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2024-10-04 11:57:25
作者: 徐大輝
巡防軍司令摟著粉團似的二姨太睡,夢見了火車,一次愜意的旅行。
凍僵的冬天的太陽光爬上結滿厚厚霜花的窗玻璃上,孫興文見布窗簾還未撩起來,他很著急,昨夜未眠,郝秘書跟蹤枝兒的結果,需要儘快報告給司令。
月之香在二進院子裡,做一種健身香功,動作春天柳條一樣柔軟,院子內的積雪清運走,房蓋上厚厚一層白雪,她大紅的衣服在白色的景襯下,如一團火跳躍。
戒備森嚴的司令部又是火,又是蝴蝶……孫興文感慨司令隱患重重,是到了清除這些隱患的時候,他打算說服司令。
「有一重要事情向司令報告。」孫興文表情異常嚴肅道。
洪光宗身子很倦,像是騎馬走了幾天幾夜,他努力坐挺拔坐昂揚,參謀長雖然不是外人,處理軍務要講一點兒威嚴。
「證明了,一切都證明了。」
洪光宗給針扎了一下,猛然精神了。
「枝兒是。」
只三個字,洪光宗驚愕,許久緩過神來,嘟噥一句:「俄國間諜。」
孫興文講了枝兒昨夜出司令部的情況。
「去西大荒。」洪光宗想到她為營救亞力山大去尋找占江東,鬍子綹子可能在野狼溝趴風(躲藏),他當過鬍子,自然知道鬍子習性,冰天雪地躲在環境最惡劣的地方也最安全。「她回來,就逮起來。」
「恐怕她回不來了。」孫興文說。
「二上(從中)逃跑啦?」
「即使她想回來也回不來。」
「占江東扣住她?道上沒這規矩啊!」洪光宗按套路出牌,綹子綁票不准扣留前來說項的人。
「不是占江東,是日本人。」孫興文說。
也是司令的意思,每天鍘完草,他做著只他和洪光宗知道的事,秘密調查綁架亞力山大的真相。
「興文,你是說日本人主謀這次綁架?」
「橋口勇馬一手策劃的。」孫興文查清了事實,掌握了小田在占江東綹子裡,代橋口勇馬坐鎮指揮。
「這麼說,日本人不會輕易放過她。」洪光宗說,「我們還有事需要同她對質。」
洪光宗說甄審的事情是指徐將軍被暗殺,之前,孫興文懷疑過是俄國間諜暗殺了將軍,這個人真面目暴露,該弄清真相了。
「落到日本人的手上,不太容易弄回來她。」
「容易。」洪光宗說的那樣輕鬆。
「容易?」孫興文揣測手握重兵的巡防軍司令,有動用軍隊的可能,區區百八十個鬍子不堪一擊。
「換票!」洪光宗語出驚人道。
天哪,堂堂巡防軍司令,竟採用土匪的手段,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啊!做這種事洪光宗得心應手。
「我先捆了月之香。」洪光宗的邏輯是你日本人扣押枝兒,我扣押你們的月之香,人換人,還怕你不交易?「今天就動手。」
孫興文沒反對,再不對月之香採取措施,她可能尋找機會逃走。枝兒的現形,司令部大院定然震驚,再把月之香抓起來,一起震驚吧。
「文抓好,還是武抓好?」洪光宗徵求參謀長意見。
「司令,當然文抓好。」孫興文看出司令主張文抓,而且要見她一面,說些特別告別的話後再抓她。
月之香被洪光宗叫來,她想到他急不可待,有三四天沒進黑貂廳的內室,那鋪小土炕記錄著離奇的男歡女愛,無法分清植物需要蝴蝶,蝴蝶需要植物,還是植物和蝴蝶相互需要。
進司令部大院幾個月,植物和蝴蝶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誰都願意回憶它。司令和間諜另一面,是兩人的小心翼翼處事,彼此行走在薄薄的冰面上,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我們坐一會兒。」洪光宗叫住她。
月之香縮回邁入內室的腿,重新回到他的面前坐下。她說:「司令,今天……」
「哦,坐一會兒,說說話。」洪光宗說。
月之香沒去猜疑什麼,以為司令有說話的心情,就陪他說說話。
「我小時候很淘,淘是啥意思你懂嗎?」
「頑皮吧。」她說。
「對,壞不壞,七歲開外。」
月之香不懂,七歲孩子壞是什麼意思。
「七八歲討狗嫌。」洪光宗解釋,七八歲孩子淘氣,招貓逗狗,連狗都嫌,引申更討人嫌。他說他七八歲,淘出花來,也壞出花來,鄰居新婚夫婦白天在屋做那事,他敲銅盆子攪局。
