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2024-10-04 11:56:07
作者: 徐大輝
「月底我急等出售這批麵粉。」蘇老闆說。
藍磨坊內,亞力山大和廣茂豐糧棧蘇老闆談糧食的事。
「沒問題,保證給你加工出來。蘇老闆真有眼光,今年春旱麥子歉收,你大量加工囤積的陳麥,要發大財喲!」亞力山大說。
「哦,你還真看出來了。」蘇老闆自鳴得意道,「是啊,今年的麵粉能賣一個好價錢。」
「市民買不起米鬧到縣衙,蘇老闆不怕縣官出面平抑糧價?」亞力山大在三江織了一張情報網,縣衙門前發生的事第一時間他得知,關注事態發展。
「官倉無糧存儲,市民吃糧全靠鎮上幾家私人糧棧。我們要是不願意開倉賣糧,他陶知事也沒轍。」蘇老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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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防軍司令可比陶知事厲害呀,他要是干預,你們誰能頂得住?」
「我!」蘇老闆自命不凡道。
「你?」
「知道我和洪光宗什麼關係嗎?」
「不知道。」亞力山大搖頭道。
「這麼說吧,我敢臭罵他。」蘇老闆說。
「你敢罵司令,不要命啦?」俄國人自然不懂中國鄉間的老令兒風俗,他以為罵人就是打仗。
「中國的事你不全懂,是親三分向。實話告訴你,我是他舅哥,夫人的兩姨哥哥。」蘇老闆說。
「兩個姨的哥哥是什麼哥哥?」亞力山大給他說迷糊了……
被叫來的糧商陸續到達縣衙議事室,紛紛向正襟危坐的洪光宗打招呼:「司令!」
洪光宗一臉嚴肅,帶搭不理。
「司令,糧棧老闆基本都到齊。」陶知事走到洪光宗面前說。
「基本,就是說還不全,誰沒來?」洪光宗不滿意道。
眾人望著陶知事,對他是一種審視,他說:「廣茂豐糧棧蘇老闆,沒來。」
「他多個啥?叫他來。」洪光宗較真兒說。
「這……」陶知事一臉難色道,他叫不動目中無人蘇老闆的莊,他有仗義的。
「本司令召集說事他不來,警衛長!」洪光宗動用他的權力,叫道。
「有。」黃笑天答應。
「把蘇老闆給我綁來!」
「這……」黃笑天支吾道。
「你們都犯了『這』病啦!」洪光宗發怒道,「去,給我把蘇老闆綁來!」
黃笑天帶人直接闖進藍磨坊。
「黃警衛長。」亞力山大愣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巡防軍怎麼突然闖進來?
蘇老闆沒把黃笑天放在眼裡,眼皮都沒撩一下。
「蘇老闆,司令請你去。」黃笑天說。
「請我?」蘇老闆稜稜眼兒,傲慢地說,「他本人怎麼不親自來請呀?本老闆沒空兒勒(睬)他。」
「蘇老闆,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好遵命綁你去啦!」黃笑天厲聲道。
「快去吧,蘇老闆。」亞力山大勸道,也算給個坡,讓蘇老闆下驢。
蘇老闆極不情願,還是和黃笑天走了,他旁若無人地走進縣衙議事室,室內鴉雀無聲,悄悄坐下也罷了,竟然不知量力地問:「我的座位,我坐哪兒?」
陶知事剛要開口,洪司令擺手制止道:「坐哪兒?坐我這兒,你等著坐我司令這個位置!」
聽這話可不是開玩笑,槍藥味兒很濃,蘇老闆收斂些,找個空位置要坐下。
「站起來!誰讓你坐下的?」洪光宗猛然一拍桌子道。
蘇老闆厚顏,仍然坐下。
「姥姥個糞的兜子的,你再不站起來,我崩了你!」洪光宗掏出手槍,動起火來。
睽睽眾目盯著蘇老闆,他迅速蔫萎下去,向洪光宗投去求饒的目光。洪司令呢,始終端著槍,不肯饒恕。蘇老闆慢慢直起身體,不得不服軟道:「對不住,司令。」
「你對不住的不是我,是大傢伙,全伸著脖子等你一個人!」洪光宗冷笑道,「警衛長,把他拉下去,抽二十馬鞭子!」
「啊,打你舅哥?」蘇老闆惱怒,叫嚷起來。
「你還記著是我舅哥,那就再賞你十鞭子!」洪光宗說。
