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10-04 11:59:01
作者: 徐大輝
三江廟很多,修在進山口這座老爺廟,並不突出和顯眼,上香的人也不很多,陸續有人來。冬天該廟有些冷清,大雪封山的季節很少有人進出白狼山,木把、放山、跑山……都停止了活動,偶爾有攆大皮(獵貂)的人往山里鑽,還有打圍的人進山,又不見得來拜關公老爺。
深紅的廟門敞開,有一個窗口朝著這裡——進山必經之路,劉和尚就坐在窗戶前,紙糊的窗戶鑲嵌一塊透明玻璃,知其奧秘的人就不會認為是簡單的裝飾,功能是瞭望,說眺望也成,進山那條路畢竟還有些距離。
鈴木信一身本地居民打扮出現在路上時,住持劉和尚站起身,準備迎接特殊的香客。
廟裡還有其他和尚,不都是日本情報人員,戲還需逼真地演。鈴木信為他不喜歡的關老爺上了香,然後以捐香的理由拜見住持,有人在場他們相互寒暄,只剩他們兩個人時,劉和尚是井上勇夫,香客是鈴木信大佐。
「站長。」
「井上君,有可疑情況嗎?」
「沒有,站長。」井上勇夫說近來進山的人很少,從山上下來的人也不多。大雪封著山,進出山的人自然減少。
「你要守住這個入口……」鈴木信指示道,「大煙倉庫快修完了,勞工撤下來後,再有什麼人進山一定格外注意。我們的另一個工程要在明年春天完工,這期間出現可疑人員立即採取措施。」
「我安排人詳細記錄進出山人數,每一天都做記錄。」井上勇夫說。
日本特務井上勇夫苦心經營白狼山口老爺廟情報點幾年,為三江憲兵隊在此安了一雙眼睛,起初是為監視反滿抗日人員。綿延幾百公里的白狼山有報國隊、抗聯、鬍子……對日本人不利的人員,都在監視之列。還有一個任務,山裡有一座日本人開採的金礦,每年入冬前金工下山,風俗迷信決定他們要拜祭老把頭,如果發現他們偷帶金子出來,立即通知憲兵捕獲,這個意義上說,老爺廟情報點兒又為金場設了眼目。
「你的人在哪裡監視?」鈴木信問。
井上勇夫利用重修老爺廟的機會,修了一個隱蔽監視點,清楚地看清進出山人員情況。他問:
「站長,去看看嗎?」
「嗯!」
井上勇夫的臥室藏有一個暗道的入口,他拿起一個電筒,引著鈴木信鑽進一條地道,出口在一個空屋,從外邊看肯定是一間不起眼的房子,老爺廟廟產很多,主要體現在占地和房子上,屬於廟的房舍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它的用途,特務正好利用了這一點。
負責監視的特務並不認識鈴木信,情報人員的規矩只能認識上線和下線,井上勇夫帶來的人他禮貌地打招呼,然後一聲不吭地呆在自己的崗位上。情報人員不是傻子,他的頭兒帶人進到監視點兒來,不言而喻是自己人——同行。
來到一個窗戶前,鈴木信眺望,進山的路一段狹窄地方,兩側陡峭的石壁,很像一個人的咽喉。過去官府設卡口在此,還能見到峭壁上的木樁子,當時卡樓就搭在上面。
突突的引擎聲傳來,插著面太陽旗的摩托軍車開過來,一連三台,後面是兩輛帶篷卡車。
「往工地送勞工。」井上勇夫說。
山裡的兩處工程需要大量勞工,一批一批地用卡車送來。大煙倉庫最忙的時候,押送勞工不全是日本兵,有警察,甚至還有地方官員,以此推斷,儘管軍人護衛大煙倉庫不屬於軍用設施,修完後,沒累死的勞工全部撤下來,幸運地回家啦。現在剩下另一個工程,送來的勞工都是日本兵押送。
「他們是特殊工人。」井上勇夫說。
多餘的一句話,鈴木信當然比井上勇夫知道更多高層機密,自然知道修剩下的那個神秘工程不能用普通勞工,要用特殊工人——戰俘。在關內作戰俘獲的八路軍、國民黨兵,修完工程就地處理掉,因此稱他們特殊工人。
「你都看到了,我們那個工程的重要。」鈴木信說。
井上勇夫迷惑地望著間島,他只知大煙倉庫工程,卻不知道另一個是什麼工程,憲兵隊長角山榮命令他聽從鈴木信的指揮,做什麼怎麼做聽鈴木信安排。
第一次見面,也是井上勇夫向鈴木信報到,鈴木信講由他們三人組成一個情報站,分工明確,井上勇夫的任務守白狼山口,繼續以老爺廟住持身份做掩護……鈴木信只簡單說因工程的需要,卻未講隻字那個工程的情況,紀律決定井上勇夫不能問,上級不說更不能問。不問心裡那個工程山石、樹木一樣真實地存在,職業的敏感猜出那不是一個普通的軍事工程,甚至比軍火庫還重要的工程,不然不會如此保密(對內),軍事工程對外保密自然而然,對他這一層次人員也保密就非同尋常了。
「是!」
「其他工作放一放……」鈴木信做了一番安排,說,「只在暗處盯著路上行人還不夠,要走出去。」
井上勇夫咀嚼任務,走出去?他手下的人雖然不多,抽出兩個人走出去還是沒問題,平素那幾個身穿和尚服到處化緣的特務,也是出廟到外面走,搜集情報需要這樣。
「人手不夠?」
人手沒問題,廟中的幾個和尚他發展的情報人員。只是還不清楚「走出去」,他說:
「站長,我不太清楚任務。」
「只記錄進山的人數不行,對可疑的人要跟蹤,尤其在工程附近轉悠的人員要弄清他們在幹什麼。」
噢!井上勇夫明白了站長的意思。
「對獨自一人進山的,盯死!」鈴木信說,他認為情報人員都不會是三五成群,單打獨奏是職業決定的,「不放過一個在工程附近出現的可疑人,尤其不是本地口音的人。」
如臨大敵,或者是異常防範,是井上勇夫的感覺。
「有事你到印務所找我,輕易我不到這裡來了。」鈴木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