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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7:07 作者: 朱維堅

  李斌良奔到公安局大樓門外時,見吳志深正在招呼幾名刑警上車,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急忙拉住他問出了什麼事。吳志深看見他一愣,馬上說:「哈,你回來了……快,上車,江邊發現一具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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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學正也從樓里奔出來,看見李斌良也一愣,然後少見地露出笑容,招一下手上了另一輛車。

  在車啟動的時候,李斌良看見寧靜從大樓里跑出來,衝著自己的車招手。看來,她找自己不是為這案子,而是有別的事。他想讓車停一下,可案子緊急,只好作罷。

  她有什麼事情呢?

  李斌良坐在副駕位置上,看著寧靜遠去的身影,心裡有些不舒服。發生這大案子,卻沒人告訴自己。秦副局長和胡學正可以理解,吳志深怎麼也這樣?難道真的人走茶涼?他不是這樣的人哪!恐怕,他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不走了,還留在刑警大隊主持工作。

  坐在後排的吳志深好像猜到了他的心,往前探著身子大聲解釋著:「斌良,案子出得挺急,你回家看咱媽去了,沒想到會這麼快回來,所以沒驚動你!」

  李斌良想了想,覺得說得也有道理:是啊,在他們的心中,你已經不是刑警大隊的領導,你回家看母親他們也都知道,哪能發了案子就馬上告訴你,你的心胸也有點太狹窄了吧!

  這麼想著,心裡舒服了一些。他又想到了寧靜向自己招手的身影,她到底有什麼事要告訴自己呢?他打開手機按了隊裡的號碼,寧靜很快接了電話,沒等他問就小聲先開口了:「你在哪裡,身邊有人嗎?」

  李斌良:「我在車上!」

  寧靜:「有急事,電話里說不方便,等你回來再說吧!」

  電話撂了。

  兩輛吉普來到城郊江畔,這裡已經先到了幾個人,是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和兩個打魚的人。

  屍體是漁民發現的。他們來江邊打魚,沒等下網,就發現水裡浮著一具屍體,急忙報告轄區派出所,派出所又報告了刑警大隊。

  屍體腐爛不堪,面部肌肉或者是爛掉,或者被魚啃咬,已經殘缺不全,身體被水浸泡時間過長,腫脹得碩大無朋,已經失去人形,除了一條短褲,其他穿著都已不見,但是,李斌良一眼看見,屍體的腰間繫著一圈繩索。看來,其人是被捆上重物後沉入水中的。從屍體腐爛的程度看,不是現行案件,這裡也不是第一現場。

  技術人員相繼趕到,經過現場勘查和初步屍檢,暫時只能確認是具女屍,別的什麼也提供不出來。李斌良指揮刑警們以屍體為中心,呈扇面形對附近進行搜索,還有人下到水裡摸觸江底,希望找到些有用的東西,可最終一無所獲。

  屍體被運回局裡進一步解剖檢驗,秦副局長組織刑警大隊全體領導和各中隊長進行研究。秦副局長看到李斌良就說:「回來了,大嬸身體怎樣?好不容易回去一趟,陪你娘呆幾天再回來,忙什麼?市委還沒開會,你就放鬆幾天吧!」

  李斌良覺得,這個時候該說了。他說:「我母親的身體沒什麼大事,我也呆不住,還是和大夥一起破案吧。再說了,我已經跟領導談了,不想當什麼副政委,繼續在刑警大隊干……我看,咱們馬上研究案件吧!」

  與會的幾個人聽了李斌良這些話,一時都愣住了。幾個中隊長都露出笑容,秦副局長和吳志深及胡學正卻表情各異,十分複雜。

  秦副局長好像很震驚,甚至有點瞠目結舌:「什麼?你……你說的是真的?你可真……真傻,放著副政委不當,非要當刑警?你……你別胡說了,就算你不同意,也得聽組織的呀!」

  李斌良平靜地說:「我已經和領導說了,魏市長都知道!」

  吳志深:「那他是什麼態度?」

  李斌良:「他還沒有表態,不過,我相信他會支持我的。我也在這裡表個決心吧,最起碼,在短期內我不會離開刑警大隊,哪怕就是當一名普通刑警,我也留在刑警大隊,除非把我開除出這支隊伍。望各位今後還要像從前那樣支持我……」

  胡學正眼睛盯著李斌良,目光複雜,但什麼話也沒說。吳志深則打了李斌良一拳:「斌良啊斌良,你可真能整事兒,你留下來,我們大夥是求之不得呀……不過,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可別意氣用事,將來後悔就晚了!」

