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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2:38
作者: 薛濤
午後的薄雪給鑼鼓巷披上白紗,白紗覆蓋街道、屋脊和算命先生的頭頂和肩膀。太陽出來,淡淡白白地望著巷子,白紗便藉助一陣清風,魂兒一樣化去。兩行腳印本來就淺,清風掠過,谷哥和網小魚也算踏雪無痕。
網小魚說:「聽,輪滑的聲音!」
寂靜的巷子傳來輪子碾過柏油路的轟鳴。一個少年腳踏滑輪在巷口閃出,他的技術嫻熟,姿態瀟灑。
網小魚愣愣地望著,「哇,帥哥!」
說著話,「帥哥」已經一陣風似地到近前。
網小魚:「嘿,給我簽個名!」
帥哥直視前方,根本沒發現街邊的粉絲,轉眼在巷口消失。
谷哥不屑地說:「你仔細看過那是誰嗎?鼠輩要是也算帥哥,王寶強就能當選大陸十大美男。」
鼠輩換一個雙挎間書包,一身藍底白紋運動服。髮型也經過整理,從背影能看出來。谷哥要喊鼠輩,沒喊出來。谷哥沒想到鼠輩的輪滑很有基礎,他居然從來沒說起過這個特長。
「鼠輩!」網小魚喊道。
「鼠輩又變成家養的動物。寫作業、考試,考試、寫作業。輪滑這玩意早晚得被人沒收!」谷哥自言自語道。
無數輪子碾過路面,轟鳴聲由遠而近,如一陣狂風席捲過來。一個輪滑隊伍隨後出現,朝鼠輩消失的巷口狂追而去。
「你是說鼠輩連逃跑都很帥,是不是?」一看這個陣勢,谷哥變得陰陽怪氣。
「谷哥不知道吧?你的廢話比趙本山賺的錢都多。」網小魚飛快跟在輪滑隊伍後面。谷哥也跟上去。
出巷口就是一個丁字路口,那裡橫著一條附街:紫陽街。那陣風戛然而止。他們一定是突然停下。輪滑的隊伍就停在鑼鼓巷和向陽街交匯的丁字路口。幾個少年圍成一個半圓,形成一個包圍圈,圈內好像坐著兩個人。他們太神速,在丁字路口追上的鼠輩。
網小魚推開兩個少年擠進去,「閃開!你們別欺負人!」
網小魚一看,包圍圈內的格局有些異樣。鼠輩旁邊蹲著瘸龍,瘸龍旁邊歪倒著他的電動車。瘸龍在給鼠輩揉腿。鼠輩和網小魚目光相遇的瞬間,他的眼睛濕濕的。
網小魚挨個指著幾個少年,「你們別得瑟!以多欺少,算什麼能耐!小心我把你們告到校長那去!」
幾個少年互相看看,臉上一點表情沒有,集體沉默。網小魚被集體蔑。
網小魚伸著脖子朝外面喊道:「谷哥,你在哪?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他們都在,一個都沒逃掉。」
鼠輩卻說:「小魚,別喊。我自己摔倒的……」
那個長發少年說:「技術不過關,自個就趴下,用咱們欺負嗎?摔得挺漂亮,是不是哥幾個?」
長發少年這樣一說,這個集體馬上響應,一起鬨笑。
鼠輩抓住瘸龍的肩膀,堅持著要站起來,「我是躲電動車才摔倒的。你們遇見這情況,也好不了。告訴你們,我小學一年級開始玩這個的。」
鼠輩咧嘴呻吟一下,又坐下。
「這情況我們常遇見,最考驗技術。技術行不行,全看特殊情況。你還是不行。」長發少年用鄙視的表情看著鼠輩。
瘸龍把鼠輩腳上的滑輪卸下,再把鼠輩架起來,「走兩步看看。閃開,讓他走兩步。」
長發少年閃開一個出口,給瘸龍和鼠輩讓路。瘸龍和鼠輩走出包圍圈。谷哥也下意識閃到一旁,從另一側扶住鼠輩。鼠輩扭頭遇見谷哥的目光,抖掉谷哥的手,「谷哥,我行。」
鼠輩和瘸龍試探著走兩步。這時候大家才發現,兩個人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好像地面很不平坦。
