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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4:36 作者: 朱維堅

  李斌良回到辦公室,天已經很晚了。其實他也想回家去睡,放鬆一下自己,可想起與妻子吵的那場架,心情受了影響,回家的念頭就打消了。好在辦公室有床,他就決心在辦公室住上一夜。

  他知道,心情不好睡覺對身體有害,就努力排遣不快的思緒。對魏市長的話,更是克制著把它放到一邊不去想,並反覆告訴自己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他努力搜索著心中愉快的事情,忽然眼前浮現出一雙明亮的眼睛,果然覺得心情好多了。

  這雙眼睛就是寧靜,不知為什麼,李斌良總覺得自己和她有一種特殊的關係,第一次見面時就有這種感覺。說起來,他和她已經認識很多年,只不過來往很少罷了。最初認識她,還是他剛到市政府上班不久。那時,她還是個非常年輕的姑娘,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了她……可是,後來她成了別人的妻子。而今多年過去,她已經三十歲了,已經成了母親,有了一個兒子。可是,她還是那麼美麗,眼睛還那麼明亮,笑容還那麼甜美動人,看上去比當年更有一種特殊的風韻,一種成熟而恬靜的美麗……有時,李斌良也拿妻子和寧靜相比。說起來,妻子的相貌並不比寧靜差,甚至更漂亮一些,但不能算是美麗,而寧靜則是應該用美麗來形容。她的父親曾是一市之長,她又是父親惟一的女兒,可說是掌上明珠,但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那麼謙遜,自然,真誠,樸實。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從來不刻意打扮自己,總是一頭整齊的短髮,一年四季,一身警裝。這一切,都使李斌良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好感。

  更使李斌良難忘的是一件小事。那是李斌良剛到刑警大隊的時候,很多人都對他放棄升政工科長來刑警大隊不解,背後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那天,胡學正、高苹等三四個人正在屋裡議論這件事,恰巧李斌良從門外經過聽到了。當時,胡學正正陰陰地說著:「……你們想想,老隊長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能幹多長時間?老隊長一退下,人家又年輕,又有文憑,再學點刑偵業務,大隊長不就是他的了嗎?過幾年,沒準兒連秦局都得讓他頂了……人家這叫深謀遠慮!」高苹說得更讓人無法接受:「胡大隊,你說的只對了一半。依我看,政工科長雖然是黨委委員,可那都是虛的,沒有實惠。刑警大隊多好哇,哪年不得抓個幾百人,這是多大的權?真要當上大隊長,這幾百人就算十個裡邊有一個給他送禮,每人每年就算一千元,一年是多少錢……」

  這話當時把李斌良肺都要氣炸了:這個庸俗的臭娘兒們,把自己當成啥人了……可沒等他發作,卻聽室內有個憤怒的聲音響起:「你們說什麼呢,怎麼這麼看人?這是污辱!我覺得,他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很正派,既不是為了官,也不是為了權……我也不怕你們生氣,我覺得,咱們刑警大隊就缺這種人!」

  這是寧靜的聲音,李斌良聽得心裡熱流涌動。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屋裡一下靜下來,片刻,高苹的怪笑聲傳出來:「喲,聽你說的,對他還挺有好感呢!行了,今後我們可不敢再說這些了,你不會把我們的話告訴他吧……」

  李斌良聽到這兒就離開了,可心裡十分感動。後來見到寧靜,對她表示感謝。她卻淡淡地一笑:「沒什麼,我只是聽他們說得太不像話了,頂他們幾句……你也不要往心裡去,走自己的路……真的,像你這種人現在太少了,特別是男同志裡邊更少,不為官,不為權,只想幹事……」

  這話使李斌良更加感動,不由用半開玩笑的口吻問她:「難得你能這麼看我,太謝謝了,可是,你自己呢?你想不想當官?當初,你爸爸可是市長啊!」

  她又淡淡地一笑:「那有什麼了不起?我爸爸活著的時候就沒把官當回事,還總對我們姐弟說,做人比做官重要,要先做人後做官,一個人的價值也不是由官的大小來決定的,關鍵在這個人的自身,在他的心靈,在他的品質和才能……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只是想過一種平凡的生活,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同時,把家照顧好,把兒子培養好就得了,沒什麼大的理想……可這不影響我對人的評價!」

  李斌良知道,寧靜說的是真話,而且她是按著自己說的話去做的。她到公安局也快十年了,工作踏實,作風嚴謹,很受好評,可提了好幾回女幹部也沒有她,連新來不久的高苹都提成股級偵察員,她還是一般民警。對此她無動於衷,照樣埋頭工作,這使李斌良看到了她的內心世界,看到了她那顆平淡而真誠的心,更增強了對她的好感……他又想到自己的妻子王淑芬,她滿腦子是官、官、官,回家談的也總是這些,今天誰提起來了,明天誰調到有權單位了,後天又是哪位領導要安排誰了,還經常埋怨自己不會幹,提得慢,恨不得一下子讓自己上去……

  從那件事以後,他對寧靜從前的好感演變成了一種特殊的感情,他覺得自己和她的心是相通的,閒下來總想和她靠近,說幾句話,一見到她就感到特別高興。但終因自己是隊領導,還得注意影響。

  想著她,想著她明亮的眼睛,他果然心情好起來,可很快又清醒過來,在心裡告誡自己:「李斌良,你這是怎麼了,想她幹什麼……」他強制自己轉移思緒,想到幾乎遇害的夜晚,於是,他又看到那飛駛而來的吉普車,看到門打開,一個瘦削的身影跳下車,向自己奔來,手中還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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