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2024-10-04 11:56:52
作者: 徐大輝
大雪將亮子裡冬天包裹嬰兒一樣嚴嚴實實地捂住,人們很少出門,米粥一樣糗候(不活動死呆)在生著火爐的溫暖房間裡,草根兒們扯著家長里短,司令部大院內的人各自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
本書首發𝔟𝔞𝔫𝔵𝔦𝔞𝔟𝔞.𝔠𝔬𝔪,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月之香走過幽深的通道像一隻耗子,絕對安全的環境並沒使她放鬆警惕,來到黑貂廳暗門前,她用他們三個月來約會使用的暗號,碰一隻懸掛的小銅鈴,細小的聲音洪光宗聽得到,如方便他會轉身去開門,那扇裝飾著軍用地圖的門就在司令的椅子後面。
「下雪啦。」她進來說。
這種事時間長了次數多了省略去了鋪墊,什麼話都不用說,他隨她走進有一鋪順山炕的內室,沒有窗戶屋內很黑,她點上一盞保險燈。
「炕挺熱乎。」她說。
他們走出內室,她沒馬上走,主動留下來陪陪洪光宗。
「這鬼天氣!」
「怎麼你不喜歡下雪?」她坐在他的對面,挨著那個活靈活現標本黑貂,雪天這種動物的皮毛格外溫暖。
「兩個騎兵團的馬料告急,餓死馬可不是鬧著玩的。」
「找藍磨坊啊,讓他們加工。」月之香說。
「派軍需處長去聯繫,還沒回信。」
月之香趁機說她那天見到常喜久從窯子裡出來……這樣的消息洪光宗早有耳聞,他讓孫興文秘查軍需處長,目前尚無結果。
「我回去了,一會兒教少爺課。」她離開黑貂廳。
黑暗幽深的通道除了腳步聲外,還有她的竊笑。可以說笑與順山火炕無關,與那個正在實施的陰謀計劃密切相關。進司令部三個月來,黑貂廳的內室頻頻幽會,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這是她的感覺。
「斬斷觸手的行動該開始了。」橋口勇馬說。
藍磨坊是一條擺在日本人面前的章魚,常喜久是八腕八腕:章魚(octopus),別稱「蛸」、「望潮」,頭上生八腕。之一,橋口勇馬決定先斬斷它,除去一道障礙,但是說不上是心腹大患,真正的心腹大患另有其人,目標基本鎖定長期潛伏在過去的將軍府,現在的司令部大院裡的那個人,月之香正在秘密調查之中。
月之香按黑龍會長的指令行事,對洪光宗說常喜久逛窯子,無疑將軍需處長置於死地。日本情報部門殺掉他的目的,是針對藍磨坊的,清除幫虎吃食的人,割斷巡防軍同藍磨坊的聯繫,曝光常喜久與俄國人的骯髒交易,使洪光宗恨藍磨坊的人,為下一步對俄國人更大的行動鋪平道路。
軍馬食料斷頓,暴露了軍需處長的不軌,洪光宗立刻派孫興文負責調查。參謀長先查了帳,大筆軍餉不知去向。
「他用兩萬大洋做什麼?」洪光宗問。
「大部分到窯子裡揮霍。」孫興文說。
「哪家窯子,平掉它。」洪光宗放粗,怨恨撒到妓院上。
「他與心樂堂的老鴇子大雪梨關係特殊……」孫興文已經調查清楚,
常喜久貪污軍餉大部分給了大雪梨。
「把大雪梨逮來!」
「不行,司令。」
「嗯?不行?」洪光宗瞪大眼睛望著參謀長。
「司令,」孫興文講明,大雪梨有背景,且很深,她原本是一名妓女,後靠上藍磨坊,亞力山大出資開妓院,讓大雪梨當老鴇子,常喜久整日與大雪梨廝混。
「俄國人放鷹?」
如今看來,說大雪梨是俄國人放的鷹也貼切,他們用她牢牢拴住巡防軍的軍需處長,從經濟上說,藍磨坊有大量的糧食賣給巡防軍,人嚼馬餵的用量很大。
「抓了大雪梨,就等於給俄國人眼罩戴。」孫興文說。
「我就是要給大鼻子戴眼罩!」洪光宗說,他在三江的地面上怕誰,誰都不怕,有他橫著俄國人的支線鐵路就沒修進白狼山,至今半拉礤子撂在牤牛河北岸。
「我們不是怕俄國人……」孫興文認清了形勢,說,「一旁看著日本人和俄國人爭鬥,兩敗俱傷,我們不動一兵一卒。」
