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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0:56 作者: 徐大輝

  刑警分頭和酒店員工了解情況,張國華在副總經理辦公室里和安姐談話。

  「九花姓田,沒人叫她的大名。」安姐回答刑警的問話。

  張國華注意到一個細節,安姐身子緊靠椅子背,說明她的脊背陣陣發冷。突發的命案使她震驚,整個人還深陷在驚悚之中,這樣的情緒多少影響了刑警的調查。他儘量把話問得平常,以稀釋她的惴惴不安。

  「小慧是她的同鄉?」張國華問。

  「她們一起來的,小慧和九花親如姐妹,和常大香就疏遠一些。」安姐提到一個陌生的名字。

  張國華不放過每一個細節,問:「常大香是誰?」

  「也是金兔村的,和小慧、九花一個村子。」安姐說,「常大香比她們倆早來一年,是她介紹她倆來的。」

  「常大香在嗎?」

  「半年前她就離開了酒店。」安姐說了那個不需再去問的線索,「和一個大款去了香港。」

  常大香像只鳥在張國華的腦海盤旋一下,倏然飛走。他沒去追尋,繼續提問題:「她們與什麼人結過怨嗎?」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首先排除九花。她所處地位很特殊,是總經理黃毛的情人,形象一點兒說,是黃總的一隻小鳥,黃毛金屋藏嬌,沒人敢碰她,也很難接近她。因而,和什麼人糾葛、結怨說不上。倒是小慧複雜些,酒店小姐接觸的人龐雜,小姐和客人之間結怨結仇,嫖客殺死小姐已不是什麼新聞。

  張國華見到她兩片嘴唇碰了碰,沒說出什麼話,但並不意味無話可說,不願說間或不好說。現在不是深入話題的時候,只是現場勘查,案子偵破方向還沒定。於是,他暫時放棄深問她。需要問的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他問:

  「怎麼和黃總聯繫?」

  安姐頓時有了驚悚以外的表情,她說:「手機的號碼告訴你們了,我一直在與他聯繫,始終關機。」

  「手機以外的聯繫方式?譬如他家裡的電話號碼。」張國華說。

  「他沒有家。」她說得很簡短。

  安姐說黃毛沒有家,包含如此多的內容:沒建立家庭,沒娶妻,沒有其他住所。

  「他住在酒店。」她說。

  「帶我們去看一下他的房間。」張國華提出要求。

  「你們已經去過啦。」

  「去過……你說的去過是什麼意思?」

  安姐的鼻孔里有一種被稱為輕視的氣流在行走,發出的聲音最易理解,嫉妒加嗤之以鼻。

  張國華還在想她說的去過,難道發生命案的房間就是黃毛的房間?如果是,死者該是他和九花啦,那小慧又怎樣解釋?

  「其餘的時間黃總住他的辦公室。」安姐淡淡地說。

  「那我們去一下他的辦公室好嗎?」張國華徵詢的口吻說。

  應該說安姐的態度很好,很配合。她把刑警帶到三樓的一個沒有任何標記的鏤花木板門前,說:「我們都沒鑰匙。」

  張國華隨手敲了幾下門,沒人答應。

  「昨天晚上黃總還在店裡。」安姐說。

  「幾點?」

  「零點前。」安姐說得很肯定。

  「是誰見到他?具體情形?」

  「我。」安姐回答,只一個字。

  張國華敏銳地見到一種東西在她眼睛裡隱藏,優秀偵察員是大半個心理學家,能捕捉到內心深處的東西。喔,面前這安姐知道很多破案所需要的東西,不過,此時還是先不能詳談,以後肯定要找她。

  「安經理我們調查先到這兒,以後還要麻煩你。」張國華說,「有黃總的消息,馬上告訴我們。」

  「哎,不客氣,需要可隨時叫我。」安姐說。

  「謝謝!」張國華走向樓梯,到了緩台,想到一件事,轉身見安姐站在原地未動,遠遠地望著自己,他朝上走幾級樓梯,說,「你們酒店可以正常營業了。」

  現場勘查完畢,兩具屍體被運走。刑警們集中在一樓大廳里休息,也等候支隊長的命令。

  「收隊!」張國華下令。

  刑警們走出旋轉落地玻璃門,張國華接到姚劍局長的電話,說西山發生了一起命案,讓他繼續負責青蘋果酒店的案子,叫柳雪飛馬上帶法醫劉浩到西山勘查現場。

  「雪飛,你去吧。」張國華說。

  「好,我就去。」柳雪飛準備走,對張國華說,「張隊,員工反映,案發前黃總在酒店裡,案發後他再也沒出現。」

  張國華點點頭,說:「我知道啦。」

  回到警隊,張國華坐下來,梳理這個案子。他布置專案組下午召開案情分析會,姚局長說他儘可能趕過來參加。

  在心裡重新勘查一遍現場,是張國華多年刑偵工作養成的習慣,他自稱是反芻。動物把粗粗咀嚼後咽下去的食物再返回到嘴裡細細咀嚼,然後再咽下去,稱反芻,也叫倒嚼。動物吃草是這樣,張國華反芻案子有所差異。首先是,現場勘查不是粗粗的,而是儘可能的細緻,之所以需要反芻,他認為百密難免一疏,倒嚼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有新的發現。

  青蘋果酒店的建築最先反芻出來——由三個部分組成,一至二樓是餐廳;三至四、五樓是客房,六樓是員工的宿舍。三樓辟出半個樓層為辦公區,走到辦公區的盡頭,走廊轉了彎,一連幾個房間,一般人員是不准隨便進入的,九花宿在其中一個房間,小慧住在此樓層,在九花房間的隔壁。奇怪的是,遇害的當晚,小慧不在自己的房間,卻和九花在一起。遇害前她們穿著睡衣,雙雙死在床上。

  倒嚼到這地方,張國華加細。

  「小慧平常睡在這裡?」張國華問安姐。

  「偶爾,小慧偶爾睡在這兒。」安姐語氣酸溜溜地說,「平常有人和九花睡。」

  安姐閃爍其詞,張國華猜出她所指。和九花睡在一起的是總經理黃毛。

  昨晚黃毛在家,小慧何故睡在九花房間裡?又陪著故鄉姐妹挨槍?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嗎?」張國華大大的疑問。

  沒人回答,張國華繼續倒嚼。食物不是粗糙,而是鋼鐵一樣堅硬,他硌了牙,恐怕要費一番工夫。

  黃毛?黃毛??黃毛???被殺的有他情人,他非但沒露面,還神秘地消失了。他與這起案子的關係,是兇手?是參與者?無牽無涉他幹嗎悄然消失。

  如果是巧合,作為酒店的總經理他離開不會太久,倘若外出他不可能不做任何的交代就出遠門。

  「安姐應該知道。」張國華倒嚼出一個結論。

  案發當夜,住在酒店客房的旅客23人,一個人來自河南安陽,三個人是廣東韶關,另外19人是蚌埠的旅遊團。一一查對,沒有人具備作案時間,可以排除。

  餐廳最後一桌客人是10點鐘離開的,零點前,一、二層樓已打烊。員工也做了簡單的詢問,沒人在零點後見到陌生的可疑人,奇怪的是黃總也沒人看見他出樓。

  「那他人哪裡去了?」張國華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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