結婚哪?得把她找來跟我見一見哪……對了,她好象姓白是吧!」

  郝平沒有回答。

  小趙奇怪地:「怎麼了?難道吹了?」

  郝平「嗯」了一聲。

  小趙更奇怪了:「怎麼吹了?我記得在學校時,你們倆挺好的呀,幾乎每個星期天她都來找你,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結婚了呢……哎,到底為啥?」

  郝平:「不是說了嗎?人在變哪……她變了,看不上我這無權無勢的小警察了,找到大靠山了……別說這破壞心情的話了,瞧,前面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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