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38:04 作者: 徐大輝

  「老闆,我打聽清楚了,他們住在碧波大酒店。」在康健藥材公司院內的一座小樓的二層上,寬敞經理室里綽號三孩子的人正向朱大賴子報告刺探結果,「315房間。」

  「什麼樣的人?」朱大賴子歪斜在椅子上,右胳膊拄著扶手,頭枕著空拳,讓右眼落到大拇指和二拇指構成的空圈裡,用一隻左眼看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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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老闆三十多歲,帶一名保鏢。」

  「他們去年來沒來過?」

  「生面孔。」

  「來幾天了?」

  「酒店服務員說他們昨天剛到。」

  朱大賴子把那隻左眼也閉上啦,三孩子鴉雀無聲地候在一旁。這是老闆思考問題的習慣,不可侵擾,哪位不了解他這一習慣的,打斷他的思考線索,那是非常危險的。在三孩子給朱大賴子開車之前,就有一個叫曲長文的人,因無意打攪老闆的思考,嘴唇被割去一條肉,此人現在還在公司里做事。

  等,大氣不敢出地等。三孩子不是有這般耐性,而是他不想惹禍的話,就得耐心地等下去。

  許久,朱大賴子那隻左眼像蟄伏一個漫長冬天的熊,緩慢地睜開眼睛。說:「三孩子,碧波那兒有咱的熟人沒?」

  「小笑來那三層當服務員。」

  「噢,小笑在那就好。」

  「我見她,她特地問您怎麼沒去找她,說您是不是把她給忘啦。」

  「忘了誰,也忘不了小笑。」朱大賴子冒出心裡很深的話,問:「給她打電話,問她今晚方便不,我過去。」

  三孩子樂此不疲幹這事,每每辦得朱大賴子都很滿意。沒少得到誇獎、重賞,但對三孩子來說主子的信任,尤為重要。他說:「沒她的電話,我親自跑一趟。」

  「開個房,離315愈近愈好。」朱大賴子特別叮囑:「摸清周圍情況,可別警察設什麼圈套,轟咱往裡鑽。」

  「有小笑呢,我看沒問題。」

  「大意失荊州。」朱大賴子並不是怎樣的狡猾,而是出於自己幹的事有些見不得人,見不得天日。他說,「現在警察老搞臥底秘查什麼的。」

  「明白了,老闆。」三孩子照主子吩咐的去做從不走樣兒,而且能辦好。「我去了。」

  「噯,這幾天你盯著點兒,別離開碧波。三孩子,你別開車去,那輛卡迪拉克太扎眼。」朱大賴子說完揚了揚手。

  「哎。」

  三孩子打車去碧波大酒店,在總台,他問:「有房嗎?」

  「歡迎光臨,先生您需要什麼標準的房間?」總台服務員微笑問。

  「三層有房嗎?」三孩子問。

  「有的,高級套間。」

  「幾號房?」他問。

  「318,很吉利的數字。」

  「行,就這間。」

  辦完入住手續,他沒乘電梯,爬樓梯上去,目的熟悉周圍環境,保不准就派上用場。

  三樓服務台,小笑問:「三哥,來客人啦?」

  「貴客呢。」三孩子伸出手拍拍小笑的頭,她沒躲閃,客人的親昵動作她已經很習慣,笑眯眯的臉漾溢著喜悅。這樣曖昧態度慫恿他膽子放大一些,手從柔順的頭髮滑動下去,停在裸露的頸部,觸到白金項鍊,不安分的手便從此開始,朝縱深發展。

  「你晚上來吧。」小笑把她如飢的渴望,濃縮成這五個字,想重溫曾經瘋狂的喜悅。

  「你今晚度蜜月,我就不打攪了。」

  「和誰度蜜月?」小笑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平常他們之間也開諸如度蜜月、入洞房、會老公此類打諢話。

