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後記 製造中國版《光榮與夢想》
2024-10-04 12:30:55
作者: 師永剛
這本書的起源簡單,直接,甚至有著某種難以言明的偶然。
2000年的時候,我開始有意識地在圖書館裡集中閱讀美國的《時代》周刊與《新聞周刊》,這兩本著名的雜誌成為我要參與創辦的一本新聞雜誌的樣本,研究它們,成為我的一個作業。那時候,我渴望從這些號稱是雜誌世界的某種標杆的樣本中,找到新的雜誌語言。
我相信,我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對於這個國家的表述與記錄。在最初我接觸到的2000年的《時代》雜誌里,有著眾多的關於中國的記錄。那些記錄呈現著一種對於中國理解的陌生感,顯然這種美國式的中國觀令我好奇。我開始一本本地倒著閱讀可以接觸到的所有舊的《時代》雜誌。那些舊的故事組成了一個倒敘的中國現代史。這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利用更多的時間,在香港的一家著名的圖書館裡,閱讀到了那些舊雜誌,我以自己有限的英文,查閱了《時代》關於中國的記錄。自上世紀創刊至今,這本雜誌至少有上千篇關於中國的記錄。從孫中山的革命到民國的命運,蔣介石的興起,毛澤東領導的中共的步伐,宋美齡的美國演講,建國後的局外人的視角,「文化大革命」10年的美國旁觀者的記錄,以及他們關心的中國與美國的外交運勢……一個陌生的、連續的、屬於美國人發現的中國,撲面而來。而這本雜誌關於中國的文字至少有500萬字。
同樣的發現,在另一本略遲於《時代》10年創刊的《新聞周刊》上。這本雜誌對於中國的記錄雖然沒有那樣系統,但它重磅式的獨具一格的報導,以及對於中國政治的現實描述,仍然有著新的閱讀感受。這兩本雜誌所描述的中國正在發生或者已發生的歷史,令人深為震撼。
我親身經歷過的歷史,在這兩本雜誌上呈現著被遮蓋與誤讀的一面。同樣的一件事,《時代》說著另外的話,並且報告著這件事的美國人的發現。而我看到的與他們描述的事情,竟然如此不同。同一件事的中國報導與美國說法,開始呈現著事物的多面性,而後一種給我的震盪尤其巨大。這種發現,在我接觸到《紐約時報》的時候,則給了我另外的感受。這個已創刊150多年的報紙,幾乎連續不斷地刊載各種關於中國的新聞1000多篇,文字達到600多萬字。而學者鄭緒源先生編就的《帝國的回憶》,則是這份世界上影響巨大的新聞報紙上的一個簡要的歷史現場重現。
美國的媒體對於中國的報導,事實上幾乎就是一個群體的圍觀行為。較早的與《時代》同屬一家公司,並早已倒閉的《生活》雜誌,則用影像記錄著中國。據我的不完全統計,這本雜誌上刊發的各種關於中國的報導與圖片至少有1000多幅。《紐約客》與更著名的《華盛頓郵報》也在不同的時期加入到對於中國的記錄中。這些發現開拓了我對於中國的認知,至少這些美國的新聞報刊群對於中國的描述,給我帶來巨大的震撼。他們發現的中國竟然是這樣的。
對於正在開放的中國人,以及渴望得到世界認知的中國,同樣渴望看到世界對於中國的發現,尤其是美國人對於中國的看法,即使這種看法帶著偏見或者誤讀。美國式的中國歷史,對於正在行進的中國,至少是一個重要的《參考消息》式的報告。
我想知道美國人對於中國歷史的記錄方式,以及他們如何看待中國,如何圍觀中國的方法,也許,我們需要一本原始的,沒有任何修飾的美國人對於中國歷史的記錄方式,不管這是一種偏見還是洞見,不管是一種真知還是誤讀。
這是我編這本書的一個基本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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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1年6月開始,我想通過對於美國的這幾家主流報刊的報導,編選一部由美國媒體撰寫的中國現代史的著作,力圖以這幾家媒體群的原始資料重現一個世界大國之編年史的嘗試。期望尋找到這些主流媒體群對華報導對美國主流社會形成美式「中國觀」的影響線索以及他們對中國的記錄方式。當時的考量基於中國缺少一部西方人撰寫的中國現代史。著名史學家史景遷以及更多的包括將歷史寫得生動的黃仁宇等撰寫的書,已成為某一部分西方漢學家的發現,但那些發現仍然代表著某種學者的想像,和從中國舊書中發現的讀後感而已。再者,富強自信起來的中國人越來越在意於西方人尤其是美國人對於中國的發現與意見。但國內可以出版的這些西方關於中國的研究,或者媒體對中國的記錄,大多止於20世紀30年代以前,更新的關於1949年後的中國,以及那些真正影響到中國進程的土地改革、「文化大革命」,上山下鄉,毛澤東、鄧小平們所連接起來的歷史,則成為一片空白。