  李斌良:「請大家放心,我絕不後悔。好了,這回大家都明確了吧。我還是刑警大隊教導員,主持大隊的工作。下面,咱們開始研究這起無名女屍案,大家都談談自己的看法!」

  也不知是大夥都被李斌良的決定震驚,還是沒什麼思路,李斌良說完後,好一會兒沒人吱聲。連秦副局長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吸著煙。最後,還是吳志深打破了沉默:「我看,咱們發現屍體的地方肯定不是第一現場,而且,從屍體腐爛的程度上看,這個女人已經被害好多天了!」

  李斌良看一眼胡學正:「胡大隊長,你談談!」

  胡學正看看李斌良,想了想說:「一點直接證據也沒有,能說什麼,現在的關鍵是查找屍源。」

  這話還真說到點子上。李斌良接口道:「對,胡大隊長說得對,現在的關鍵是,這個被害的女人是誰。我就著這個思路往下說,可能是錯誤的,供大家參考:此人能不能是黃秀秀?」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大家的目光都落到李斌良的身上。

  吳志深:「斌良,你說她是紅樓那個……那個求救的女人?」

  李斌良點點頭:「因為,除了梅娣失蹤,我市最近沒發生殺人案,也沒人報失蹤,所以,我懷疑她是黃秀秀。」

  秦副局長鼻子哼了聲:「我看不一定。咱們可是誰也沒有見過這個人,她到底存不存在?我看還很難說!」

  吳志深也說:「是啊,這個女人連面目都看不清……沒準是叫梅娣的那個女人呢!」

  胡學正卻沒有出聲。

  李斌良有點奇怪,因為以往爭論時,往往是吳志深站在自己立場上,胡學正多持反對意見。這回倒掉過來了。但他沒往心裡去,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不,如果是梅娣,她應該是被那個殺手所害,她的死因應該是刀刺,刺進心窩。可我注意了,那屍體上好像沒有刀傷。因此,她是黃秀秀的可能性很大。」

  秦副局長:「這可完全是推理!」

  李斌良:「對,這是推理,破案要靠證據,可推理也是我們破案的重要途徑,特別是沒有任何線索的時候,我們確定破案方向,靠的就是推理,有的時候甚至還要憑直覺!」

  「那,」吳志深忽然又說,「總得有點依據呀!」

  李斌良:「當然有。大家一定還記得,我那次紅樓行動是接到一個求救電話去的,因為後來出了事,沒有發現黃秀秀。可黃秀秀確實給我打過電話,這不會假,她的求救也不會假,她確實曾在紅樓,後來也確實失蹤了!」停了停,望向胡學正:「胡大隊,我記得,你曾在我之前接過這個電話,是這樣吧!」

  李斌良發現,胡學正聽到這話先是眼睛看著自己,眼神複雜,漸漸變成一種敵視的目光,臉色也變了,突然騰地站起:「咋的,還揪住不放啊!對,我不否認,我是接過那個電話,是沒重視,想整我呀?我早知道,有人自來到刑警大隊就看不上我,想把我開出去,開吧,我叼著,把我開除警籍我也叼著!」

  沒等李斌良說話,秦副局長忍不住了,騰地也站起來,指看胡學正大聲道:「你給我住口,太不像話了!怎麼的?李教導員批評你不行啊?你們雖然是一個班子,可他是你的領導,你有沒有組織觀念,有沒有上下級觀念?我看你就是心裡有鬼,要是沒鬼,為什麼接到報警不理睬,不報告,你說?!」

  吳志深看著眼前一幕,心裡肯定痛快,忍不住在旁也冒出一句:「那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什麼,你們……我……」胡學正氣得一下站起來,再也沒有了以往的鎮靜,手指指秦副局長,又指指李斌良,指指吳志深:「你……你們……反正我怎麼解釋都沒用,你們愛咋處理就咋處理吧。為了避免嫌疑,從現在起我迴避,不參加任何案件的研究!」

  胡學正說完扭頭一摔門就出去了,會場一時又靜下來。

  李斌良坐在原位沒動,但心中卻倒海翻江,對這種場面,他一點也沒想到,他的話根本不是指責胡學正,只是以此證明黃秀秀這個人存在,他為什麼忽然翻臉呢?平時他雖然性情難以捉摸,但還是有點涵養的,怎麼忽然在這點小事上鬧了起來……吳志深也是,怎麼也跟著摻和,這不是已經告訴他,自己在懷疑他嗎……

