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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2:01 作者: 徐大輝

  ×月×日

  二臣子,我想他,在村子裡朝夕相處的時候,說心裡話我沒想過他,想他因為我和常大香、小慧上街去買襯衣,路過一家影碟商店,放著一首老歌:

  你那裡下雪了嗎

  面對寒冷你怕不怕

  可有火爐溫暖你的手

  可有微笑填滿你的家

  你那裡下雪……

  幾天前,那個印在山坡雪地上的人形圖案,反反覆覆出現在我夢裡,我們倆做那事,沒成,原因在二臣子。我和二臣子都有些沮喪,早早來到了鎮客運站,知趣的二臣子灰心喪氣地走了。

  

  小慧湊近我的耳旁,說:我可什麼都看見了,先說雪地的腳印,平行走了一段,交匯一點,爾後又分開,你說腳印踩在一起,你們在幹什麼?擁抱、親吻,我可是遠遠瞧著,甜蜜吧?

  我說:你胡說些啥呀,什麼都沒有。

  小慧哪裡肯饒我,一定讓我說到底那個沒有,我仍說沒有,小慧便揭老底,她說看見地上有梅花瓣圖形的血跡,很鮮亮。

  這小慧,真夠我受的。誰讓我們從小親如姐妹,相互信任,無話不說,在她面前根本沒什麼秘密。我小學六年級時「來事兒」,當把這件事告訴小慧時,她卻嚇哭了,說我一定要死的,她也不想活了……不管怎樣,我和二臣子野地上的事不能告訴她,太讓人難為情、難以啟齒了。

  二臣子送我,路上一直說我進了城早晚得變心,然後像擤大鼻涕似的甩了他。二臣子拿出根據:常大香不是和王軍都快結婚,拍了訂婚照,定下了日子,最後黃啦。

  我勸他,發誓天底下的姑娘都變心,九花也不會變心。

  二臣子不信,哭得更甚。從打認識他還從沒見過他這樣傷心地哭。他哭得我心裡難受,一肚子苦水讓他給攪沸騰直往外涌:那年臘月里我爸打我,我躲到穀草垛里睡覺,如不是二臣子把我拽到他家去,非凍死不可。後來聽人們說那晚冷得出奇,全村凍死一頭母牛和兩窩豬羔子。

  我說:別哭了,你到底咋地能相信我?二臣子直勾勾盯著我,說得直截了當:把你那東西先給我,反正早晚也是我的東西,扔把笤帚占碾子。我也有些情不自禁,那種事我早想過,加之我不忍心讓二臣子傷心下去……可是,人高馬大的二臣子,關鍵時刻卻不行。他的心像擂鼓似的咚咚響,他急我也急,最終什麼都沒做成。可憐的二臣子,撕扯自己的東西大罵自己,跺著腳罵。我安慰他慢慢來,我們的日子還長呢!二臣子做出讓我吃驚的事來,他俯下身子,狗似的掏我的下身一口……碾子就這樣讓二臣子占上,笤帚也扔在這裡,別人搶不去了。人啊人,真是說不清的動物,我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疼是很疼,我還是多次蜜似的回憶這件事,甚至想讓他再粗野一次,哪怕牙齒咬得更深。

  穿上青蘋果統一的紅色店裝,我成了服務小姐,在前廳即一樓大餐廳負責四、五號兩張桌子。

  青蘋果酒店像座迷宮,這是我剛來時的感覺。一層大廳由兩部分組成,一組被稱為火車廂座,供三四個人用餐,特別受情侶們歡迎。另一組則是大餐檯,可供8到10人用餐。二樓則全是KTV包房,裝潢高檔,用餐唱歌。每個包房都有一個與植物生長有關的名字:如嫩芽、花蕾、幼果……負責這些包房的小姐經過大堂經理安姐嚴格挑選,青春靚麗;三樓是黃總的辦公、住宿處,小姐和外人不能隨便到三樓。四樓、五樓是客房。

  我們這些服務小姐住六樓,有些房間很神秘,外人難以找到門。每天從那幅裝飾畫後面隱蔽的門進出,還有兩個空宿舍,門整日鎖著。

  青蘋果的生意紅火,差不多天天晚上滿員,預約包房的電話從早響到晚,我們上午9點上班,(也稱開工),大多忙到凌晨下班(下工)。

  一天下來,真是累,躺下就睡,顧不上和上鋪的小慧聊聊天,但願她別誤解我。

  ×月×日

  常大香請我和小慧到「大連海鮮坊」吃飯,坐下來一看菜譜,我馬上提出換個地方。常大香將外衣甩給服務小姐,拉開架勢要大吃一頓,她說:平日裡嚷著要吃海鮮,怎麼見了海鮮,又不想吃,你有毛病吧?

  我淺聲說:太貴,最賤的菜100多元。

  常大香拿過菜譜,對等待寫菜的服務小姐說:清蒸石斑魚,鱖魚、北極貝……一隻龍蝦。

  服務員問龍蝦幾吃,常大香說三吃。我弄不懂三吃的意思,她便耐心給我講解:一吃為生吃;二吃要油炸;三吃再燉湯。

  服務小姐領著一個服務生來到桌前,他拎著一隻活龍蝦和一桿盤秤,並當著我們的面秤,報出重量:0。8公斤。有一個細節很有意思,服務生拎龍蝦要走開時,突然被常大香叫住,用她長長的指甲掐下一根龍蝦須子,隨便扔在桌子上,這才讓服務生走。

  我和小慧都不知常大香在做什麼,因為我倆頭一次吃龍蝦。常大香像老師望著學生似的看我倆,說:這你們倆就不懂了,服務生過會兒端上的是不是我們才見到的那一隻,我用它一試便知。龍蝦端上來時,我注意到常大香拿起那截龍蝦須子,向已加工的龍蝦比試一下,對上茬兒,她露出狡黠的微笑。

  等菜時,常大香問:你們倆知道鱖魚還有個名字叫婢妾魚嗎?

  我和小慧互望,同時搖搖頭。

  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們。常大香說,鱖魚遊動時常常三條為一隊,一條在前,兩條在後,好像人的婢妾一樣,所以叫婢魚妾魚,合稱為婢妾魚。

  買單時,嚇我一大跳。一頓飯吃了1300百元。常大香從坤包中取出一疊百元大鈔甩出去。喝了酒的常大香的話特別多,她問我們注意到沒有,青蘋果二樓包房的服務小姐穿好衣服,用高檔化妝品,個個小富婆似的,吊在脖子上的手機整天響個不停,那是有人找她們。

  我不解地說:一樓二樓服務小姐底薪都一樣,發薪時我見工資表了。

  常大香一邊往腳趾蓋上塗美甲油,一邊說:底薪是相同,可幹的事不一樣。九花你跑前跑後,或給客人買盒煙什麼的,給的小費少得可憐。二樓的客人打的小費你恐怕想都不敢想。她抬起肉乎乎的大腿,用腳趾顯示一下數目。

  我簡直不敢相信,一次小費100元!

  常大香道出青蘋果酒店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服務小姐分三個層次:一是像我這樣在大廳寫菜單、端菜,服侍招待客人;二是到包廂中陪客人喝酒唱歌;三是陪客人,隨客人的願,可以做那種事。

  現在我明白了,常大香大把大把地花錢,至少是在陪客人喝酒唱歌,是不是和客人做那種事兒,我不敢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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