但最初只是一個簡要的搜集這6家美國報刊群上的資料為主的編年史體的報導集的基本設想,到最後形成這個達百萬字規模的經過重新寫作的長篇中國現代史記,則經歷了非凡的艱難與卓絕的痛苦工作。本書自2001年9月開工,以事件為主的編寫體例最早確定下來,而圍繞著事件,從包括其他更多的媒體上相同的主題里找到了立場與佐證,使我們在重新編譯的時候,有著更新的發現與好奇。
以《紐約時報》《時代》《華盛頓郵報》《生活》與《紐約客》等美國主流報刊群為主,進行的觀察中國的方式,成為這本書的一個基本模板。
這種體例給我們帶來的好處是描述視野寬闊宏大,事件呈現著這些主流媒體群的多重發現與基本公正的立場。但困難在於,我們給自己增加了難以想像的難度。最大的難題在於尋找到這幾本美國報刊上幾乎所有關於中國的文章。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一個由這樣一個想法牽引起來的遍布中美各地的編譯群成了一個新鮮的網絡。這個網絡第一年加入了6個人;第二年,隨著工作的深入,又增加到了12個人;最後到2004年的時候,已達25個人。而原本擬於三年內結束的工作,延至2007年,才完成了一個基本的初編工作。以百年間發生在中國的事件與年代為體例,我們編譯了共600萬字的關於中國的文章。
那些粗糙的英文字母編譯成的漢字,呈現著一份關於中國百年間的真實報導,那些報導最初的模樣幾乎是在記述著一個陌生的中國,這個中國存在於美國這些主流報刊群的浩如煙海的英文字母的世界裡。現在我們把它們撈起來了,這些乾貨呈現著別樣的吸引力。這個中國神秘、生動、充滿活力、秘密,以及關於中國革命家的不同的記憶,這種閱讀花去了我們大量的時間,有許多個深夜我們都在這種閱讀里,被陌生的發現鼓舞著。
這本美國人撰寫的中國史,對於正在快速前進的中國,是多麼重要的一部文獻式的指路牌,或者參考消息式的中國現代史。但這樣一部厚達600萬字的書,顯然並不適於全文刊出,也不適於全面表達美國人發現的中國。面對這樣一堆材料,我曾計劃將這些報導按年份與日期,包括當時的錯誤,原文刊出,但顯然這是一個偷懶的工作。最後的結果是決定把這些資料,編寫成一本美國觀的編年體的中國版現代史。但我們的初衷不是改變這些報導的原意,這本書應當是一部文獻,是一本美國精英媒體對於中國的旁觀史。
這本書的主旨是將這些媒體的同類報導,用編年體的形式將其編寫成為更加生動的文章。妥協的結果是一年一篇,並用中國人的閱讀習慣將它們編寫成完整的文章,但沒有加入自己的任何觀點,同時在引用的時候,將文章作者的名字記錄在上面。這本書的最後呈現出來的形態基本是一年一章。1900-1929年間,是我習慣的畫傳,裡面是收集的這些主流媒體上關於中國的影像回憶。他們稀見而珍貴。用這種方式概括20世紀初始至30年代,是我們的一個新嘗試,也許我們會重新紀錄這段歷史。這是一本經過編譯,經過編排,經過刪節的中國現代史。這本書充滿了中國式的編輯經驗與編輯歷程,但這種編輯代表了當下中國的進程,仍然具有重要的文獻意義,僅供中國讀者參考。
這本書是一個群體行為。我的朋友鄒明、詹涓與許中雲以及更多的朋友在這中間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他們參與了對於這本書的全面編寫。
最後要向美國《紐約客》《時代》《新聞周刊》《生活》《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等報刊表示真誠的謝意。因為他們的報導,才成就了這本書。
感謝這本書的出版方作家出版社,感謝本書的編輯王寶生先生,感謝為這本書曾付出努力的李茹,還要謝謝那些給予這本書幫助的所有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