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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02:03
作者: 朱維堅
李斌良離開沈兵後,懷著不安的心情回到公安局大樓,走進辦公室,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到床前,準備脫衣上床休息,這時,他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體態優美的女人。苗雨。
她可能等他等得太久了,歪在床上睡著了。
看到她,李斌良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悄悄地打量著她的睡姿和睡態,她的軀體微微地卷著,側身躺著,眼睛閉著,輕微、有節奏的呼吸著,頭部枕著自己的手臂,臉色顯得蒼白一些,眉頭還微微戚著,好像在為什麼事而憂愁,看上去,和在這個屋子裡激憤的她差異很大。大概,她已經感覺到這起案件的複雜了吧,她為什麼在這裡等自己,是不是也為了這件事……
苗雨面上的肌肉突然動了一下,猛地醒來,急忙坐起,揉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太困了……你怎麼才回來?蔣市長跟你說什麼了?」
李斌良簡單地把剛才的遭遇向她介紹了一下,除了蔣副市長,也說了王淑芬的話和沈兵的情況,苗雨聽了,先是激動不已,最後,陷入沉默中。
李斌良輕聲地:「我現在心也很亂,想聽聽你的看法!」
苗雨沒有說話。
李斌良看著她,耐心地等待著。
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開口了:「這……怎麼會這樣,我真沒想到,會牽出這麼多事來,出現這樣一種局面……對了,苗苗轉學的事是不是也和我們辦的案子有關呢?」
李斌良:「我也這樣想過,可不敢確定,也許只是巧合,也許,任鐵柱真的是出於關心我,跟年市長說過這話,年市長出於對我的關心,也出於支持公安工作,找了蔣副市長,蔣副市長又找了教育部門……可是,也不排除你說的這種可能。」
苗雨思考著慢慢說著:「一定是這樣,天是不會無緣無故往下掉果子的。現在,好多事都明白了,怪不得,程玉芳和蔣副市長那麼巴結你,怪不得,一高的高考成績忽然一下子比往年提高這麼大,這裡邊肯定有問題,作弊的肯定不是牛強一個考生,而程玉芳和戴副校長肯定知情,對,蔣副市長也完全知情。你還記得嗎,咱們和他們三個在一起吃飯時,一說到一高高考成績怎麼好時,他們倆總是輕描淡寫的,想法轉移話題,表現得非常謙虛……對,還有,戴副校長在提酒的時候說了句,祝咱們早日破案,就好像說走了嘴似的很尷尬。看來,他們是心裡有鬼,不願意說這個問題,也不希望我們破案哪,他們害怕把這事牽扯出來呀,這麼說,他們已經感覺到,霍濤和吳穎的死可能和高考舞弊案有關……」
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李斌良也想起種種可疑的跡象。在一高吃那頓午餐時,自己說,如果他們再讓自己喝酒,就是不想讓自己破案時,蔣副市長和程玉芳都好像被觸到痛處似的,急忙辯白,也轉變了態度……還有,蔣副市長說的「工作可以不做,但是不能出錯」的話,都是有目的的……
苗雨也在思考同一個問題,她繼續低聲慢慢說著:「怪不得,我們調查時,老師們態度都很曖昧,他們極可能是事前受到了警告……還有,他們說的增強集體榮譽感、不能有損學校聲譽那些話,可以做多種解釋,現在看,解釋只有一點,那就是要求老師要保密,不能跟咱們說實話,尤其是涉及到高考舞弊方面的事,絕不能讓咱們知道,他們要維護的,就是這種集體榮譽,這樣的聲譽!」
李斌良:「對,一定是這樣,你還記得嗎,我們和他們談話時,每說到霍濤和吳穎的命案和一高有關時,蔣副市長和程玉芳都特別緊張,急著把責任推開……」
苗雨:「對,他們是心裡有鬼。現在看,他們做過的所有一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軟化你,拉攏你,為萬一出事做準備……看來,事情真的很複雜,對了,你那次跟我談話時,是不是已經想到了?」
李斌良:「也不能完全這麼說,只能說當時有一點預感吧……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苗雨想了想:「這……我當然還希望……可是……如果我改變態度,你不覺得我是個易變的軟骨頭吧!」
