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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1:09 作者: 薛濤

  鼠輩搖搖晃晃從九層走下來,樓梯好像鋪著厚棉花。扶著牆,終於漂浮到一層。漂一層,鼠輩徹底失去重心。

  鼠輩狠狠罵谷哥一句:「就是笨豬!吃不飽,還住最高層。哪有力氣下來。下來,還哪有力氣再上去?吃的飯全用在爬樓梯。」

  鼠輩下意識回頭看看身後,生怕谷哥跟在後面。現在動手,他不堪一擊。鼠輩在樓下蹲一會兒,肚子又開始鬧騰。鼠輩抬起頭閉上眼睛,儘量讓陽光照耀自己的臉,這樣能好受些。

  「鼠輩!」一個聲音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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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鼠輩沒理會,陽光已經爬上他的額頭,痒痒的。網小魚喜歡曬太陽,她追求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我喊你呢,鼠輩。你聾?」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鼠輩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瘸龍一條腿斜跨在三輪車上,看著他。瘸龍身後是高高的一車廢紙盒。瘸龍大豐收。鼠輩知道,財富居的第二期樓盤剛剛入住,一家家開始裝修,每天下來很多廢品,單是那些家具、家電甩下來的包裝盒就能讓人富得流油。

  讓人眼饞。

  為這個,谷哥夜夜失眠。

  鼠輩故意不看瘸龍身後的財富,望著天空。這樣就表示瘸龍和他的財富不存在。

  鼠輩的出現,卻讓瘸龍無比快活。三個小冤家消失很多天,瘸龍反而心裡沒底。最初的幾天,瘸龍還能看見他們。他們不甘心失敗,或者蹲在財富居對面的超市門口嘀嘀咕咕。或者遠遠跟在他身後,眼看著他把滿車的財富卸在廢品收購站。谷哥還打著口哨,調子不著四六,聽不出是哪個曲子。谷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吹的是哪個曲子。瘸龍從收購站老闆手裡接過一疊鈔票的時候,谷哥還沒走。谷哥倚在門口盯著瘸龍和老闆的交易過程。那時候谷哥幾乎瘋狂。谷哥很響地打一聲口哨,調子憤怒、絕望。瘸龍很得意。讓對手看見他的勝利,很快意。

  直到有一天三個小仇敵徹底從瘸龍視線消失。小區對面的超市沒有,通往收購站的路上也沒有……他的對手突然從人間揮發。是甘心失敗,退出戰爭?還是在醞釀新的計劃?晚上空閒下來的時候,瘸龍思來想去,睡不著。第二天,他們還沒出現。他擔心那個女孩是不是餓著。儘早招安這三個孩子最好,卻又不能操之過急。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恩怨還沒有徹底解決,對手卻不見蹤影。

  瘸龍明白,他和三個小孩之間的恩怨情仇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瘸龍跟幾個三輪車車夫打聽他們的下落,車夫們也都搖頭。最後,消息最靈通的老徐輕描淡寫扔下一句:「你去育才小學看看。」瘸龍如獲至寶,蹬上三輪車趕到育才小學。操場上在開運動會,谷哥拼命喊加油加油。鼠輩手裡舉著一個冰棍在傻笑。網小魚什麼都沒做,抱著小貓出神地望著賽場。瘸龍心裡踏實,悄悄從他們身後飛過。可是第二天,瘸龍再去找他們,操場外面空蕩蕩的,只蹲著一條臘腸犬。他的小主人在裡面讀一年級,把它自己扔在家裡,它太寂寞就跑出來在學校外面等主人。瘸龍無聊,把吃掉一半的包子朝那條幸運狗打去。臘腸嗷嗷叫幾聲,敏感地跳開,跑得遠遠的。它不知道飛來的是一個肉包子。瘸龍乾笑兩聲。臘腸犬無辜的背影越來越小,瘸龍又空虛。

  現在,二號人物鼠輩再次現身。這也是瘸龍的收穫。

  「你一個小孩,咋學矯情啦。跟大叔說句話能累死啊。」瘸龍說。

  「沒意思。」鼠輩說出三個字,再多一個字都不給。

  「也對,跟谷哥混能有意思嗎?」瘸龍還是把話題引向谷哥。

  「你是壞人。」鼠輩說著,胃裡一陣鬧騰,打一個很響的嗝兒。別人吃飽打嗝,鼠輩正好相反,餓著就打嗝兒。

  「吃啥好東西?跟谷哥吃得還挺飽。」瘸龍換一條腿支住車子。

  「沒吃飯呢……」鼠輩又打一個嗝兒。說出這句話鼠輩很後悔。這句話好像長瘸龍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午飯還早呢。」瘸龍眨著眼睛,他又在動心眼。

  鼠輩不再說一個字。

  鼠輩站起來,要走開。他要弄吃的,沒興趣跟搶自己飯碗的人閒扯。

  「本大叔明白,早飯也沒吃呢。對不?」瘸龍自言自語。

  鼠輩順著牆根朝東走。自從兩年前來到這裡,鼠輩就養成貼著牆根走路的習慣。蛐蛐都是藏在牆根的,鼠輩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咋的?還結仇啦?你們住哪……」瘸龍從上衣兜里抽出一支煙,掏出打火機,啪地點著,深深吸一口,仰起頭朝天上吐出兩個煙圈。

  鼠輩沒回頭,橫穿街道,裝作要去一個地方辦事的樣子。其實他沒有目標。究竟去哪裡弄吃,他都沒譜呢。兜里只有兩元錢,卻要弄來三個人的早飯和午飯。這不是人能辦到的事情。

  「你們到底住哪?!」瘸龍喊道。

  鼠輩在街角一閃。

  瘸龍知道,和三個小孩之間的恩怨情仇沒有完。瘸龍也知道,貼牆走路的小傢伙跟谷哥不夠鐵。他常跟谷哥打架,這一帶的人們都見過。

  瘸龍似乎看到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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