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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44:35 作者: 映川

  皮樂山回到自家樓下,想起很長時間沒聽到手機響,他從包里摸出手機,手機關著,到曾琅那就一直關的。他剛想打開,一轉念到家了,更沒有必要打開了。家門口冷冷清清,不像有客人的樣子,大周末的許菡沒有聚眾打麻將,皮樂山覺得新鮮。

  推開門,坐在沙發上的許菡蹦起直撲過來,「樂山,森林出事了,我打你手機你一直關機。」皮樂山手臂上的肉被許菡尖長的指甲掐得刺痛,「出了什麼事?」

  許菡又撲到茶几上拿起她那隻粉紅色的手機,匆忙地點動,調出一條簡訊息,「你看——」

  簡訊息寫著:爸媽,我和異性朋友在賓館開房的時候被派出所抓了,現在讓朋友帶錢來保我出去,請你們火速將三千塊錢打到我朋友戴芹花的帳戶XXXXXX上,詳情過後再說。

  皮森林兩年前讓皮樂山送到外省讀國際中學,讀完成績優秀可以直接申請到國外上大學。送皮森林到外地讀書當時還有一個原因是皮森林早戀,才十四歲就早戀了,和班上一個小女孩鴻雁傳書卿卿我我,皮樂山為了將他們分開不得已為之。這則簡訊息說的事情倒是符合皮森林的性格。

  「什麼時候收到的信息?」「下午三點。」「三點?」皮樂山再看了一遍簡訊息,「你聯繫過森林了?」「聯繫不上,他和你一樣關機。」許菡說。「這發簡訊息過來的手機你打了嗎?」「我打過去了,是個姑娘接的,只說事情很急,馬上要去保人,不然派出所就要通知學校了。」「你匯錢過去了?」「匯了。」

  皮樂山心裡有數了,一顆心落回肚子裡,他頓了頓說,「許菡,你肯定被人騙了三千塊,我們的兒子沒事。」許菡一臉茫然,「沒事,這是怎麼回事?」

  皮樂山說,「即然我們兒子能拿這姑娘的手機來發簡訊息,為什麼不能跟你直接說話?」「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許菡說。「這種信息十有八九是群發的,像你這樣的傻瓜蛋家長騙一個是一個。」許菡說,「不可能吧,現在的騙子這麼厲害?」「太可能了,騙子也不厲害,看騙的是誰了,」皮樂山說,「你別怪我一直不把家交到你手上,憑你的腦子不用多會功夫就敗光了。」許菡說,「不想交就不交,找什麼藉口呀!」

  皮樂山和許菡結婚十來年,他一直搞不懂許菡究竟是聰明還是笨蛋。說她聰明吧,她的社會經驗比一個小孩強不了多少,類似今天這種事情在她身上發生過太多,傳銷、非法集資都被騙了,騙的數目還不小,連打麻將也經常被另外三人聯手起來收拾,光輸錢。要說許菡是個笨蛋,乖乖的不得了,在對待皮樂山和異性的交往上,她的洞察力異常出眾,憑皮樂山的智商照樣被看得不敢亂動彈,與曾琅的約會小心翼翼,每次必須做好充分的鋪墊,留有充分的迴旋餘地才敢出行,而這種小心又不能讓曾琅看出來,小瞧了他,做個雙料間諜著時把他累壞了。

  

  在皮樂山的印象中,他和曾琅在一起的時候,許菡沒有不打電話過來查問的,有事沒事瞎扯,旁敲側擊。有一次皮樂山不耐煩地打斷許菡的話頭說,「我正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許菡說,「開車?你摁一下喇叭給我聽聽。」那時辰和曾琅躺在床上精神飽滿蓄勢待發的皮樂山一下疲軟了,此症狀延續了將近一個月。還有一次皮樂山以出差的名義約曾琅到外地玩,許菡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在他住的賓館,把一套西服遞給他說,「你忘記拿西服了,這麼重要的會議怎麼能不穿西服呢?」那天沒有穿梆是因為皮樂山和曾琅剛吵了一架,曾琅收拾自己的行李跑了,跟許菡來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

