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2024-10-04 11:56:49
作者: 徐大輝
「郝秘書,」洪光宗吩咐道,「你叫人在二進院內打掃出兩間屋子,一間給少爺做教室,一間給先生(老師)住。」
「是,司令。」郝秘書應聲道。
司令部共四進院,最裡邊的是他與環兒的院子,外人一般進不來,徐將軍在世時也是這樣格局住著。三進院仍然住著枝兒等家人,娶過來二姨太住在三進院,將作為家庭教師的月之香安排在二進院,屬常理的事情,大部分辦公設施都在一進二進院子裡,司令經常處理公務和會見賓客的白狼廳、黑貂廳全在二進院,副官及議事大廳在一進院。司令部的外院,還有馬廄、警衛部隊的營房什麼的。
「郝秘書,先生住的房間儘量選擇背靜一點的地方。」洪光宗說,「是一位女先生。」
「女老師。」郝秘書至此才知道請來教少爺的是位女老師。
「日本人,你認識。」洪光宗說。
「我認識?」
「月之香。」
茶社老闆來司令部做家庭教師,事先幾乎沒人知道,貼身的郝秘書也不知道,洪光宗牙口縫沒欠。
「司令,可是少爺……」郝秘書閃爍其詞道。
「年齡太小是不是?孤陋寡(聞)!」洪光宗鸚鵡學舌,說他現買現賣更貼切,他說,「胎教,胎教你懂嗎?孩子在娘肚子做胎兒後,就教他……」下面是他的發揮了,「好比鳥吧,出蛋殼就得教它,啥鳥教它,它長大隨啥鳥叫喚。」
郝秘書不敢恭維司令的理論,他也沒心思去恭維。月之香到司令部來,可不是做什麼家教那麼簡單啊!
「兩天內把老師住的地方安排好。」洪光宗說。
郝秘書遵命去辦,白狼廳里只剩下洪光宗自己,他把自己放鬆在椅子上,軍靴擔在桌子上,這個姿勢誰都感到舒服。人舒服了,就往舒服的事情上想,愜意的「涼」感覺重新蟲子一樣爬上心頭。
「你過去碰過日本人?」月之香問。
「沒有,只碰過俄國人。」
「什麼感覺?」
「嗯?」他沒明白她問什麼。
「是涼,是熱?」
「熱,火炭一樣。」
「你喜歡熱還是涼?」她問。
洪光宗怎麼也想不起來是怎樣回答的,當時激動在冰面上,說什麼都忘記了,有些印象的是她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用肢體語言表白了。
冰涼的日子即將來臨!他渴望冰涼,月之香住進司令部,享受冰涼的機會多多。
孫興文進來時,洪光宗思維正在幸福之冰上行走。
「司令。」
「唔,興文。」
「黑龍會的人找到了河下一郎的屍體。」孫興文說。
收起腿,洪光宗坐直身子。
「靠近鎮子的河段,摸蛤蜊的人發現的。」
「有人說藍磨坊的人殺了他。」洪光宗說。
「我也聽說了。」孫興文沒說消息的來源,顯然不是一個渠道獲得的,在街上遇到橋口勇馬,他親口對他說的。
「橋口勇馬沒說別的?」
「唔。」孫興文難以啟齒的樣子。
「說嗎!」
黑龍會長對孫興文說,月之香有點粉,請司令加小心。
「粉?」洪光宗皺起眉頭,粉在東北話中,與黃同義,如粉戲,粉詞兒,總之沾了粉的邊兒就是淫穢。
「司令,你不必把橋口勇馬的話當回事。」孫興文解勸道,說時暗暗觀察他的表情。
「煮豆燒豆稈的詩怎麼說?」
「哦,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還不是豬八戒啃豬爪——自裁骨肉嘛。」洪光宗沒那麼多文化,「他們都是小鼻子(日本人)啊!」
歸結到相互殘殺的窩裡鬥上面去,孫興文不敢苟同,他聽說司令請月之香到司令部來,想阻止已來不及。
「興文,你說月之香是那樣的人嗎?」
孫興文未置可否,他婉轉說出自己的看法道:「我們離日本人遠點為好。」
「嗯,你說我請月之香做先生不對?」洪光宗表情不悅道。
「不是,少爺學點日語對勁兒。」孫興文沒迴避他問詢的目光說,「不過,我們畢竟對月之香了解得太有限。」
「你是說她的來路不明?」洪光宗覺得當頭給人潑下一盆涼水。
「日本人進白狼山收集木材和金礦的資料,可見其野心勃勃,司令,在此關頭,月之香棄店來教少爺,不能不讓人生疑啊!」
這不只是一盆冷水了,是反對的聲音。洪光宗歷來重視孫興文的話,細想想月之香和自己一見鍾(情),上床也快……他說,「要不然我辭退她?」
「出爾反爾不好,她的底細沒摸清楚前,一切照常進行的好。」
「萬一是引狼入室?」
「不能這麼說。」孫興文目前沒有證據證明月之香是黑龍會派來的線人,一旦懷疑錯了不好交代,所以他留有餘地。「先讓她教少爺也無妨,擱在眼皮底下……」
洪光宗蹬不開套的是迷戀,是對月之香的纏綿。
「冒昧問司令,是誰提出的做家庭教師?」
「當然是她啦。」
孫興文幾乎認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月之香僅僅是和司令有那層關係,也不至於做這樣大的犧牲吧,動機令人生疑。
「興文,你我應該無話不講,你說,月之香會不會有問題?」洪光宗說的絕對私下話,「我再糊塗也不能因一個女人誤了大事啊!」
能說什麼,目前不能說什麼,警鐘敲了,事情要看發展,但願這個日本女人不沾政治、陰謀的邊兒。孫興文說:「只要她不是黑龍會的人,司令和她相好無可厚非。」
「人心隔肚皮,誰能鑽誰的心裡看去啊!」洪光宗僅剩一點點冰涼的幸福煙一樣飄走,他和孫興文這次談話,情感前後落差巨大,決定了他與即將到來的月之香相處分寸的把握,近在咫尺突然遠在天涯,偷情的事會發生的,但意義有所改變,回歸到男一樣女一樣的本能上。
郝秘書親自指揮打掃房間,他是關注月之香進司令部的幾個人之一,單從司令的秘書職位上講,沒有關注此事件的必要,為教少爺也好,為情人幽會也好,都與自己沒什麼關係。然而,郝秘書的身份決定他必須關注此事,具體說盯住月之香這個人。那麼他是幹什麼的?當然不是洪光宗需要一個秘書,從大街上隨便找來一個人那樣簡單。洪光宗尚不知道郝秘書的底細,(我們的讀者也不一定都看得出來,為使故事好看,暫且不說明他的身份)也不會注意到那方面的事情。
月之香的房間是二進院正房最西頭的一間,與黑貂廳不遠,中間隔著幾間屋子,洪光宗經常呆的黑貂廳和這個屋子有著鮮為人知的聯繫,直白地說有一條秘密通道,當年徐將軍修了這樣奇怪的房子作何用就不得而知。郝秘書相信司令對他的選擇肯定滿意,司令需要與一個日本女人躲開家人耳目偷偷來往。
「好,知我者,郝秘也!」洪光宗轉轉乎乎(文縐縐),他轉詞兒(話中帶出古漢語)還是跟秘書學的。
「司令滿意就好。」郝秘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