「兩敗俱傷。你看那個大叔,也瘸。」一個少年提醒同伴兒。
「大叔沒受傷。大叔本來就是一個瘸子。」瘸龍回頭解釋說。
「罪有應得。這個事故全怪他,不然,今天咱們能得手。罰款!」長發少年抱怨道。
鼠輩回過頭,看著對手,目光濕潤卻閃著銳氣。
「瞧你那熊樣。幫你說話,你還不樂意。罰這個瘸子五十元錢,咋樣?」長發少年看著鼠輩,徵求同伴們的意見。
「瘸叔,交罰款!」他們七嘴八舌。
「大叔叫瘸龍,不叫瘸叔。一幫熊孩子!」瘸龍還沒時間跟這幫孩子理論,他現在注意的是鼠輩的腿傷。
鼠輩甩開瘸龍的手,「你們再說一遍。」
長發少年清清嗓子,響亮地說:「瞧你那熊樣!我們幫你,你反過來幫瘸子。」
鼠輩指著長發少年,「不許你管他叫瘸子。」
長發少年說:「想管住我的嘴,不難。敢跟我比輪滑不?郊外有一個陡坡加彎道,那裡比體育館刺激。你贏,我在你眼前消失。輸,請我們搓一頓,外加賠款一百元。」
網小魚期待鼠輩勇敢的接受挑戰。她想告訴鼠輩,紅頭蛐蛐只會吹口哨,世界上沒有管用的咒語,全靠自己。
鼠輩遲疑一下,最後吐出幾個字:「我想想……」
「不公平!憑啥鼠輩輸了要賠款?」網小魚看著谷哥,「谷哥,你今天是來看熱鬧的嗎?今天很熱鬧,是不是?」
鼠輩看著網小魚,「我再想想。」
長發少年的陣營打著口哨,口哨聲尖利刺耳。
既然鼠輩還沒決定參賽,只好事先假定比賽時間和地點。時間是兩周後,那時候鼠輩腿傷應該沒問題。如果還沒有痊癒,再推遲一周,直到鼠輩認為可以參賽。地點是郊外的那個陡坡,具體位置長發少年可以給鼠輩畫出來。
他們只是等待鼠輩的決定。
谷哥大聲鼓掌,「熱鬧!要是真有一場民間輪滑比賽我去看,還贊助二百元錢。請贏家一頓飯,外加一份獎金。夠不夠?」
大家這才注意到谷哥的存在。所有的目光在谷哥身上掃描一番,沒人去問這位英雄的來歷,隨後集體為谷哥的義舉鼓掌。網小魚覺得谷哥難以理喻。鼠輩望著谷哥,表情複雜地登上瘸龍的電動車。
瘸龍回頭對谷哥說:「小子,這回挺大方。發大財啦?比我還大方。」
谷哥很低調,「你是大老闆,我是暴發戶。怎麼跟你比?」
瘸龍說:「有時間我去你那買酒,給打折不?」
谷哥說:「八折。我說話管用。」
瘸龍說:「就是考驗考驗你這熊孩子。聽說是茅台,瘸龍我喝不起。」
谷哥說:「歡迎來聞味,聞味免費。」
瘸龍說:「你這熊孩子,挺講究。」
谷哥卻說:「你可不講究。鼠輩好心投奔你,你卻把他送到學校上學。你心太黑,比舊社會的財主都黑。」
瘸龍說:「你要是我兒子,也把你送學校管教管教。」
瘸龍把車開進鑼鼓巷。
谷哥大聲喊道:「鼠輩!要是不快活,就回來!」
鼠輩轉過身朝谷哥咧咧嘴。不是笑,不是難過,總之是一個複雜的表情。
谷哥接著喊:「別像個熊孩子。你不是熊孩子!」
網小魚喊道:「鼠輩,別怕他們。我和谷哥……」
電動車拐進鑼鼓巷,不見了。他們被鑼鼓巷的某一個院子收進去,那個院子就是瘸龍的家。
回去的路上,谷哥在前,網小魚在後。再後面跟著斑虎和大黑貓。普京在更遠的地方尾隨。王寶強和007體貼地跟著普京,算是安慰。
網小魚說:「鼠輩不是軟蛋,能參賽。你要贊助,別反悔。」
谷哥突然轉身對網小魚說,「算命的老爺子說我今天破財。今天破財,破在贊助費上。老頭子有點能力。」
網小魚無語。命運究竟在誰的手裡?自己,別人,咒語還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