  「你朝思暮想的人吶!」三孩子舉了舉手裡的房卡,「為你準備的。」

  「到底是誰?」小笑拔出他已經很深入的手,裝出生氣的樣子,「再賣關子,永遠別碰我。」

  「嗯,水蜜桃!」三孩子貪婪地嗅著手指,它們沾她的體香,深深吸進胸膛里。他伸直胳膊,叉開腿。「猜一猜,看形狀。」

  小笑很聰明,眨巴眨巴靈秀的眼睛,猛然大悟:「朱哥!」

  「噓,小點聲!」三孩子見有一房客經過服務台,向電梯走去。

  「看一下房間。」小笑提議道。

  「看房間。」三孩子積極響應,只差沒去借一條腿跑。

  到318房間裡,小笑急不可待地解自己的衣服。

  「哎,幹什麼?」

  「裝紳士?快幫忙,後邊的扣子……」

  「小笑,我是認真的。」

  小笑這才停住手,呢喃道:「抽風!方才你恁迫不及待。」

  「今天……他……我不能動。」三孩子說清原委:老闆的東西他動了是對老闆的不忠誠。

  「呆會兒好像我是他的專用品似的。」小笑嘴巴撅很高,搶白道:「你還少用了嗎?裝!」

  「去洗洗桑拿吧,」三孩子甩幾張大鈔給她,「弄瓶香水好好撲撲,玫瑰型的。」

  「他還是老愛好。」小笑收起錢,欲走。

  「小笑,」三孩子叫住她,拍拍膝蓋,她明白他的意圖,轉回來坐在他的大腿上。

  往下他們誰也沒說話,集中精力親熱。

  讓兩位身體健健康康的男女做他們彼此都願意做的事吧,別去打擾。

  很晚朱大賴子才到碧波大酒店來,沒任何事耽擱,姍姍來遲,純屬故意。他迴避熟人的目光,誰也不知道自己夜宿碧波才好,已經達到了這種目的。踏入碧波大酒店沒遇到一張熟悉面孔,他直接進了318房間。

  小笑已等在那裡,具體地說等候在床上。做那種事她熟門熟路,下班後她在本酒店洗了桑拿浴,然後回到房間等待。時間粘稠血液似地流速很慢,往日快活的細節植物般地成長,回味從植物的某一部位開始。

  同所有女人一樣,初次的告別刀子似的刻在記憶的長鏈上,回味它無窮而猶新。一種久違了的期待,從十分遙遠的地方走來,當它來到面前,她便把今晚在房間產生新的期待做番比較,發覺截然不同的兩種滋味。新產生的期待反倒枯朽,而那遙遠的期待卻新芽。那麼就先敘述枯朽,應召小姐等待嫖客,自然產生期待,那是一種交易,是一部機器對另部機器的磨損,需要純粹的機械方式的運轉。所以小姐在某一時刻發出的聲音,你千萬別和情啊感啊高啊潮啊的聯想到一起,她無非是想讓另部機器快速運轉……因此本是美妙的東西,糟蹋的面目全非。小笑今晚走進客人的房間和昨晚走進客人的房間心情沒什麼兩樣,三四個小時的等待,使她藏在心底的期待;那遙遠的期待油然而生,因與一件刻骨銘心的事件聯繫在一塊,她便沉醉於那遙遠的期待回想之中。

  認識朱大賴子時她十九歲,初綻花朵般的年齡,女性的眼睛注意男人開始,並非出於愛情,而是因生存加生理需要。那個叫朱大賴子的人,集後者的條件於一身:藥材公司的銷售科長賣藥的提成,足夠包一個剛從農村進城打工女孩子;他的雄性特徵;粗豪的絡腮鬍子和健康的體魄,誘惑使她心弦抖顫,他的目光飄到她的身體凸突部分,她發瘋的、迫切的熱望他是爆破手,炸毀自己!

  那件炸毀自己的事件發生在相當於星級條件的賓館裡,這是她特意提出的,理由近乎奇怪而可笑,要在饅頭一般暄騰且擱下兩人的床上那個那個。席夢思的雙人床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她的怪怪的夢想。在以後的日子裡,她把難忘的這一次,壓縮、濃縮成一個微小的晶片,植入心田。用一句話描述一下內容,即面對雄糾糾她產生處女的恐懼!

  再後來,他曾經問及她為什麼要在饅頭一般暄騰且擱下兩人的床上那個那個。她說從電視節目裡看到城市女人就是那麼做的,她想學學,僅此而已。

  大棗的事件發生後,他們分了手,也有那麼幾次。場合不固定,心情全變了,為他服務她快樂,他為快樂而大把付錢。但是她到碧波當服務員,他們還沒有一次。

  「怎麼還沒來?」她穿著睡衣佇立在窗前,望著霓虹燈閃閃爍爍的酒店大門口,呢喃道。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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