「夠頑皮的。」她說。
「冥頑不(靈)。」
「司令,總是說成語的前三個字,冥頑不,有意思。」
「這叫事不過三嘛!」洪光宗詼諧地狡辯道。
這還是抓人之前的氣氛嗎?月之香絲毫沒察覺危險的到來,放鬆地和司令說笑著。
「報告,有人在白狼廳等候求見司令。」警衛長黃笑天進來,這是動手的信號,藉口把洪光宗叫走,他不願看到逮月之香的場面。
「你坐你的,我馬上回來。」洪光宗走出去。
很快,月之香被帶進一間沒有窗子的房間。
黃笑天好生奇怪,她從束手就擒沒吭一聲。其實,她早有心理準備,邁進司令部大院的門檻,她想到哪一天暴露了,就走不出去了。回頭想想今早洪光宗叫自己過來,以為他想了……洪光宗莫名其妙地說他小時候的劣跡,說自己壞。
「屋子涼不涼?」洪光宗問。
「有火牆。」黃笑天說,「已叫人燒啦。」
「多燒點兒,她不抗凍。」洪光宗吩咐道,「伙食也調硬一點兒。」
「是。」
「嗚,她有什麼要求儘量滿足她。」洪光宗又說,「這件事先不能張揚出去。」
巡防軍封鎖著消息,橋口勇馬還不知道月之香被抓的消息,過會小田從西大荒趕回來報告。綁架亞力山大幾天,俄國人尚沒人找鬍子談贖人,也許接到報告的俄國人趕到三江縣來還需一些時間,巡防軍這邊安排月之香注意他們的動向。
「巡防軍不管這件事。」月之香趕回來報告。
洪光宗利用月之香傳遞假情報,說巡防軍不管此事,麻痹日本人,給孫興文的調查創造條件。
「洪光宗說他拖著不執行省督軍的命令,讓俄國人自己夢自己圓。」月之香說。
橋口勇馬相信她情報的真實性,火炕上被窩裡的情報毋庸置疑。他指示她注意收集巡防軍的調動情報,一場與俄國人的衝突,說大戰也成,即將開始。駐守三江這支部隊,支持哪一邊,交戰的結果不一樣。
小田急忙趕回來,起得太早的緣故鬢角上掛著冰霜。
「她獨自一人冒雪……」小田講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雨蝶!」橋口勇馬驚喜道。
雨蝶即徹底暴露了身份,又自投羅網,結局比橋口勇馬想像的要好得多。不然,還要費一番事把雨蝶打掉。
「真不知天高地厚,她竟然去談贖人條件。」小田說。
說明我們的內幕她並不知曉,才貿然找占江東。
「我們得勝的砝碼又加重了。」橋口勇馬穩操勝券,一個亞力山大足可以叫俄國人就範,多了雨蝶在手上,把握性更大。他叮囑,「看好她。」
「回來前,我叫占江東看死人,在鬍子老巢,她插翅難逃!」小田說。
「好,你馬上回去,」橋口勇馬覺得占江東是個牆頭草人物,離開眼睛不成,並加強了人手,說,「角山榮跟你去。」
橋口勇馬在那個冬天的早晨想唱家鄉北海道小調,他高興時哼唱幾句。
真是興者不足詩也,詩者不足歌也。對橋口勇馬來說歌者不足,找月之香。他真的想她啦,勝利的喜悅要與她分享,然後再做點什麼。
此時,月之香在回想突發的事件,說突發是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落雪那天洪光宗說:
「你要不是日本人我就娶你做姨太。」
月之香從他眼裡看到一種愛,莞爾一笑。
「我不是巡防軍司令,也娶你。」
「那我是幾啊?」她開玩笑道。
「三兒啊!」
「將來還要有四兒,五兒……妻妾成群。」月之香說。
洪光宗說得真摯,像是發自內心。可是眼前的變故又怎麼解釋呢?刮目相看洪司令了,他一直在演戲?她往回翻找,看是哪個環節出的錯。是一開始暴露的,還是近期?
「和洪光宗談及亞力山大的事,引起他的懷疑。」她這樣想。
那個溫暖的時刻,什麼都不會暴露的,他們談起鬍子,說他們長年累月在野外,見不到女人。
「他們不是閹人。」
「沒閒著,閒不著,有都是辦法。」洪光宗經歷過,可以現身說法,「冬天撂管(暫時解散),進城到車店找老丈爺。」
月之香聽他講鬍子逸聞像聽故事。
「鬍子不缺女人。」洪光宗下的結論。
今早,洪光宗和她談小時候的惡作劇,新婚的鄰居做那事,他討人嫌地敲銅盆……月之香想自己是不是沒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