  不過胡學正的表現確實反常,可疑……

  內奸。李斌良又想到這個詞兒。當然,現在看,還不能說胡學正就是內奸,但說他有重大嫌疑並不過分吧。他離開也好,今後再研究案件終究少了一份擔心……

  然而秦副局長卻一拍大腿往外走去,邊走邊說:「不行,你說迴避就迴避,想用這一招推卸責任?沒門兒!」

  不一會兒,秦副局長又把胡學正拉回來,往座位上一按:「你給我老實呆著,還沒撤你職,你還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誰也沒權剝奪你的權利。別忘了,你還是黨員,要講黨性!」

  胡學正猛地把臉扭向一邊,誰也不看。看上去,他好像真的很委屈。李斌良心裡不由湧出一股歉疚之情,但馬上又警告自己:不能被表面現象所迷惑,母親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這樣,案件一時也研究不下去了。幾個人坐在這裡,誰也不說話。還好,法醫敲門走進來,宣布了他們的檢驗結果:該屍為女性,從軀幹、四肢及其他器官檢查上看,在二十歲左右。頸部甲狀骨上方兩側各有一處類涌形表皮剝脫。死者舌尖微露於齒列外,兩眼微睜,兩眼瞼球充血,伴少許針尖樣出血點。兩胸廓對稱,腹部平坦。經解剖檢驗:頸部操作處肌間出血較重,並有舌骨骨折。兩胸腔清潔,兩肺質軟含氣,肺間裂散有小片狀出血。心臟也有少量小點狀出血。胃內有少量粥狀食糜,約100MC,死者死亡時間應在最後一次進餐二至三小時左右。經檢查處女膜,在5點、7點位置有陳舊性斑痕,說明該女子曾經有過兩性生活。經鑑定,該女子系被他人扼頸死亡後拋屍入水……

  在法醫描述的過程中,瀰漫在幾個人心中的不快漸漸淡了。李斌良靜靜地聽著,心不斷地縮緊,他好像看見了一個年輕姑娘被一雙罪惡之手扼殺的過程。

  法醫講完了,大家還在靜坐著。李斌良想了想問:「在屍體上發現刀傷沒有?」

  法醫的回答是否定的。李斌良又問一遍,法醫說道:「我們特別注意了這一點,她的身上確實沒有另外的傷痕,更沒有刀傷。」

  那麼,她不是被殺手所害,而是另有其人。還有另一個兇手。因為他沒有使用慣常的一刀斃命,而是用罪惡之手,將一個女子扼殺在花季。

  可是,面對罪惡,刑警們卻無能為力。原因很簡單,沒有證據,目前,連死者是誰都難以確定,即便李斌良說的有理,也只是懷疑,不能以此對任何人採取強制措施。

  胡學正忽然站起來,大聲地:「我提議,再次搜查紅樓。不是說她是黃秀秀嗎?不是說她是被紅樓強迫賣淫的嗎?就找他們,找紅樓,向他們要人,抓他們,審他們!」

  儘管知道這話是感情用事,可李斌良仍然被說動了。真的,他多想像說的這樣,對紅樓採取強制手段哪。可是不行,紅樓已經否認有過黃秀秀這個人,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紅樓里曾有過這個人,更沒有證據證明這具女屍就是黃秀秀,憑什麼向人家要人,抓人,審人?!

  李斌良嘆了口氣:「我不同意這樣做!」

  胡學正冷笑起來:「怎麼,你不是破案最迫切嗎?不是最恨紅樓嗎?不是懷疑他們有問題嗎?怎麼又不同意這麼做了?我再次建議,搜查紅樓,找他們要人,他們不拿出人來不行!」

  李斌良沒理胡學正,對秦副局長道:「我認為,現在的關鍵是查找屍源。黃秀秀打電話求救時,曾經對我說過她是四川人。為此,我提議,通過省廳和公安部,向四川各地公安機關發出協查通報,把死者的身體特徵註明,並特別注意了解有無叫黃秀秀的年輕女性失蹤!」

  只有這樣了。

  又是殺人案,又出來一個殺手,又發生一起難以攻破的疑難案件。幾起了?毛滄海一起,林平安一起,自己也算一起,還有吳軍那起,雖然發生在青原,可完全應該算在本市的帳上。現在,又發生了無名屍體案,梅娣失蹤案。還有多少案件要發生?到什麼時候才能扼住那罪惡之手?

  李斌良心裡沉甸甸的。他覺得,自己欠了帳,欠了全市人民的帳,欠了那些死者的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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