在三江地區日俄明爭暗鬥由來已久,東北這塊肥得流油的地方,他們都想據為己有,近年來鬼子湧進國門:英國鬼子、德國鬼子、法國鬼子、葡萄牙鬼子、俄國鬼子、日本鬼子……紛紛到中國占地盤。
「狗咬狗一嘴毛!」洪光宗這樣一想,幸災樂禍了。
「常喜久還用篩漏子當馬料,以次充好。」孫興文歷數軍需處長的罪行,說。
「調理啞巴牲畜,做損!」洪光宗罵道,虐待馬匹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揀解恨的惡毒話罵:「讓他生小孩沒屁眼兒!」
常喜久已經押起來,孫興文問怎麼處理。
「軍法嚴懲!」洪光宗決定殺掉常喜久。
「可是……」
「怎麼,貪吞兩萬大洋還不該殺?死有餘(辜)!」
「該殺,只是,常喜天……」
洪光宗似乎才想到常喜久是常喜天的弟弟,他和木把總管關係靠靠:好,也做徹底,足。例:水喝好,煙抽靠,滯滯扭扭操起刀。見《東北方言詞典》。,殺他的胞弟,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孫興文看出洪光宗一時下不了決心,沒再問下去。他說到燃眉之急的事道:「凍死牛的天氣,馬不餵飽不行。」
「入冬後幾家火磨廠都停了產,只有藍磨坊的機器還轉著沒停。」洪光宗想不出好辦法解決馬料問題。
「要不我去一趟藍磨坊。」孫興文說。
巡防軍抓了常喜久,可能惹惱亞力山大,洪光宗這樣想不是沒道理。他說:「等幾天再說,你安排人看好常喜久,別再出像河下一郎這樣差頭兒。」
藍磨坊在第一時間裡獲得常喜久被巡防軍抓了,而且在妓院老鴇子的肚皮上擒獲的。
「看來常喜久很難活命。」亞力山大說,「洪光宗不會饒恕他。」
「殺就殺吧。」尼古拉淡淡地說。
「問題是他會不會說我們什麼。」亞力山大擔心巡防軍審問常喜久,他說出幾年裡他們共同在馬料上做的手腳,那樣洪司令會惱藍磨坊,土匪出身的軍閥一怒,說不準做出何等荒唐的事來。
「什麼事?」
「把我們藍磨坊趕出亮子裡。」亞力山大憂心道。
尼古拉認為洪光宗犯渾也不敢,趕也趕不走,俄國人的利益有省督軍保著,有朝廷庇護。不過,此事不能無動於衷,他請示上司,採取一項行動,獲得批准。
「送二百擔玉米給巡防軍作馬料。」尼古拉說。
「兩百擔?」亞力山大嫌多了。
「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尼古拉動用這麼大的誘餌,雪中送炭一下子套籠住洪光宗,前嫌定能一筆勾銷。
「試試看吧。」亞力山大信心不足道。
「你不要太在乎常(喜久),他已經沒利用價值,給洪光宗殺掉豈不是更好。」尼古拉絕情道。一把使用完的工具,丟掉合情合理,常喜久曾是藍磨坊的工具,在徐將軍時代,他為俄國人做出了重大的貢獻,拿民間的話說是卸完磨殺驢吃。他指示,「你儘快去司令部。」
亞力山大走進司令部。
「帶他到白狼廳。」洪光宗吩咐郝秘書道。
「司令。」
「哈,坐!亞力山大經理。」洪光宗動作很大地坐在椅子上。
「司令,聞之貴軍馬料短缺。」亞力山大直奔主題,「看看我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噢?」洪光宗絕沒想到藍磨坊主會做出這樣的姿態,說,「是缺,可是你們真想幫助我們?」
「當然,竭盡全力的幫。」亞力山大表白道,「藍磨坊有今天,承蒙貴軍保護和支持,你們遇到困難,哪有袖手旁觀之理。」
意外的驚喜,使洪光宗樣子有些呆愣。
「我們決定捐獻二百擔玉米給你們。」
「啊,二百擔?」洪光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沒聽錯。
「二百擔加工好的馬料,三天後陸續取貨。」亞力山大說。
洪光宗發自內心感謝藍磨坊,亞力山大趁機說不是他們劫走河下一郎,是日本人有意陷害他們。
「我們從來沒逮過什麼河下一郎。」洪光宗矢口否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