李斌良:「不不,我怎麼會這麼想呢?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苗雨看著李斌良:「你能聽我的嗎?」
李斌良:「只要合理。」
苗雨想了想:「那好,我和王淑芬的意見一樣。」
這……
苗雨:「你可能在想,我和她成了一樣的女人,是吧。你如果這樣想就想吧,可是,這是我現在的真實想法。人,處理問題時不能脫離現實,我覺得,這起案子,到此為止是最好的選擇。」
李斌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苗雨。
苗雨:「我已經說了,我的內心深處和你一樣,也想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把那些作弊的劣質考生從大學校園裡揪出來,讓那些應該進入大學的青年堂堂正正的進入大學校園,還社會以公正,可是,我現在有些懷疑,我們能做到嗎?」
苗雨的觀點雖然和王淑芬一樣,但是,用詞和口氣卻完全不同,特別是最後一句,她用了「我們」的字樣。
苗雨的提問,李斌良已經想過了,他真的感到自己難以做到。目前,你僅僅是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即使真的當了局長,表面上看好像權力挺大,也挺威風,實際上,管你的人非常多,你絕不會像法律上規定那樣去執法,這件事,如果你一意孤行地查下去,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可是,還有一個選擇,向上級反映……
苗雨肯定猜到了他在想什麼,及時說出了他心裡的話:「當然,我們可以向上級反映這件事,可是,要反映,必須有確鑿的證據,而我們目前還沒有,即使我們找到了一些證據,或者以目前掌握的一些情況作為證據向上級反映,又會導致什麼結果呢?」
李斌良看著苗雨,用目光鼓勵她說下去。
苗雨:「我想,負責考場監察責任的上級領導不會承認,因為,這件事真的暴露出來,他們也會受到牽連,而他們的上級、也就是主管高考工作的教育部門領導,恐怕也不高興這種事情發生,何況還有江泉市委、市政府的領導,恐怕,那些負有責任的領導誰也不希望本市發生這種事,我甚至可以想見,白山地委、行署領導也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在這種局面下,我們查下去的結果是什麼,是可想而知的。」
苗雨不愧當過記者,對這類問題有一種特殊的敏感,說出來的話也非常有說服力。李斌良一時無話可說,好一會兒,才嘆口氣:「這麼說,真的就得到此為止了!」
苗雨:「對,到此為止!」停了停:「當然,我這麼說也有私心,你應該明白我指的是什麼。」
李斌良愣了一下,馬上明白她指的是什麼:現在,你是江泉市未來公安局長的主要人選,如果執意追究這件事情,恐怕會……
苗雨:「當然,如果我們豁出去了,豁出這公安局長不當,能把事情查清,還社會以公正,也值得。問題是,如果明明知道達不到,又偏偏要去做,那……斌良,我知道,這麼說你會生氣,你也不是官迷那種人,可是,說心裡話,我真的希望你能當上這個公安局長,你在這個職位上,可以更好地實現自我價值,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做更多的好事。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當然理解。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不痛快呢?
苗雨心疼地看著他:「其實,我也非常痛恨這種現象,我一向對教育事業、對學校有一種特殊的好感,覺得那是一塊神聖的土地。對了,你也知道,我還打算去一高呢。現在看,我不能去了,不想去了,她已經傷害了我,她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苗雨的流露出傷感的語調。
李斌良為之心痛,可是,無法幫助她。
看來,只能這樣了,放棄吧,事情到此為止吧。反正,牛強的問題已經查清,霍濤的命案也可以結案了,把這一頁翻過去吧,一切也就太平無事了。
苗雨從他的表情上猜到了他的心:「就這樣吧,你再想一想,太晚了,快點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李斌良:「這……我送你!」
李斌良看了一眼自己的床,真有點不想讓她離開,可是,他不能這樣做。還好,他送她走出辦公室時,刑警大隊值班的同志恰好出警回來,他們用車把苗雨送回了租住的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