  皮樂山往皮森林的學校打長話,因為是周末,先是找到他們班主任,再托班主任去找皮森林。皮森林大概半個小時後來了電話。聽電話那頭有氣沒力地傳來餵的一聲,皮樂山吼到,「你的手機呢,你媽從下午三點打到現在沒打通過。」皮森林說,「手機壞了,還沒來得及拿去修。」「你多久沒有和家裡聯繫了,不是讓你隔兩三天給家裡個電話報平安嗎,不然給你買手機幹嗎?」皮森林滿不在乎地說,「沒打就表明是平安無事了,要打那才有事呢。」「你一下午都在幹什麼呢?」皮樂山問。「打球。」「學習怎麼樣?」「湊合。」「沒談戀愛吧?」「還沒碰到合適的。」「臭小子,你再敢想那些花花的事情看我怎麼收拾你。」……

  和兒子通上話,許菡合起手掌連喊祖宗保佑,忙不迭找打火機要點蠟燭燒香。皮樂山坐在沙發上,指著對面的沙發說,「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許菡說,「等我燒完香再說。」皮樂山把沙發拍得吧吧響,「許菡同志,請坐下!」許菡嚇了一跳,聽出皮樂山火氣不小,小步跑向沙發坐下,偷偷抬頭打量皮樂山。

  皮樂山皺著眉頭,「我手機沒電關了幾個小時,馬上出這麼一攤事,許菡,你讓我很失望,我不是心疼那三千塊錢,你打麻將虧的比這多十倍不止。我問你,這麼些年,你的腦子都用在什麼地方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家我不在了,你和皮森林怎麼過日子?今天開追悼會我那死掉的同學才四十歲,留下老婆孩子抱團哭,還有一屁股債。」許菡拍拍胸口,「樂山你別嚇我,怎麼說這種話,你身體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吧?」皮樂山說,「我身體好得很,你不要咒我。你成天幹什麼,報紙該看看看吧,電視新聞該看看吧,該知道這個社會上發生什麼事情吧,不要把心思總放在怎麼監視丈夫和打麻將上。」許菡不服氣地撇撇嘴,「兩碼事怎麼能扯一塊?我自罰一個月不打麻將行了吧。」

  皮樂山歪躺在沙發上,渾身軟軟的,一天的疲憊全上來了,他連走到臥室的力氣也沒有了。香火的味道一陣陣撲面而來,奇異的香味讓他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他衝著許菡喊,「把房門關上,這味道跑出來熏死人了!給哪路神仙燒的香,管用嗎?!」

  許菡手裡拿著幾支燃著的香,正準備把陽台的香爐子也插上,聽皮樂山大不敬的話臉變了,「你身上那股騷味才熏死人呢!」皮樂山說,「你說什麼?」許菡說,「你心裡明白,鬼才信你和梁東順他們喝到現在,把你手機拿出來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沒電池了?」

  皮樂山將手機掏出來作式要遞給許菡,等許菡伸出手來他又收回了,「我們先簽一個協議,如果我的手機真是沒電池了,我們離婚!」許菡想不到皮樂山來這麼一手,看皮樂山大義凜然的神氣,伸出的手慢慢收回,「給你面子,不看了。」皮樂山說,「算你識趣,說實話你今天如果真看了我的手機,我們的婚姻就走到頭了,你說夫妻之間連這種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還有什麼理由在一起生活?」

  許菡臉色灰敗,忍氣吞聲地到陽台上插香。皮樂山暗自得意,心想這一頓子訓斥產生的威懾力至少可以持續兩個星期。看時間晚了,為了再給許菡加強教訓,他除去外衣躺到沙發上,不進臥室睡了。

  許菡從陽台進來看皮樂山閉眼躺在沙發上,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冷冷地拋出一句,「皮樂山,在你回家前的幾分鐘,楊信和梁東順都有電話打到家裡來,我問他們有什麼事他們不說,讓你回到家再給他們打。」

  皮樂山閉著眼睛繼續裝睡,心暗下狠狠沉了一把。楊信梁東順這兩個靠不住的傢伙,他從他們那裡偷來的幾個小時又被他們出賣了。等許菡進了房間皮樂山跑到廁所將手機打開,一條接一條的簡訊息進來,楊信的是:今天中午喝多了,我沒有亂說什麼吧?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改天再喝。梁東順的是:樂山,今天中午喝多了,我說的話你可千萬別當真!皮樂山合上手機罵了好幾句「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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