衛士們上前,強行朝外拖蘇老闆。
「六親不認!」蘇老闆聲嘶力竭道。
「哦,六……對,再加三十,抽六十鞭子!」洪光宗道。
衛士們遵命鞭打蘇老闆,馬鞭子實實在在地抽,蘇老闆聲聲慘叫不絕於耳。
「哎喲!啊……」
洪司令的目光掃視在場的人,逐一掃視,糧店老闆們噤若寒蟬。他的行為詮釋了兩句成語:殺雞給猴看,大義滅親。
六十鞭子挨完,蘇老闆被帶進來,褂子透出鮮血,人霜打的植物一樣蔫萎下去。
「今天把諸位老闆請來,我長話短說,你們為蠅頭小(利)不顧老百姓死活,三江鬧起饑荒。你們都把糧價給我降下來,降到原先價位,誰敢違抗,嚴懲不貸!完啦。」洪司令只說這麼幾句,起身離席而去,會議就結束了。看來鞭抽蘇老闆是會議的內容了,老闆們心裡明白,抽打蘇老闆給他們看,司令的話都得聽,不然沒好果子吃。
糧商們膽戰心驚地走出縣衙,傷痕累累的蘇老闆坐上人力車遠去。
「沒嗑兒嘮了,降價吧。」糧商說。
「降,不照洪司令的話做,我們挨的不是鞭子,恐怕是槍子兒。」另一個糧商說的更到位。
蘇老闆也不是隨便抽打的,洪司令走出縣衙,一路想著如何對夫人講這件事,必須講,等她問起就被動了。
「我向夫人請罪。」洪光宗誠懇的樣子說。
「何罪之有哇!」環兒覺得好笑,問。
「今天我殺雞給猴看,犯了罪。」
「喲,莫不是司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連殺一隻雞,都感到罪過?」環兒一點兒都沒往自己親戚受傷害上面想。
「不是雞,殺你姐夫。」
「啊!你把我姐夫給殺啦?」她一下子螞蚱一樣跳起來,「哪個姐夫?」
將軍在世時親戚特別多,尤以姐夫為多,不知從哪兒冒出那麼多姐夫,蘇老闆屬其中之一。
「誰殺了你姐夫,只是打他六十馬鞭子。」
「沒殺,嚇死我啦!」環兒問,「到底是誰呀?」
「蘇老闆。」
「他那個軟鱉架(窩囊樣),咋招惹你啦?」
「哼,他可是肉蔫筋(有蔫主意)。」洪光宗說,「全城的糧商哄抬糧價,老百姓買不起米,那幫糧老闆大眼瞪小眼看著,不煞煞咱姐夫的囂張氣焰,別人不能聽我的,這叫大義滅(親)。也怪他起么蛾子(鬧特殊)。」
「你拿他抓邪火氣。」環兒不深不淺的埋怨丈夫一句,接著說,「沾親掛拐的,沒拿你當外人,才起么蛾子……怎麼說你當眾打了他,讓他丟了面子。」
「咱包賠。」洪光宗別出心裁地說。
「包錢包命的,還沒聽說包面子的。」
「沒有讓它有嘛!挽回面子是啥意思?我們用大洋包賠哥的面子,他也沒吃虧。拿一百大洋,你代表我向姐夫賠個禮道個歉。」
「你惹禍,還得我給你擦屁股。」環兒嘟噥道。
「誰讓你是我的夫人。」
「夫人算什麼,還不只是你的一隻馬鐙,用舊用夠啦,撇到破爛堆里,再換副新的。」環兒搶白,有別的含義。
「醋罈子打碎啦!」洪光宗聽出來,娶二姨太她心裡不舒服。
「司令,是我打碎醋罈子,還是你眼睛鉤子似的搭著小鼻子娘們。」環兒對他迷戀日本女人耿耿於懷。
「誰扯大讕(瞎說)!」洪光宗發威道。
「伊豆茶社開張典禮,你眼睛沒離開月之香。」她揭他冷根子(陰私,見不得人的事兒)說。
「近日郝秀才搖頭晃腦地給你讀茶詩,感情是討好那個開茶館的日本娘們兒。」環兒說。
「說得難聽了不是,什麼討好,是取悅,取悅懂嗎?討字怎麼寫,左邊是一個言字旁,右邊是一個寸,什麼意思呢,說話要用三寸不爛之舌,取悅就不同,悅吧,左邊是一個心字……」洪光宗近日文化提高了一大截,是秀才郝秘書的功勞了。
「你也耗子鑽進書箱子,咬文嚼字的。」
「你聽取悅吧。」洪光宗興趣不減道,「茶聖陸游詩曰:『小醉初消日未晡,幽窗催破紫雲腴。玉川七碗何須爾,銅碾聲中睡已無。』」
「日本娘們兒聽得懂了這些?」環兒疑問道。
「一口一個日本娘們兒,難聽。」洪光宗提議道,「今個兒沒什麼事,我們何不去伊豆茶社喝杯茶。」
「好啊!」環兒積極響應道。
去伊豆茶社只幾步遠的路,司令白天出行,還是要坐玻璃馬車,地位和身份都需要玻璃馬車對世人表露出來,黃笑天跟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