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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2:16
作者: 薛濤
瘸龍在樓梯口恭候鼠輩呢。
「我知道他回來了。昨晚回來的,是不?兒子。」瘸龍目光溫和地看著鼠輩。
「不叫兒子行嗎?沒經過我本人同意呢。乾兒子,也是臨時的。」鼠輩突然覺得很不自然。谷哥很快就下來,在他背後瞪著他呢。鼠輩感覺後背有一把刀。
「那麼好的地方都不願意呆,以後我可不管你們。」瘸龍說。
「你管得太多。他又沒求你,你真是多餘。」鼠輩回頭看一眼,谷哥還沒露頭呢。
「走,今天工地上的鋼筋收工,幫我記帳去。這批鋼筋直接送收購站。」瘸龍掐滅菸頭,掃一眼堆滿紙品的房間,把菸頭扔到外面。
「他一回來,咱倆的合作就得結束。整個貨倉也保不住。谷哥他不好說話。」鼠輩對瘸龍說。
「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反正有你幫助,谷哥也幹不成啥……」瘸龍說。
「有人背後議論我?」這時谷哥露頭。
「是我。咋的?不懂事的玩意!你咋不好好在那裡呆著?」瘸龍問谷哥。
「我的地盤又讓別人占,我能呆下去嗎?」
「大叔占你地盤不白占,給錢。」瘸龍說。
「確實給過錢。」鼠輩掏出幾張鈔票,向谷哥證實。
「從明天開始不租。我自己有用。」谷哥走進貨倉,滿屋子的財富讓他眼饞。這場面是他一直期待的。
「傻子!大傻子!用你這塊地方,給你錢。你啥也不用干,只管收錢,還不樂意!」瘸龍又點著一支煙,抽一口,被煙嗆一下,咳嗽幾聲,把煙扔掉。
瘸龍一瘸一拐走出去,上電動車,回頭用力盯鼠輩一眼,「兒子,上車!去工地。」
「哇!鼠輩,原來瘸龍是你親生父親,我不認識你。」谷哥說。
「瞎說什麼?頂多是干、乾兒子。」鼠輩支支吾吾,又無語。
「那快去呀,你乾爹叫你呢。」谷哥鼓勵鼠輩。
「我沒同意當乾兒子。」鼠輩站著沒動。他當然聽得懂谷哥的冷嘲熱諷。
「兒子,那你在這兒等著。今天收購站有人路過,興許來看貨。」瘸龍說完把車子開走,匯入早高峰的車流當中。
「你認賊作父!鼠輩,我認識你!」谷哥指著鼠輩的鼻子。
「剛才你說不認識我,現在又說認識我。你究竟認識不認識我啊?」鼠輩很無奈。
「一句話,想認識你太難!鼠輩,你確實有點複雜,比黑客還複雜。」谷哥走進別人的貨倉,像主人一樣躺在軟綿綿的廢紙上面。
「谷哥,你聽著,你和小魚失蹤,我天天想著給你倆報仇。跟瘸龍混在一起也是沒辦法,不潛伏下來,怎麼找機會給你倆報仇?」
鼠輩躺在谷哥身邊,把下毒的事情完完整整講一遍。
「你講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還是真話!」
鼠輩指著天發誓他講的是真的。谷哥盯著鼠輩的眼睛,看不出其中有詐。
谷哥拍鼠輩一下,「我冤枉你不?」
鼠輩翻身朝谷哥伸出巴掌,「咱倆和好吧。總這樣鬧,我累。」
谷哥沒伸手,說:「以後不說瘸龍的好話,咱倆就和好。不然,沒戲。」
鼠輩收回手,「你心胸狹小。瘸龍還沒壞透。」
谷哥一翻身,背對鼠輩,「沒法跟你和好。」
鼠輩說:「我沒說完呢,瘸龍還沒壞透,就差一點。」
谷哥又翻回來,「我不是小孩。你別把我當小孩哄。」
為友情,鼠輩這次徹底謙讓谷哥,說起瘸龍的壞話,「瘸龍給扎鋼筋的工人發工資挺摳門,給的少,還抹零頭。那幾個僱工背後直罵。」
谷哥很感興趣,坐起來,「罵他什麼?」
「罵他是鐵公雞、王八蛋、小肚雞腸,比舊社會的地主還黑心……太多,記不住。」鼠輩很誇張。
「罵的一點不錯。你說呢?」谷哥很期待地看著鼠輩。
「罵的對。」鼠輩剛說完,谷哥朝鼠輩伸出友誼之手。
「以後我每天說你兩句好話。」谷哥也有姿態。
「每天一句就行。」鼠輩不貪婪。
「我有個條件,條件是你每天說瘸龍一句壞話。」
「成交。」
兩人擊掌。然後互相捶打一頓,把庫房裡的廢紙弄得亂七八糟。剛鬧夠,又在廢紙堆里躺下來。
「教訓一下瘸龍咋樣?」谷哥說。
「我賺過他的錢,不忍心下手……」鼠輩的聲音很小。
「賺他的錢,再教訓他一下,他印象更深。」
「其實你比瘸龍壞。你才是真壞人。」
「你真有眼光。比他壞,才能制服他。」
「有好辦法嗎?」
「我缺過錢,可是缺過辦法嗎?」
「不缺。」
「瞧好吧。」
谷哥和鼠輩和好的時候,網小魚還在陽台曬太陽。
網小魚閉上眼睛,地平線慢慢浮現,然後是一片林子,林中滲滿金黃色的陽光,幾隻大咀綠鳥在林間穿過,把均勻的光輝攪亂,隨即恢復正常。那些林木的真面目重新顯現。青黑的,是椴木。斑白的,是樺樹。還有細高的,直直地伸向高處,那大概是山毛櫸。網小魚乾斷定,那是一片雜木林。一個男人的背影在林中出現,把地上的落葉踩得嚓嚓巨響,鳥群驚飛,林中的光芒也開始抖動。背影在林間晃動幾下,終於還是被零零碎碎的金光湮沒。鳥群回落,光輝依舊,一切恢復到原來的狀態。鳥歸林,光照林,林外是稍微產生弧度的地平線。
「他是誰?」這個背影第一次出現,讓網小魚無比惶惑。這個疑問在網小魚的心裡埋下。
網小魚最期待某一天那個背影能轉過來,讓她看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