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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43:51
作者: 徐大輝
小野出現在亮子裡鎮是兩年後的秋天。
在此之前,小野沿著一條穿越關東大地的鐵路線的城市尋找,尋找那個叫朴美玉的女孩,一直沒有找到。
三年前在開原摘下女孩的一隻眼球,事情過去差不多有四年,就是說林田數馬置換眼球事件的發生有四年了。
朴美玉走出奉天醫院時左眼還纏著紗布,一隻粗壯的手牽著她,這不是她父親朴成先,而是第二次註定要改變朴美玉命運的人。
這個和朴美玉同住一個房間治療眼睛的人,他叫朱敬軒,是亮子裡鎮郊的謝力巴德小村的村長。
「吃吧!」朱敬軒給了同室病友朴美玉一隻雞腿。
朴美玉對讓驢尥蹶子踢傷眼的朱敬軒心裡戒備著,尤其是到了夜晚,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倆,朴美玉警惕的目光,盯著對床,怕他有什麼不軌行為。
「怎麼不吃呀?」朱敬軒勸,轉向朴成先請他說服女兒,「叫孩子吃,瞧她盡吃些粗米大飯,缺養分(營養)。」
養分?談何養分啊!藥費都成了問題,父女飢一頓飽一頓的,病榻上的女兒一臉菜色,明顯營養不良。
雞腿是好東西,確定施捨者沒不良企圖,父親勸女兒:「吃了吧。」
朴美玉吃了朱敬軒送的雞腿,以後陸續吃了他不少的東西。再以後,朴成先在奉天的雜巴地干雜活,被人誤殺了,眼睛基本好了的朱敬軒照顧起她來,先是付了藥費,後繼續給她治病。
「你考慮得怎麼樣?」朱敬軒問。
朱敬軒提出要娶朴美玉做姨太太,她還不太懂姨太太的全部含義,為報搭救之恩,她爽快地答應。
小野在實踐他許下的諾言,兩年內找到那個女孩。沒找到他來亮子裡向林田數馬道歉。
「沒什麼,不要再找啦。」林田數馬說。
小野便離開了亮子裡鎮。
林田數馬對自己的右眼很滿意,人有時會滿意自己身上的器官,有時也為器官生氣,中西醫就研究出許多藥來加強器官的功能。他的右眼有特異功能,是人眼難以做到的。
「到了晚上,你右眼發亮。」索菲婭說。
「是嗎?」林田數馬明知故作驚訝。
索菲婭第一次發現他的右眼是在夜間,她越過林田數馬的身體去小解,玉米把尿罐子放了新位置,她沒找到,就劃火柴點燈。轉身瞥見仰面睡覺的林田數馬。
「媽呀!」索菲婭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坐在貓尾巴上,貓嗷的一聲尖叫,驚醒了林田數馬。
「怎麼回事?」
「沒什麼、沒……」索菲婭語無倫次。
林田數馬次日問:「昨晚你怎麼啦?見到鬼了嗎?」
「你……你的眼睛。」索菲婭吞吞吐吐道。
「我眼睛?」
「晚上發亮。」索菲婭看著他的右眼說。
林田數馬沒做任何解釋,回守備隊部前對她說:「你要聽話,別出院子。」
索菲婭失去水分的植物一樣,蔫萎下去。
兩年多的時間裡,她沒走出遠山造酒株式會社的院子,不是她不想走出,而是不准她走出。
「夫人!」玉米在後面叫她。
一次索菲婭走到院大門口,隔著花鐵格大門望見亮子裡的街道,打算出去走走。
「你不能出去啊。」玉米說。
「好妹妹,讓我……」索菲婭求下人,「我都快圈出病來了。」
兩個大漢出現在大門口。
「他們不會讓你出去的。」玉米說。
索菲婭沒難為玉米,同她一起回黃樓。
林田數馬不准她出院子,出於什麼目的她兩年多時間沒想明白,她驚訝林田數馬對一件東西的興趣沒減一點兒,似乎越來越喜歡,這也許是不准自己出院子的原因。
「怕讓外人接觸我?怕碰了他的東西?」索菲婭最後只能這樣想,再也尋不到更合理的答案。
黃樓里的日子單從吃穿飽暖上講,是索菲婭有生以來最奢華歲月,由於經常陪著林田數馬用餐,她幾乎成了美食家,半個日本人。兩樹之間已經搭晾不下她的衣服,晾衣繩已向第三棵樹發展。
樂不思蜀嗎?索菲婭是不易被征服而改變初衷的女子。兩年裡她沒忘記復仇,借憲兵隊長的手殺掉郝眯縫眼,第二個目標是韓把頭,問題是沒有韓把頭的消息,她又沒機會出去探聽,這個計劃進行得很慢。
「韓把頭還在玻璃山嗎?」索菲婭要弄清。
她打算在入冬前幹掉韓把頭,年前再解決林田數馬,心愿就了了。弄清韓把頭自己出不了院,她想到韓把頭經常提起的一個人——小松原,他是日本人,他有機會去打聽韓把頭。
「玉米。」索菲婭拿出一套綢衫,「給你吧。」
「夫人,你給我的衣服太多啦。」玉米推辭道:「我不能再要啦。」
索菲婭堅持給她,最後玉米收下,說了一番感激的話後,說:「我真想幫助你做點什麼。」
「我有一件事求你。」
「該不是放你出院子……其實不是我不讓你出……」
「哦,我不出去。」索菲婭講了讓玉米去找小松原,問一下狩獵隊韓把頭的情況。
「喔,我明白了,你是韓把頭的……」玉米調動全部的想像力,「你想念他。」
「不,不是。」索菲婭說,她否認玉米的說法,為的是暫不暴露他和韓把頭的關係,重要的是不暴露自己的動機。
「什麼都不是,那你為啥要問他呀?」玉米問。
索菲婭需要編造,她編造出他們是親屬,問一問他的情況。她說:「我讓你打聽韓把頭的事,你別對任何人說,你那個情郎也不能說。」
說到情郎,玉米有些不好意思,那個小燒酒工,在後院的稻草垛里把她釀造幾次了。
「我想學夫人他們……」小燒酒工央求道。
「都怨我,讓你偷看他們的事,學壞了。」玉米說。
草垛簌簌地響,說明釀造在進行之中。
「我怕懷上啊!」她擔憂說。
「豈不更好,我可以作爹。」他倒不在乎。
「還不生出個酒孩兒來喲。」
玉米有些不好意思,瞪著眼珠否認:「哪有什麼情郎,有一隻大狼還差不究竟(多少)。」
「酒孩兒……」索菲婭捅破了窗戶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經地義的事。」
破了窗戶紙就揭穿一件秘事,無疑拉近了她們的距離,這對索菲婭以後所要採取的行動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