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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3:31 作者: 徐大輝

  在這座城市裡,有人也在心急火燎地找黃毛。

  「江子幾點鐘的車到?」馬市長問。

  「晚上9點1刻的火車。」耿蕾說,「他一回來就到別墅來。」

  馬市長看一下表,神色焦慮,說:「我等他。」

  

  江子是耿蕾的貼身保鏢,此人身手不凡,當過特種兵,出了些事兒被開除軍籍,在歌聲集團的建築工地幹活時給耿總慧眼看中,弄到身邊做保鏢。

  「你不是有柳雪飛?」她問。

  柳雪飛是馬市長的得力幹將,刑警副支隊長,這類事他要派柳雪飛去干,怎麼用她的保鏢?

  「連連失手。」馬市長不滿意。

  「馬有失前蹄的時候啊!」她公道地說,「雪飛辦事很少出差錯啊。」

  「黃毛偷去手機,內容又給他破譯出來,所有的秘密都將敗露。你我之間的簡訊……」

  耿蕾給情人發過大量極私秘的簡訊,大多是肉麻的「性話」,如此語言流向社會,還了得?有損市長大人的尊嚴,他最在乎的是尊嚴啊!

  「3000萬,還有那200萬……」馬市長憂心如焚,說,「一旦落到紀檢部門,我們就完蛋啦。」

  耿蕾站在她的角度上,沒太恐懼,官職在金錢面前蒼白無力,她幼稚地勸過他:「當市長有啥意思,不如到我們公司來干。」今天她又說起來這愚蠢的話題,語言有點狂:「完蛋就完蛋,你來歌聲集團做老總。」

  馬市長驚訝,女人有了錢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想,竟然說出如此大話,心裡說:政治盲!

  演員出身的耿蕾,說她政治盲不屈,在官場掙扎多年的馬市長面前,她一點兒政治都不懂。

  「你一輩子沒當市長。」

  「當市長幹嗎?撈錢沒開公司快……」耿蕾胡亂一陣她的臭理論。有時,馬市長官場太疲憊了,聽聽蠢話覺得是放鬆,用他自己的話說,拿她當禮拜天過啦。

  禮拜天有時也不是青山綠水一樣令你舒服,山可滑坡,水可泛濫成災。耿蕾應該讓情人舒服時沒讓情人舒服,馬市長說他頭有些暈,準備離開客廳。

  「來,」她伸出雙臂,說,「到這兒來。」

  「噢,我去閣樓吹吹風。」馬市長婉轉拒絕,走上越層的樓梯,將耿蕾一個人晾在客廳。

  馬市長從後面看,人突然間蒼老了許多。

  耿蕾頓然產生一種悲憐,自然懲罰誰也逃不過。他叱吒風雲,他權傾井東,最終還不是落花春去,漸漸老矣!

  「給他一點安慰。」耿蕾想明白他此時此刻最需要什麼。

  馬市長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山,臉上凝聚著沉重的神情,直露表白一種擔心。她從後面抱住他的腰,面貼在有一定弧度的脊背上,他們默不出聲地站了許久。

  「江子一定不讓你失望。」她說。

  「這次不能有半點失誤,沒機會失誤了。」

  「你交代完,我再和江子說說。」

  有那麼一會兒,馬市長轉過身擁抱美麗女人,猶如擁抱一眼清泉,令人心曠神怡。

  山風很輕的腳步走過樹梢,葉子如燈火一樣搖曳。幾隻鳥旋飛在綠葉上,等待降落。

  「蕾,我死了你會哭嗎?」

  耿蕾凝望著他,回答得出人意料:「不會。」

  馬市長心裡一顫,像風吹滅蠟燭火苗一樣。

  「因為我也隨同你一起死去。」她說。

  往下的交流用身體,肢體也有語言,更豐富。

  「你的淚很苦。」她說。

  「蕾……」他囁嚅。

  男人心境極壞的時候,擁抱一下心愛的女人,靜默在溫暖的地方,是求之不得的幸福。窗外的自然景物中隨處可見這種情形:樹椏間一對灰喜鵲窩頭相偎,也許其中一隻遭白尾鷂的追殺,逃生後伴侶給安慰……馬市長是一隻灰喜鵲,耿蕾是一隻灰喜鵲,他們在那個下午許久地緊密在一起,直至叫江子的人到來。

  「馬市長。」

  「叫大哥。」

  「我,我怎麼能隨便管您叫大哥?」

  「我就是你大哥。」

  馬市長用了拉近的通俗手法,很奏效。你職位高,別人仰視你,如果你肯謙恭下士,尤其是對江湖義氣濃重的江子來說,市長屈尊讓他叫大哥,想想江子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市……不,大哥,有什麼吩咐,江子去……」江子因激動語不成句。

  「江子,你大哥遇到了麻煩。」耿蕾說。

  「大哥讓小弟去做誰?」江子直奔殺人的主題,市長遇到不好清除的麻煩無非是人,礙事的人做了不就解決了,在他眼裡,殺掉一個人和搬開一塊石頭沒什麼區別。

  馬市長是市長,不是黑幫老大,下達殺人的命令沒那麼直接,要用一種方法激怒殺手,讓殺手主動說:「我去殺了他。」他說:「江子,有一個人對我和蕾總構成威懾。」

  江子第一次聽到有人管耿蕾叫蕾總,聽到都是耿總。不言而喻,馬市長與耿蕾的關係超出一般。

  「他不僅貶損我們,還要徹底毀掉我們。」馬市長說。

  「膽兒也太肥啦!」江子撅手指,聲音如同撅折青嫩植物莖稈,他發狠時就撅手指。

  耿蕾聽見那聲音立刻興奮,江子的威武讓她舒服,為有這樣的保鏢自豪。

  「你去過青蘋果酒店,江子?」馬市長問。

  江子望眼耿蕾,回答:「耿總囑咐我,哪家酒店都可以去,只是不能去青蘋果。」

  馬市長瞅瞅耿蕾,他明白她不准自己的保鏢去青蘋果酒店的原因,她和凌厲有那麼一節,黃毛曾是凌厲的養子。

  不料,耿蕾說江子你見過那個人。

  驚異的不是江子,而是馬市長。

  「誰呢?」

  耿蕾做了個江子明白的手勢,江子馬上知道是誰了:「哦,榨菜啊!」

  「榨菜是黃毛。」耿蕾說。

  黃毛是榨菜,黃毛是冬瓜是西葫蘆這不重要,馬市長對此典故不感興趣。

  「做了他小菜一碟。」江子眼裡黃毛是一塊榨菜,願怎麼吃就怎麼吃,是切是剁隨便。

  「黃毛遠比榨菜複雜。」馬市長說。

  「哼,他要是比榨菜厲害,誰還叫他榨菜。」江子說。

  「江子見過黃毛,你儘管放心讓他去做。」耿蕾對馬市長說,「江子當過特種兵。」

  江子許久沒動過手了,他躍躍欲試。

  「江子,你拿黃毛當榨菜……其實,他遠比榨菜難嚼難咽。」馬市長把難度說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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